再见，就是祝福

　　打开家门，看着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的家里，墨凡有些发愣。
　　于冬跟到墨凡跟前，“这样看上去舒服多了吧？”
　　墨凡转头看于冬。于冬笑：“你不用谢我，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打扫的。”
　　墨凡说：“我没想谢你，这样我反倒不习惯，好像不是我家里。”
　　于冬气得：“你——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
　　墨凡没搭腔，唤着“汤姆克鲁斯”的名字往卧室去了。
　　于冬忍无可忍了，拿起茶几上的碟，一张张地散落到地上，一边放一边嘟囔，“好心当了驴肝肺，这样你舒服了吧，满意了吧——”
　　墨凡从卧室里出来，一脸惶恐，“汤姆克鲁斯不见了。”
　　于冬被墨凡的表情吓住了，“什么汤姆克鲁斯，他不是在美国吗？”
　　“我的猫，我的猫叫汤姆克鲁斯。”
　　“你还真会取名字，要是只母的，是不是还叫妮可基德曼？”
　　墨凡又开始在客厅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任何阻碍他的物件都被他随手拿起，随手扔掉，原本整齐的屋子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无比混乱的状态。
　　于冬着急地喊：“你慢点扔，我好不容易打扫的，花了半天功夫呢。”
　　墨凡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瞪着于冬：“你昨天回来，它还在吗？”
　　“在啊，我把猫粮给它倒盘里，它吃得可嗨了，对我视若无睹。”
　　墨凡急得团团转：“那它能去哪呢？它是一只猫，但不是机器猫。”
　　于冬还是无所谓的表情，说：“肯定是藏到哪了，猫就喜欢跟人捉迷藏，你不用管它，它玩够了就出来。”
　　墨凡一转身，突然看到有扇窗户是开着的，再次逼视于冬。“窗户是你打开的？”
　　于冬开始有些紧张了，不是因为猫，是因为墨凡的表情。“屋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开窗透透气。你不会是想它从这跳下去了吧，这是十楼。再说了，猫会飞，就是二十楼下去，也没事的——”
　　于冬还想啰嗦，墨凡已经冲了出去。
　　于冬气得嘟囔道：“为了一只猫，至于吗。”
　　楼后面的花丛被一排冬青树围着，墨凡往里冲的时候，被冬青树划伤了胳膊，但他全然不在意。绿地上干干净净，墨凡俯身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但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在一棵冬青的树杈上，他发现了那只猫。有跟冬青的枝子插进了猫的肚子，五脏俱裂，已经奄奄一息。墨凡把那只猫从冬青上抱下来，放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于冬还是跟了下来，冬青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没有看到墨凡。
　　于冬喊着：“墨凡，墨凡，你在哪？”
　　墨凡抱着猫从冬青缝隙里钻出来，于冬一下子愣住了。墨凡只是扫了于冬一眼，或者根本没有看她，只是视线经过了那个方向，墨凡往前走，一直走。于冬跟在墨凡后面，犹豫再三，还是对墨凡说：“对不起，墨凡——”
　　墨凡没搭腔，径直走到小区的一角，那里也是个草丛。墨凡把猫放下，用手在地上挖洞。虽然草丛的土地还算松软，但没多会，墨凡的手上就流血了。
　　于冬看到：“墨凡，你手流血了，我去帮你找个铁锹来。”
　　墨凡没听见，继续挖，血越流越多。
　　于冬抓住墨凡的手，“别挖了，你不疼吗？”
　　墨凡推了于冬一把，于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越往下挖，土地越结实，即便墨凡不顾及手上的疼痛，但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墨凡又轻轻地抚摸了那只猫，然后把猫放进坑里，又把土一点点地掩盖到猫身上。土地又恢复了原样，甚至上面的草，墨凡也小心翼翼地让它们直立。墨凡有几个手指头还在流血，血滴到了草地上，与血一同滴上去的，还有眼泪。
　　于冬看着墨凡，“墨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墨凡起身，往回走去。
　　于冬跟着，有些乞求了，“墨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墨凡或许是感觉到疼痛了，把双手都攥了起来。
　　于冬拉了墨凡一下，“墨凡，你说句话好不好？”
　　墨凡挣脱，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于冬失去耐心了，喊道：“就为了一只猫，你至于吗？”
　　墨凡这才停住了脚步，转头，瞪于冬，目光里仿佛有刀子。
　　于冬心里恐慌，用说话掩饰，“我说错了吗？那不是一只猫吗？好歹我在医院里照顾了你两天，还帮你打扫卫生，你不但没说一句谢谢，还这么对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给你道歉了，你想怎么着，把我也杀了？”
　　墨凡说话也恶狠狠地：“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于冬回答：“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于冬转身，大步而去。
　　于冬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把一棵树当成墨凡狠狠地踹了几脚，把脚趾头给扭了，疼得要命，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拐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于冬知道还得回去，就算要走，东西还都在墨凡家里呢。
　　从电梯里出来，于冬就看到墨凡蹲在家门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于冬问：“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墨凡说：“我没有钥匙。”
　　于冬终于有了点得意，“我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要是不回来呢？”
　　“你一定会回来的。”
　　“没见过嘴像你这么硬的。”
　　墨凡说：“不是嘴硬，是常识，生气就一会，因为生气太累了，你气过去了，就没事了。其实你比我想象的回来还早些，你是个聪明人。”
　　“我只是东西落在你家了，走不了，才回来的。”
　　说完，于冬拿出钥匙，打开门，墨凡也起身，跟着进屋。
　　于冬拿了自己的包，又把钥匙、银行卡和一些钱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我取了一千块钱，没怎么花，剩下的都在这了，我走了。”
　　墨凡冲着于冬的背影，说了句：“于冬，对不起。”
　　于冬愣住了，继续嘴硬：“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不该冲你大喊大叫。”
　　于冬转过身来，看着墨凡。“你是在挽留我？让我留下继续伺候你？”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墨凡往前走了一步，“你开窗通气是一片好心，猫意外坠楼其实和你没关系。但你不应该说那就是一只猫，对，它是只猫，但它也是一个生命，我们都应该敬畏生命，哪怕它是一只猫。所以你那么说，我就很生气，人在极端情绪下就容易失控，虽然一个演员应该最大限度地把握自己的情绪，但我没做到，所以我也错了。我应该对你说对不起，你应该和汤姆克鲁斯说一声对不起。”
　　于冬控制着情绪，“好，我一会去和汤姆克鲁斯说一声对不起，再见。”
　　墨凡很平静地：“再见。”
　　于冬走到门口，又转头，“你真不挽留我？”
　　墨凡摇摇头，“那是你的自由，我从不强人所难。”
　　于冬吼了一句：“妖怪。”然后打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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