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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又见傻儿郎
天黑的很早,不到六点就已万家灯火齐明。店里没有人,凤嫣打电话说要来,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胡姐很少进散文一类的书,而我也向来厌倦这种浅淡里透着浮美的文字。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看着,清脆的高跟鞋伴着凤嫣的声音响起,“我真他妈傻,被人骂了都不知道。”
我放下书,抬头正要回她,却被她身后跟进来的年轻男人所吸引。他眉清目秀,眼睛是好看的大内双,剃着清爽的板寸,黑色崭新的羽绒服下露着水蓝色的衬衣衣领,无处不透着青春、朝气。
人们向来认为妖定是男的俊美,女的魅艳,其实差矣。单说盛产俊男美女的狐族也就只有九尾赤狐、白狐、火狐样貌比较好,花妖族、蛇妖族也偶有长相出众的,别的族比如□□妖、蝎子妖大都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即使有个别人形不错的,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原形是一个腿儿多的连鞋都买不起的蜈蚣,或是晚上喜欢吊着睡觉还吐白丝的蜘蛛,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因此我对于合我眼缘的帅哥,向来多了一分的热情和好脾气。
我笑眯眯地迎上去,“呦,这位是谁啊,凤嫣,赶紧介绍一下。”
那青年看见我走过来却紧张地退后一步,“妖……妖孽??”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立刻想到了昨夜那个怪人,再看他手里握着的,不是那把三番两次向我刺来的鸣鸡剑还是什么。他从昨天的邋里邋遢突飞猛进到今天的白净风雅,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再看他那张好看的脸,我全当刚才那句刺耳的“妖孽”只是一句亲切的问候:“你是昨天那个妖孽吗。”
我依旧笑着向他走去,忽然一把抽出他手里的剑,平推,架剑,然后转身向斜下方刺去,带出刺破空气的凌厉声音。“好剑!这剑的年头可不短了。”
男子大惊,“你是狐妖,怎么能接触鸣鸡剑而不受伤。”
我把剑插回他紧握着的剑鞘里,顺势在他耳边娇媚地轻声说,“你猜呢。”
凤嫣大概是很少看到我发春的样子,有些犯愣,“你们……认识?”
“他想要我的命,我救过他的命,算是……认识吧?”
凤嫣对和她无关的事一向糊涂带过,“认识更好,那我就来正式介绍一下。”
她野蛮地一把勾住年轻男人的脖子,“我堂弟凤一,捉妖人。”
然后指指我,“我姐妹儿林凡,狐狸。”
我继续保持着青楼女子接客的风骚笑容:“狐狸这个词其实很不准确,我也不大爱听。狐狸有一只尾巴两只尾巴三只尾巴的,也有像我这样九条尾巴的;有黑色白色黄色的,也有像我这样红色的;有深红浅红艳红的,也有像我这样赤红的;有……”
“哎哎哎……”凤嫣及时打住我的异常行为,“小凡,其实今天来是有个事想让你帮我。”
我说怎么带个帅哥过来,原来是要施美男计,不过我还就吃这套。“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我这个堂弟之前一直在四川青城山和他师父修炼,前两天他师父过世了,凤一父母又死的早,无依无靠的只能来投奔我们家。我们家那小平房连呆呆(凤嫣家的狗)那么瘦都快睡树上了,实在给他腾不出地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住我那?”
“只是暂时的就这两天,你那不是一室一厅吗,让他睡客厅,等新年完了我就给他找房子。”
我有些迟疑,若是别的事都好说,只是这么多年我已经一个人住惯了,再多个人……
凤嫣立刻用居委会大妈给大龄女青年介绍对象的口气推销凤一,“我弟啥都会干,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不会做的也会学。典型的吃的是草,拉的是屎。不对,拉的是奶……好像也不对。反正你就当请个不要钱的保姆了。”
我又看了一眼凤一,“好吧,不过……”
凤嫣马上打断我的话,瞪着凤一,“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啊,赶紧回我们家拿你行李去。”这是让我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其实我想说的只是:“不过你弟弟看起来很不情愿。”大概他从小在山里受到的修行里,没有一条是跟寄妖篱下沾边的。
凤一敢怒不敢言地走了,凤嫣颇有大功告成后的如释重负。一边美滋滋地拿起《海贼王》翻看,一边说,“怎么样,我弟帅吧,他这身行头可是我今天特意给他置的,你都不知道他昨晚上刚来我们家是啥德行。”
我心说这我真太知道了,不过让凤嫣这么抠的人大出血,还真是不容易。
忽然想起凤嫣进门时的情景,“你那会说有人骂你是怎么回事,谁胆儿那么肥。”
凤嫣听到我的问话,怒气冲冲地放下书,“8号公馆你知道吗。”
“和天上人间齐名的那个夜总会?前段时间好像一起被查了。”
“半年多前大概是4月份,有一回晚上10点多我去捉妖,我跟出租车司机说我去朝阳公园西路,结果快到地儿,那司机问我是不是去8号公馆。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单挑这地问我,结果今天上网看见天上人间他妈的都快恢复营业了,我才知道自己被人骂成鸡。”
我斜着眼慢悠悠地说:“我在人界这一千多年,涉足的行业颇多,宋代我做过汴梁的官妓,明末是秦淮河的艳妓,应该也属于你刚才说的那个‘鸡’的职业吧”。
凤嫣很尴尬,讪笑着说:“小凡,我绝对没骂你的意思啊,而且你那叫体验生活,充分了解人间疾苦,跟那帮失足妇女可不一样。最关键有个问题我想不通,那天我要去捉的妖喜食少女元气,所以我为了引他出现特意打扮的倍儿清纯,上面一件水手服,下身一个到膝盖的格子裙,还跟人借了副眼睛,这搁哪不是青春逼死人的女大学生啊。”
我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古代但凡有名气的ji女,苏小小、严蕊、秦淮八艳,哪个不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嫖客看见要跟自己上床的小姐漂亮当然高兴,但是看见小姐又漂亮又有学问偶尔还会悲花叹月一下,就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价也高了,对方是佳人那么自己必然也是个才子。所以那些不是大学生的鸡是怎么纯怎么打扮,张口闭口就是张小娴亦舒安妮宝贝,最次也得郭敬明,是大学生的更恨不得天天往身上揣一学生证,一边乐呵呵地数钱一边故作心不甘情不愿且对‘失足’过程一窍不通。”
我把身子仰向椅背,“反倒那些真正的女大学生是怎么妖精怎么整,弯个腰得露出个小裤衩,说句话必带‘cao你妈’,去图书馆的次数还不及去小旅馆的零头。我估计再这样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女大学生’会跟‘小姐’这个词一样由中性变成贬义,回头你再打车人司机问你是不是去某某大学,你都得觉得受了侮辱。还有啊我看那个司机师傅只是照着多年经验那么随口一问,他没事骂你干嘛,还是用的暗讽,你不给他车钱他才骂你呢。”
“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凤嫣最后咬牙切齿地做了陈词总结。
谈笑间,我的手机铃声大作,是个陌生号码。
“小林,这两天……能不能麻烦你先看一下店,我……。”
是胡姐老公,但是声音很怪,我有些担心,“大哥,怎么了,是胡姐病了吗,还是欣欣,欣欣病了?”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好半天,“你胡姐……你胡姐和欣欣出车祸,都死了!都死了……”
书店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凤一拿着行李走进来,带进一阵寒风。风吹动桌上的《今生今世》,发出哗哗的声音,停在一页,“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是不是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注定与不幸相连,终不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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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竹:凤嫣出租车那段是我这根竹子的亲身经历,写的时候只是觉得是个段子,但是越写越觉得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还是点到为止吧。各位看客若是有心人,你们想的一定比我要深。
另外有些词语被屏蔽了,所以写的是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