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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
贺群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她原本想自己一个人找根木棍将几人赶跑的,她有在学跆拳道,对付那些三脚猫功夫的混混应该没问题,之前不反击只是懒得搭理那群智障。
没想到李新荣三言两语就把人赶跑了,比混混还有□□风范,让人叹为观止。
李新荣擦完鞋,发现贺群愣在原地,忍不住笑道:“怎么样,姐姐说到做到,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谢谢……”
贺群不知道说什么,除了家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保护,顿了一会儿,她突兀地说:“一点都不晚,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李新荣不明所以,略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贺群在回答她之前的话,她们相识得不算晚,她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李新荣笑起来,哼着歌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她背过身向落在后面的贺群喊道:“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谁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嗯。”
贺群似乎被她感染了,也牵起一抹微笑,像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微小的涟漪,那是李新荣第一次见她笑,后来她的笑容被李新荣画进了日记本里。
画面定格在烧焦的那页纸上,贺群就这么笑着,化为了灰烬。
李新荣从睡梦中惊醒,她又梦到从前了。
她活动活动酸麻的手脚,发现身上披了一条毯子,不知是谁放的,大概率也只有贺群会管她死活了吧。
灵堂守夜的人找了副扑克牌,正在斗地主,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镇上夜里比较凉,穿堂风吹得灵堂内烛火摇晃,闪烁的火光平添一丝阴冷气息。
李新荣裹紧毯子,环顾四周,不见贺群的身影。
入殓师,不知贺群已经送走了多少人,奶奶的妆应该也是她画的。
她已经回家了吧,她还住在那条街吗?
李新荣晃晃脑袋,强制自己不去想贺群,可上天没有放过她,就算她不去想,也避免不了周围人提起贺群。
安分守己如贺群也免不了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在人口中是天降煞星一般的存在。
“她一直在做这个?”
“是啊,据说是在极阴的时刻出生的,这不五岁就把爸妈都克死了吗?哥哥嫂嫂还不信邪,同意她做这个,嫌命够硬的,摸了那么多死人,我看她这人也挺邪门的,她哥一家迟早要倒霉!”
“造孽,谁还敢跟他们家来往啊。”
“晦气得很,前些年张婆子还想给她说媒呢,嫁过来不得克死我们家强子……”
“张婆子这么做也忒不厚道,那么硬的命谁敢娶?不过那姑娘看着外形确实不错,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有没有听过她读书的时候被传过那个?”
“哪个?”
“就那种有毛病的,治不好的,同、性、恋……”
“还有这事……”
“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谁知道呢,不过她确实该找道长驱驱邪了……”
几人磕着瓜子,并未压低声音,放肆嚼舌根子,一字不落全部进了李新荣耳朵。
“我看该去医院治脑子的是你们才对,钱不够我可以给你们捐点。”
李新荣打断几位封建余孽的妄言,面露讥笑,看向其中一位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中年妇女。
“还有六婶,你们家强子可不太直哦,要不要我给你们欣赏一下他初中跟男人接吻的照片呢?”
“胡……胡说,强子都结婚生孩子了,你在这造什么谣。”
“哦,原来骗婚了啊,那我也不介意给嫂子看,是真是假让嫂子来断断。”
李新荣笑得更灿烂了,她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不必给这群蠢货留情面。
“你敢?!我们说贺群关你什么事?强子招你惹你了?老五就是这么教你的?他教不好今天老子代替他教教!”
六婶气得满脸涨红,她还没有被小辈当面这样顶嘴过,扬起手就要打李新荣,可惜动作反应没李新荣快,被李新荣轻轻松松躲了过去,徒劳地扇了一下空气,动作略显滑稽。
李新荣嗤笑一声,露出一边脸,学着她们泼皮无赖的样子道:“喏,我站在这里给你打,省得你待会儿找李仲允告状,不过我先说好了啊,我这心脏病对事不对人,打出个好歹来不知道你们家房子卖了能不能赔得起呢?”
“别跟孩子置气,算了算了……”
周围人见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只得拉着六婶劝架,六婶被气得脑子直嗡嗡,可也没办法,那小祖宗从小就有这毛病,她动手只会惹一身腥,不过她的嘴也不是白长的。
“狗娘养的小贱种!你就是跟你妈一样恬不知耻的贱种,当时怎么没跟你妈一起去死?”
“你再说一遍?”
李新荣脸色沉得厉害,阴狠的视线让六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制止住了。
“怎么了这是?当着妈的面就要打起来了?让妈死了都不得安生,小心妈晚上找你算账!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跟小辈打起来,好意思吗?!”
李仲允劈头盖脸给自己妹妹一通训,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六婶被骂了也不敢反驳,气得脸上姹紫嫣红,她瞪着李新荣道:“你也不管管你闺女,有她这样对长辈的吗?”
李仲允十分头疼,他现在管不了李新荣,但这样显得他很没面子,镇上谁能不听他的话?他转身训起李新荣来。
“你也是,我怎么教你的,要尊重长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跟你六婶道歉……”
“你教我?教我怎么出轨滥交吗?你也有脸称自己为长辈啊,不是一个物种让我怎么尊重?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下水道的臭蛆也配称作人了。”
李仲允没想到李新荣敢当众驳他面子,顿时勃然大怒,顾不上维持形象,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抬起手重重往李新荣脸上一扇,不料下盘被李新荣重重一踢,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哀嚎,十分狼狈。
“没用的东西趁早割了比较好,不要白白浪费粮食。”
“混账东西……”
李仲允痛不欲生也要抽空骂她,李新荣没再给他一个眼神,亲戚们也不敢上前碰她这个刺头,纷纷去搀扶地上的李仲允,众人挤到一边,灵堂空出一半。
李新荣走到奶奶遗像前上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头,低声说道:“奶奶我要走了,抱歉扰了您的清净,等我下去给你赔罪。”
她不管众人作何反应,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径直向外走去。
如今她也算是有能力不管不顾了,这么些年她不也一个人走过来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众叛亲离她无所谓,起初是贺群一个人,现在她也变成一个人了。
馆外一片漆黑,路有些看不清,李新荣循着记忆往停车场走,此时天边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闪烁着,月亮被云遮住了。
似乎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刻,她跟在贺群身后,在一样的夜空下,行走在田野间,吹着凉风聊天。
那会儿她正在奶奶家寄宿,任性地拖着贺群陪她走夜路。
“喵~”
一声猫叫打断李新荣的回忆,黑猫在夜里只剩一双发亮的大眼睛,以及四只白色的爪子。它走到李新荣脚下蹭了蹭,接着往山里走,走了一段便停下来看李新荣,见李新荣疑惑地跟上了,才继续往前走。
这猫看特征应该是她当时捡的那只,它那时奄奄一息,被扔在垃圾堆里,算起来它也算老年猫了。
一猫一人在林间穿梭,翻过小山,七拐八拐到了小镇后街,一间挂着“丧葬服务一条龙”醒目招牌的店铺映入眼帘,整条街黑漆漆的,枯叶堆积在石板铺就的路上,杂草丛生,十分破败,只有店铺二楼灯亮着。
李新荣曾来过这里,很多次。
“你专门带我来这里吗?”
李新荣蹲下,摸了摸墨宝的脑袋,抬起它的下巴挠着,墨宝喵了一声,眯起眼睛享受人类的服务,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像台小型发动机。
哗啦——
李新荣听到声响抬起头,店铺楼上淡黄色窗帘被拉开,贺群站在窗后露出半张脸,与她遥遥相望。
晚风拂过,窗边风铃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小石子没入记忆的海洋,本该悄无声息的,却掀起汹涌的波浪,翻滚着将二人淹没。
恍惚间,多年前万里晴空下的小楼已浮现在李新荣眼前,那时她仰着头,向站在窗边的贺群挥手,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放在眉梢处挡住刺眼的光,终于能看清贺群的模样了,她藏在阴影里,视线与李新荣交汇,那双眼里流淌着笑意,李新荣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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