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你这个新包装，想好什么时候上了吗？”
　　唐一想了想回答：“从下一批世纪店的货开始，我跟你哥商量好了，从世纪店下手，新品也是在世纪店。”
　　楚启听到唐一说“世纪店”三个字，就觉得格外的刺耳。
　　“不是，你自己也有糖果专卖店吧，干嘛每次都拉上世纪店，人家也很忙的。”
　　“呦！”唐一眯起眼睛：“干嘛啊二少爷？世纪店还是你家的店呢，你怎么不去啊。”
　　“我……！！”楚启被呛了一下：“我那是没时间！总之，你少去世纪店。”
　　唐一：“没出息……”
　　“……”楚启撇了撇嘴没说话。
　　安静了一会，楚启很快忘掉了刚刚的话题，问道：“你那个新品到底什么时候上市？我觉得还不错，搞点来尝一下。”
　　“不急，还早。”唐一说：“这个我只出单品，不出系列。而且……”
　　“什么？”
　　唐一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限量。”
　　“不是吧，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楚启叹气着：“之前哪个系列你搞过这个啊？”
　　唐一刚要说话，卧室就传来一阵声音。他反应迅速的立刻起身，和楚启对了一眼。
　　“我……我出去抽根烟，你去看看吧。”
　　唐一点点头，冲卧室大步走去。
　　楚启看着唐一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自己才摸了摸口袋，从茶几下面拿了打火机，出了门。
　　到了楼道里，才点上。
　　若有所思起来。
　　他和祁中意，也是在高中认识的。
　　两人并没有在一个班，是后来在网吧相识的。
　　时间大概在高二，唐一回家反省的那两个月。
　　楚启天天跑网吧，经常坐一个位置。而且每次坐到那个位置上，对面的女孩都是同一个人。
　　那时候祁中意不经常逃课，每每在网吧碰到楚启，只是淡淡的撇他一眼，说高冷也不是很高冷，说冷漠也不是那种冷漠。
　　那时候年纪都小，两人又不止一次碰上，心里都觉得挺有缘。
　　楚启找人打听后，才知道她和唐一在一个班，学习成绩特别好，有点喜欢设计，但是偏偏迷上了游戏，便开始逃课。
　　她父母是农村人，所以她一边逃课，一边也不忘了功课。
　　楚启开始没觉得什么。
　　当时他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烟，耳机挂在脖子上，电脑上的游戏显示最后赢家是他，右手放在鼠标上，左手手指在键盘上放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打游戏的祁中意。
　　祁中意也是穿着和楚启一样的校服，带着耳机。却不跟楚启打游戏一样整局下来嘴上不停。
　　她说的大概只有几个词——“跳”“你去前面”“有人”“死了”“不去”“再来”。
　　她每次只打三个小时，到时间就走。
　　有时候楚启看祁中意走了，甚至也想跟着她一起走。三番五次却没走成。
　　他和网吧的老板熟，这天楚启一个人出来上网，见祁中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打算离开，楚启心说终于没人拦着他了。
　　于是就打算走，却不料被网吧老板拦住了。
　　网吧老板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小伙，年长的习惯喊他小李，经常来的学生，都会喊他小李哥。
　　李哥人很好，长得不是很高，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精致和干净，但他日常就是这样。对来的学生们也很照顾。见楚启要走了，眉头一皱觉得不大对，抬手把他喊住：“楚启，你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不再玩儿会？”
　　“不了不了……”楚启眼睛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引的小李哥也侧头顺着楚启的目光看去，只看得到祁中意的背影。
　　眯了眯眼想了一会，道：“那女生……”
　　楚启竖起耳朵，转头问：“那女生怎么了。”
　　李哥想了半天，才在楚启急切的目光下缓缓说道：“好像是……玩那个直播的吧。”
　　楚启眉心跳了下，道：“什么直播啊？露脸？”
　　李哥摆了摆手：“害，肯定不是。我听我表弟说，她是直播游戏，不过开不开摄像头就不知道了……肯定是要开麦的。”
　　说完长长的一句话，楚启还没消化过来，让他一脸懵。李哥又道：“我表弟可喜欢看她直播了。你应该也玩她玩的那个游戏。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是多么能说啊……”
　　“……哦，那……在哪直播？”
　　李哥转了转眼珠子道：“嘶……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我表弟。你今天这么早就要走啊？”
　　楚启抬手从旁边拿了一支笔：“你表弟号码多少，我问吧。”
　　李哥在楚启的胳膊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楚启飞快的离去了。
　　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祁中意的身影，楚启开始靠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四处晃悠。
　　那天他记得是周五下午的最后几节课，因为周五下午要放学，老师就不会看的那么严了。
　　所以选择这时候逃课最好不过，逃完课可以直接坐车回家。
　　楚启那时候也是没人管，所以什么时候也无所谓，经常周五晚上在网吧包夜。
　　他无聊的双手插兜，在路上走着，觉得少了点什么，就摸了摸口袋。
　　空的。
　　这才发现烟和火机都落在了网吧。
　　无奈，从校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进了嘴里。
　　是很久之前放在口袋的，唐一说戒烟，然后就顺手给他塞了几颗糖，他一直没记得这回事，就忘了。如果不是嘴巴总是差了点什么，他才不会吃这甜不拉几的糖果。
　　砸吧着嘴边想：真不如烟好吃。
　　正无聊的瞎逛，就看到不远处的车站有个熟悉的人影——是祁中意。
　　楚启看了看时间。到了放学的时间，祁中意大概要回家了。
　　远看一辆车就要过来，楚启想都没想就走向车站。
　　人好像格外的多，他见祁中意挤了上去，二话不说想追上去，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他拦下了，死皮赖脸般的挤了上去。
　　车上已经没了座位，祁中意正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扶着握把，见是同样的校服，多看了楚启两眼。
　　“小伙子，你要去哪儿，先投上钱吧。”司机师傅跟他隔着两臂距离，跨过了人群的噪音，冲他吼道。
　　“什么？”车上嘈杂的很，乱七八糟的声音往楚启耳朵里钻，一时没听清。
　　“我说！让你把公交费交上！”那司机又吼道。
　　楚启摸遍了口袋，只找出一张大红色的钞票和一张五十的纸币。
　　他拿出来司机从后视镜里一看都吓一跳，更不用说他拿100块钱往投币箱里塞的场景。
　　祁中意斜视了他一眼，赶紧制止了他的败家行为，一把抓住了楚启的手腕，道：“等等。”
　　楚启浑身像过电一样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向旁边的人，她就收回了手。
　　祁中意很快从口袋拿出零钱，问楚启：“你要去哪里？我先帮你垫上，回头给我吧。”
　　“什么？？”
　　乱七八糟的声音依旧不停的往楚启耳朵里钻，楚启把耳朵往祁中意边凑了凑，让她冲自己耳朵说。
　　祁中意明显的叹了口气，把头发往耳后挽了挽，空出一只手，挡在楚启耳边道：“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把车钱付上。”
　　祁中意喷洒着热气在楚启耳边说着，楚启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慢半拍的问道：“你去哪？”
　　“我？”祁中意指了指自己：“我回家，到原西镇。”
　　楚启反应迅速的回答：“对！我也去那里，多少钱？”
　　祁中意没说话，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一秒，默默的往钱箱里投了五块钱。
　　楚启心里一喜。
　　说上话了……
　　不过从那之后的路程里，两人一直没再说过话，祁中意看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换个站姿。
　　楚启三番五次的去看祁中意，想说点什么，刚张口说了两个字，就被其他声音盖过去了。
　　只是一路车上摇摇晃晃，让他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幸好一旁的窗户开着，他才忍住没有想吐的感觉。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持续多久，车上变得不是那么拥挤，当只剩下他们两人在站着，其他人都坐着的时候，祁中意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腿，一抬眼便看到了正前方楚启的侧脸。
　　楚启也恰好回头看她，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撞在了一起。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力量就让她不得不向前倾去，伴随着司机师傅的一声骂。
　　“草，会不会看路啊！”
　　“啊——”
　　祁中意没抓紧把手，轻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觉得这次肯定要压到前面的人身上，然后两人一齐倒下。
　　她都已经想好了，赔礼道歉肯定是不用，为了表示歉意，她打算不让楚启还她那五块钱了。
　　不过最后好像并不是祁中意心里想的。
　　楚启牢牢的抓着把手，急刹车让他身影晃了晃，余光看到祁中意一个不稳朝他倒来，没敢歪头去看，放在一侧的手徒然跟他整个人一样紧绷了起来。
　　下一秒左边的脸颊便擦过一个软软的触感。
　　两人都愣住了，就连肇事者“司机”也从后视镜飞快的撇了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车子停稳后，有两个乘客下了车，祁中意飞快的扶着一旁站直了身体，有些手足无措，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汽车又重新上路，车上空出两个并排的位置。
　　祁中意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又看了一眼没反应的楚启，不知道该不该喊刚刚被她占便宜的楚启去坐下。
　　楚启好似也看到了空座位，想去坐下。
　　祁中意刚收回目光，他便歪头看了一眼祁中意。
　　司机师傅也频频从后视镜看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微微摇了摇头，心说虽然他们还小，但是早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决定推他们一把，便透过后视镜道：“两位同学，后面有空座位，别在这站着了。”
　　祁中意张了张嘴，应了一声，对楚启道：“去那边坐下吧。”
　　楚启呆愣的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她在喊自己，“哦、哦好！一起吧。”
　　祁中意尴尬了下，生怕再来个急刹车，小心翼翼的扶着两边的扶手和座位，探险一样坐到了座位上才舒了口气。
　　两人尴尬的谁都不敢看对方，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车上陆陆续续的乘客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楚启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眼窗外的风景，已经从闹市变成了田园。
　　自己好像跑的有点远……
　　最后车到站，楚启见祁中意才下了车，于是就跟着她一起下车。
　　一下车就感觉公路比平常窄了一半，他估摸着车可能都错不开。
　　呼吸的空气好像格外舒畅，眼前没有了数不清的高楼和乱糟糟的人流汽车，取而代之的是平房，还有高档一点两层的房子，整个镇子很大，没有房屋的空地，设置了田地，远处还有火车轨道。
　　楚启看着周围，甚至有点喜欢那个地方和那种感觉。
　　不知道是那天风太大，还是喜欢的人恰好在身边，楚启心里一阵乱，跟着祁中意不知所措。
　　祁中意知道他故意跟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的在窄窄的公路延边上走着。
　　路过一个分叉路口，祁中意停下脚步，回头看楚启，眼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轻声道：“我到家了，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楚启对别的，什么经验，唯都多少有点，独对女孩子什么的，一窍不通，于是就跟着祁中意到了家门口都毫不知觉。
　　楚启抓了抓后脑勺，想着以前也没看哪个兄弟谈恋爱啊，这怎么办，她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吧？
　　祁中意见楚启愣着不说话，便撇了撇嘴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好半天，楚启才注意到祁中意已经没了人影，胡乱的抓了抓头发，直接蹲到了祁中意家门口。
　　蹲了两分钟，觉得这样在人家门口不好，便又起身。
　　原西镇他没来过，便开始在镇上瞎晃悠。楚启记性好，走过的路都不会忘。
　　他边走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滚了好远，他随着石子的目光看过去。
　　不动了。
　　呆呆的看着那个石子，过了两秒，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我是有病吧，跟着人家姑娘跑这么远干什么？变态？跟踪狂？楚启啊楚启，你这可真是傻到家了。今晚打算怎么办？？去睡大街吗？”
　　楚启抬眼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边，这个点，肯定没有车了，而且他还什么都没带。
　　楚启从口袋掏出一张没花出去的钞票，这荒郊野岭的，有钱也打不到车。
　　天完全黑下来后，楚启沿着公路，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祁中意家大门口。
　　盯着紧闭的木门好半天，然后一屁股蹲到了木门前。
　　从口袋摸出了从路边小卖部刚买的一包烟和火，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路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楚启盯着路灯灯杆的影子，入秋的晚间让道路上没有留下一个行人，只有楚启蹲在某个人家门口抽着烟，显得格外孤独。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家里人吵架赌气离家出走呢。
　　当楚启点上第三根烟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去哪里过完今晚。
　　附近肯定没有网吧什么的，难不成真要去田里盖着草席和那些不知名的生命体过一晚？
　　恰巧此时身后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楚启立刻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大门，正是祁中意。
　　当时楚启还叼着一根烟，手不知道是为了装酷还是晚上真的冷，插在裤兜里。
　　祁中意没想到楚启还在门口，和他对视了两秒，问道：“有事吗？”
　　楚启想张口说什么，却一时间忘了烟还在嘴上叼着，于是他一张口，烟头擦过他的衣服，比烟灰抢先一步掉到了地上。
　　祁中意的目光顺着烟头，看到了地上其余的烟头，眉心动了动，明显的厌恶。
　　楚启注意到祁中意的目光，立刻踩灭了刚掉下去的半截烟，然后用脚往远处踢了踢剩下的烟头，冲祁中意尴尬一笑：“哈、哈哈哈……那个，我一会就给你处理干净。”
　　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还在尝试用脚把门口的烟头和烟灰处理的一干二净。
　　“噗……”祁中意突然被楚启的动作逗笑了，问：“你不回家吗？”
　　“哦！我……我那个……”楚启抓着头发不知道怎么说，磕巴的不敢直视祁中意的眼睛，只敢看远处的房顶。
　　祁中意见他说不出什么，没去多问，锁上了自家大门沿着公路往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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