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不回的记忆

　　林戟把赵辕赶走，美名其曰打扰做饭了，但赵辕始终觉得林戟是不希望自己再问任何问题了。

　　虽然感觉林戟的回答不算什么答案，但赵辕决定给俩个人一个机会……呸，怎么说的如此暧昧。决定给林戟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约莫半个钟头，林戟拿着包子跟饺子走了过来。还带着刚刚炸出来的料碟。赵辕早就饿昏了头，望眼欲穿，根本不记得自己最初是多么戒备，虽然也没有多戒备。

　　但在外人看来他们相处的过于自然了，赵辕走过去接过料碟，两个人离得很近，突破社交距离，而且都没有躲避的动作。俩个人都没有察觉这种亲密的不对劲。赵辕饿昏了，那么林戟为什么也这么自然呢，无人知晓。

　　而且对于林戟做饭这件事两个人竟然都没什么疑问，林戟就算了，赵辕竟然很放心林戟做饭，而且林戟异乎寻常的了解厨房，甚至没问赵辕调料的位置跟食材的种类。

　　林戟的手艺很好，虽然都是速冻的食物，但是林戟调的料汁很香，应该是用了自己买来就用过一次的干辣椒，还有芝麻碎，可能还有点香油。包子蒸了之后还煎了一下，金灿灿的颜色。让饿了一晚的赵辕食指大动。

　　赵辕越吃越快，在心理默默肯定林戟是人了，毕竟做饭这么好吃，速冻食品都能做出风味儿来，怪物能有这种雅致？其实应该的因为赵辕太饿了，吃什么都很香。

　　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的人没有动筷子。真的是人吗？林戟上次吃饭的时间应该只会比自己晚，还不饿吗？难道可以穿过雾的人也可以辟谷吗？

　　“嘭”，一个脑瓜崩清脆的声音。赵辕捂着脑袋，控诉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还没收回去的手。“别乱想，吃你的。”

　　赵辕忿忿道：“控制不住，脑子会自己动。你能控制得住自己脑子想什么吗？你还不走吗？”

　　林戟瞥了赵辕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吃上饭了，翻脸不认人了啊。给我留点。”

　　拿起小包子大快朵颐起来。全然没有之前看赵辕吃的安稳，好像饿了好多天似的。赵辕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抓住什么了，但是又被林戟豪放的吃相止住了。

　　吃完早餐，一大半进了赵辕的肚子，看到林戟之后吃饭的样子，赵辕也有些脸红，做饭的人反而没能吃多少。赵辕正打算起身把碗洗了。

　　就看见林戟很自然地拿起碗筷，站起来，可站到一半又突然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问起来：“洗洁精在哪里啊？还有刷碗的东西。”

　　“你需要问吗？你不是总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吗？”赵辕抬头看着林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在水池旁边，绿色的塑料瓶，丝瓜瓤在水池的另一边。”

　　“好的，知道了。记住什么都不要多思考，如果一定要想些东西，就想象自己之前都干过什么吧。”林戟完全没有在意赵辕前面的话，只是有些严肃的说接下来做什么。

　　人都放进来了，手机也没必要耗没电了。赵辕正打算充电的时候，又觉得应该问一问，手机里的跟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个人吗。“我可以给手机充电吗？”赵辕朝着厨房大声吼道。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盘碗“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脚步声。

　　“不是都给我发过消息了，充吧。现在还害怕上了。”林戟坐在赵辕身边，赵辕别扭的挪了挪屁股。

　　一个人，长得像人，说话像人，走路像人，吃饭像人，神态像人。那么他是什么呢？答案：是人。

　　赵辕接受了林戟。何必在意是不是人呢？其实在这样的世界里自己可以算是人吗？

　　“不要胡思乱想！”林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神情很是恐怖，“我跟你说了，如果一定要想些什么就想象过去。”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去。算了，什么时候可以教我离开这里啊。”赵辕揉了揉耳朵，心想：要不是有求于你，才不会听你的呢。林戟撇着看了赵辕一眼，硬声说：“现在就开始。”

　　然后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赵辕，“首先，你需要明确且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人，生理上，心理上都是人。明白了吗？”
　　赵辕对于林戟这样看着他，感到十分的不爽用眼睛瞪了回去，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一点点动摇都不要有，那是最危险的想法。”林戟盯着赵辕，表情是遇见之后最严肃的。

　　赵辕这次站了起来，因为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望着这张脸的时候。

　　直到现在面对面站下，赵辕才发现林戟竟然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气势有些弱了下来，自己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怀疑可以在雾里来去自如的人了，听话吧。

　　林戟边听边解开手机的锁，打开相册。
　　数着十遍够了，直接把手机塞进赵辕怀里，独断专行地说：“认认真真的看里面的所有照片，关注细节。从地面开始看起，一点点一点点看。从前往后看，不要跳，一张一张的看。”

　　赵辕懂了，雾还是会读取脑子里的东西嘛，所以要建构出外面的景色，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嘭”，一个脑瓜崩清脆的声音。同时还听到了“咯吱咯吱”手指骨节响动的声音。

　　赵辕抬头赶紧说到：“不想不想。什么都不想了。”然后小声咕哝道：“还说不会读心。”便坐下来认认真真的看起照片来。

　　第一张并不是赵辕以为的楼道，也不是空无一人的景色，是很热闹的场景，说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不为过。但是里面的人，都好熟悉，是小区里的人。

　　这个地点是小区附近的公园？为什么感觉没见过。“想一想每个人跟你之间的事情。尽量多的想。”林戟半蹲下来，平视赵辕，声音低沉了下来：“这个人你还记得吗？”两根手指挪到了照片中间，微微放大。

　　放大之后不见像素点，拍照的设备不是这个手机，是个相当专业的设备。赵辕微微走神，但很快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记得记得，这不我发小嘛，韩敬。他还有个女儿，好像就是身后站着这个，七岁了吧，她小时候可淘气了，不抱就哭。再大一点，不给礼物就不让进门... ...”赵辕侃侃而谈，回忆就像流水一般顺滑，事无巨细都说出来了。

　　林戟静静的听着，眼神逐渐迷蒙了起来，听赵辕说完韩敬跟韩敬的小魔女，林戟开始引导赵辕回忆更多有关照片里面人的记忆。慢慢的赵辕开始自己挪动照片，回忆自己跟这个小区里众人的记忆，他说的口干舌燥，但是一点也不想停止。

　　赵辕的分享欲并不旺盛，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有这个使命，应该要回忆这些，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现下也分不出心神来关注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林戟专注的盯着赵辕，像是终于找到机会好好地看一看赵辕。用眼睛在细细的摹画着赵辕的模样，用耳朵在细细的品味赵辕的人生。他是那样的专注，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世界崩塌也不怕。

　　一张照片花费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把能回忆到的想清楚、说明白。手指划到下一张照片，一杯水递到了眼前。赵辕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将水杯递回去，正想继续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盖住了屏幕。

　　“歇一歇吧，我们聊一聊。”林戟又回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的沉静样子。

　　“什么都不让想，怎么聊。什么都不让问，怎么聊。”赵辕拨开挡着屏幕的手，打算继续看。

　　“你不相信雾，雾就不会存在。你越了解它，越肯定它，它就越不会消失。”林戟沉默了一瞬，就开口说到。

　　“哦，又可以聊了啊。可是最开始我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相信。它不出现，我就无法相信。可是是它先出现的。”赵辕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更想看照片，回忆曾经。

　　因为那是他活过的证明，也是他现在最在意的东西。能够让自己感觉到平静的就是看着照片找自己。

　　林戟望着这样的赵辕，突然有些无措，解释道：“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是一种负累。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片虚无的雾，是有实体的。”

　　赵辕无奈的笑了笑：“你知道的明明比我多，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选择最好。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想知道我的记忆究竟有没有问题呢？

　　我对于以前有完整清晰的认知，没有少任何东西。但是你还有外面这团雾。甚至是我脚下的这片地、这个小区、外面楼道我都不了解。”

　　林戟坚定的回答：“你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缺少了一部分，但是你不必着急想起来，我们会创造新的记忆，那些记忆你不必在意。”

　　“那么，你多大了，我多大了。我的记忆不是我的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吗？”赵辕声音很是低沉，缺少一段记忆，是一件让人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不了解自己，也没人能帮自己，那是独属于自己的东□□属于自己的情感缺少了一部分，他有些无法面对这个自己不了的世界了。赵辕抬头眼神迷蒙，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

　　“相信我。现在才是你与我，与这个世界的开始。”林戟强迫赵辕直视自己，看着这个本该意气风发，恣意自在的青年低沉的样子。第一次对于自己是否该来，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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