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旋律,我的剧本

作者:悸染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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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沉默之书


      陆氏集团大楼的顶层办公室里,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但陆承屿的父亲陆明德只看着手中那份文件——林宇澈刚从医院带出来的证据扫描件。

      办公室很大,也很空。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两面墙的书架,一张皮质沙发,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陈设。就像这个男人一样,简洁,冷硬,没有温度。

      陆承屿已经七年没有踏入这个房间。上一次来,是母亲葬礼后的第二天,他来质问父亲为什么不去调查,为什么不追究。父亲的回答他至今记得:“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现在他站在这里,林宇澈站在他身边半步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等待着。

      陆明德看完最后一项尸检报告补充说明,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他看起来比陆承屿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鬓角全白,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那是陆家人特有的眼睛,看透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你们从哪里弄到这些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医院档案室。”林宇澈回答,声音平稳,“今早六点。”

      陆明德抬眼看他:“非法闯入?”

      “为获取真相的必要手段。”林宇澈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承担一切法律后果。但这些证据,您必须看。”

      陆明德的目光转向陆承屿:“这是你的主意?”

      “是我们的。”陆承屿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戒指,“七年前我就该知道真相,父亲。你欠我一个解释。”

      长久的沉默。墙上的古董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在丈量这七年的距离。

      陆明德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他们。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背脊——那曾经是陆承屿童年时最安全的依靠,现在却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墙。

      “你母亲死的那天晚上,”陆明德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自言自语,“我接到电话时正在开董事会。秘书说家里出事了,我赶回去,看见她躺在琴房地板上,你已经昏倒在旁边,林澈……那个少年,满手是血地跪在地上。”

      陆承屿的呼吸停滞了。

      “他抬头看我,说:‘不是我,陆先生,真的不是我。’”陆明德继续说,依然背对着他们,“我相信他。不是因为我了解他,而是因为……你母亲手里握着一样东西。”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和陆承屿手上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纤细,更适合女性的手指。

      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永远的我爱。

      “这是她从不离身的婚戒。”陆明德说,指尖轻轻划过戒指表面,“但那天晚上,它被取下来了,握在她手心里。还有一张纸条,叠得很小,塞在戒指圈里。”

      他从盒子里取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展开,放在桌面上。

      陆承屿走近,看清了上面的字——母亲的笔迹,潦草,匆忙,像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

      “明德,如果我出事,不是意外。保护承屿,相信林澈。真相在月光里。”

      空气凝固了。

      林宇澈也走到桌边,盯着那张纸条,盯着那句话——相信林澈。

      “这是什么意思?”陆承屿的声音发颤,“‘真相在月光里’?她是在说……她最爱的曲子?”

      “《月光》。”陆明德说,“德彪西的《月光》,也是她最后弹奏的曲子。那晚琴房的录音设备原本是开着的,她最近在录自己的演奏集。但当我赶到时,录音已经被删除了,设备被重置。”

      他看向林宇澈:“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宇澈摇头,但眼神里有挣扎:“我的记忆……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是破碎的。我记得琴声,记得灯光,记得有人倒下的声音,但画面是模糊的,像透过磨砂玻璃看东西。”

      “因为你被打昏了。”陆明德平静地说,“后脑有钝器伤,现场发现一根断裂的琴凳腿,上面有血迹。血迹检测是你的。”

      办公室陷入死寂。

      陆承屿感到眩晕。他扶住桌沿,指甲抠进红木表面。

      “你是说……”他艰难地开口,“是林宇澈打昏了我?是他——”

      “不。”陆明德打断他,“血液检测是我安排私人实验室做的,不是二伯掌控的那家。结果显示,血迹确实来自林澈,但血型匹配的是他受伤的手——他手上有伤口,现场也有他的血迹。但他的头部没有遭受击打的痕迹,而你……”

      他看向陆承屿,眼神复杂。

      “你后脑有一块瘀伤,但当时所有人都关注你母亲,没人注意到。直到两天后你发烧,送医检查才发现。医生说是摔倒造成的。”

      陆承屿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脑。那里确实有一小块不平整的疤痕,他以为是自己昏倒时撞的。

      “所以现场有三个人受伤。”林宇澈低声分析,“苏女士触电身亡,我手部受伤,承屿后脑受伤。还有第四个人——那个真正动手的人。”

      陆明德点头:“是的。一个隐藏在阴影里的人。而你母亲在最后时刻,用尽力气留下线索:戒指、纸条、还有……你。”

      他看向林宇澈。

      “她让你活下来,让你成为证人,让你保护承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十六岁的陌生少年,但她确实这么做了。”

      林宇澈闭上眼睛,手指按住太阳穴,像在承受剧烈的头痛。

      “我不记得……”他喃喃道,“我只记得琴声,记得她教我弹《月光》,记得她说音乐能传递无法言说的事情……然后就断了。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头很痛,世界是模糊的,我不知道我是谁,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痛苦的吸气声。

      陆承屿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林宇澈的手指冰凉,在微微颤抖。

      “二伯找到了你。”陆明德继续说,声音里有一丝疲惫,“在你住院期间,他处理了一切。修改病历,制造‘事故’假象,甚至……可能篡改了你的记忆。医学上确实存在通过药物和催眠诱导记忆混乱的可能,尤其是对脑部受伤的患者。”

      他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知道他在掩盖什么,但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能做的,只有按照你母亲的遗愿:保护承屿,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陆承屿问,声音里压抑着愤怒,“等我长大?等我足够强大?还是等我像母亲一样遭遇不测?”

      陆明德抬眼看他,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陆承屿从未见过的痛苦。

      “等证据足够将他一击毙命。”陆明德一字一句地说,“你二伯不是一个人,承屿。他背后有一个网络,涉及家族生意、政界关系、甚至司法系统。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毁掉所有证据,甚至对你不利。”

      他指向林宇澈。

      “所以我同意了让你成为监管者。因为这是最安全的距离——你可以接近承屿,保护他,但又不至于引起二伯的过度警惕。直到……”

      “直到现在。”林宇澈接话,声音恢复了平静,“直到我们找到了医院的那些证据,直到我们知道二伯操控了尸检报告。”

      “还不够。”陆明德摇头,“这些只能证明他妨碍司法,篡改证据。但无法证明他与苏婉的死有直接关系。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那个晚上真正发生了什么,谁是动手的人,以及……”

      他停顿,目光落在林宇澈脸上。

      “以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林澈。七年前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宇澈与他对视,深灰色的眼睛里是一片空白——不是隐瞒,是真正的茫然。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会找出来。无论真相是什么。”

      陆明德看了他很久,然后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个文件袋,推到桌面上。

      “这是你七年前的全部资料——从你出生到入住陆家前的记录。我调查过,但没发现异常。也许你能看出我看不到的东西。”

      林宇澈接过文件袋,手指在封口处停留了一瞬,然后打开。

      第一页是一张出生证明的复印件:林澈,1999年3月15日出生于市第一医院。母亲:林雪(已故)。父亲:未知。

      第二页是小学成绩单,第三页是中学录取通知书,第四页是音乐学院的推荐信……一切都正常,普通,像一个普通天才少年的成长轨迹。

      直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社会福利机构的记录,日期是2016年10月20日——距离陆承屿母亲死亡不到两周。

      记录上写着:“林澈,17岁,申请退学。理由:家庭经济困难,需全职工作。已联系推荐工作机会,待确认。”

      推荐工作机会一栏,有一个潦草的签名和电话号码。

      林宇澈盯着那个电话号码,手指开始颤抖。

      “这个号码……”他低声说,“我认识。”

      “谁的?”陆承屿凑近。

      林宇澈没有回答,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通讯录。几秒后,他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们——联系人的名字是:李振华。

      那个在他病历上签名的神经外科主任。

      “他不仅是你手术的医生。”陆明德缓缓说,“也是当年那个社会福利机构的顾问。很多有医疗需求的孩子通过他得到帮助——或者被利用。”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陆承屿看着林宇澈苍白的脸,看着那行记录,看着那个电话号码,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进入陆家,不是偶然。”他轻声说,“是安排好的。有人安排你成为我母亲的钢琴陪练,安排你进入那个夜晚,安排你见证——或者参与——她的死亡。”

      林宇澈闭上眼睛,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以我也许真的是……”他的声音破碎不堪,“真的是他们的人。是二伯的棋子,是谋杀的工具,是……”

      “是我母亲选择信任的人。”陆承屿打断他,弯腰捡起手机,握住他的手,“她留下纸条,说相信你。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选择相信你。这比任何证据都有分量。”

      林宇澈睁开眼,眼睛里布满血丝:“但如果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呢?如果我真的做了可怕的事,只是不记得了呢?”

      “那就让我们找出真相。”陆承屿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指冰冷的颤抖,“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陆明德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神复杂。然后他站起身,走向书架,从最顶层取下一个老旧的磁带录音机。

      “你母亲去世前一周,把这个交给我。”他说,将录音机放在桌上,“她说如果她出事,让我在你二十岁生日时交给你。但我一直犹豫……因为一旦你听到里面的内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按下播放键。

      磁带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后,母亲的声音响起——比陆承屿记忆中的更年轻,更轻快,像七年前的她穿越时光而来:

      “承屿,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妈妈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别害怕,也别急于复仇。有些真相需要时间沉淀,有些人需要时间暴露。”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琴键上敲出的音符。

      “首先,关于林澈——那个我会带回家的少年。如果他还在你身边,相信他。无论你听到关于他的什么传闻,无论别人怎么诋毁他,相信他。因为他是我为你准备的……最珍贵的礼物。”

      陆承屿感到林宇澈的手猛地收紧。

      “他是个天才,也是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我教他弹琴时,发现他身上有旧伤——不是意外造成的,是人为的。有人伤害过他,控制过他。我想救他,想给他一个安全的地方。但也许……已经太迟了。”

      磁带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如果我出事,最大的嫌疑人是你二伯。他一直对家族的权力结构不满,认为你父亲软弱,认为你……不够强硬。他想重塑陆家,想重塑你。而我是最大的障碍,因为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而不是冰冷的继承人。”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像在诉说一个秘密:

      “琴房的钢琴里,我藏了一些东西。在低音区最左边的琴键下面,有一个暗格。里面有我搜集的所有关于你二伯的证据——他挪用家族资金的记录,他非法交易的证据,还有……他可能涉及的更黑暗的事情。”

      “但不要轻易去取。要等到你二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那天晚上十点整。因为那架钢琴连接着家族安保系统,只有那个时间点,监控会例行维护断电三分钟。那是唯一安全的时间。”

      录音里传来脚步声,母亲的声音变得急促:

      “有人来了。记住,承屿:真相在月光里,安全在信任里,力量在温柔里。我爱你,永远。”

      “咔”的一声,录音结束。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钟还在滴答作响,像在倒数什么。

      陆承屿站在原地,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每个字都像刻在心脏上。七年了,他终于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未说完的话,听到她最后的爱和警告。

      林宇澈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

      “我是礼物……”他喃喃自语,“还是陷阱?”

      陆明德关掉录音机,目光扫过两人:“现在你们知道了。琴房里有证据,但取证据的时间只有三分钟。而且必须是你二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后天晚上十点。”

      他走到陆承屿面前,这个总是威严的父亲,此刻眼中竟然有一丝恳求。

      “你可以选择不去。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可以慢慢搜集证据,可以——”

      “我要去。”陆承屿打断他,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等了七年,父亲。七年里每个夜晚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早一点醒来,如果当时我冲进去,如果……”

      他的声音哽住了,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我不会再晚了。”

      陆明德看着儿子,看着那双和自己相似、却比年轻时更坚毅的眼睛。然后他点头,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把老式的黄铜钥匙。

      “这是琴房的钥匙。七年来我一直收着,除了定期清扫,没人进去过。”他将钥匙放在陆承屿掌心,“后天晚上九点五十分,我会安排安保系统的例行维护。十点到十点零三分,监控会失效。但记住,只有三分钟。”

      陆承屿握紧钥匙,金属的边缘刺痛掌心。

      “您会帮我们吗?”他问。

      陆明德看向林宇澈,又看向陆承屿,最终缓缓摇头:

      “我不能直接参与。二伯的人一直监视着我,我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起警觉。但我会确保那三分钟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

      他停顿,眼中闪过一丝陆承屿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属于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愤怒和决心。

      “等你们拿到证据,等我们有了足够的筹码……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为了苏婉,为了你,为了这七年所有被篡改的真相。”

      陆承屿点头。他将钥匙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陆明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承屿。”

      他回头。

      父亲站在那里,晨光从背后照来,给他镀上金边,却照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母亲最后一句话,是对你说的。”陆明德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说‘我爱你,永远’。那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陆承屿的喉咙发紧。他点头,说不出话,然后推门离开。

      走廊里,林宇澈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地走向电梯,沉默地下楼,沉默地走出陆氏大楼。

      站在街边,阳光刺眼,车流喧嚣,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

      陆承屿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林宇澈。

      “后天的计划,”他低声说,“你可以选择不参与。如果那真的是陷阱,如果琴房里等着我们的是……”

      “是真相。”林宇澈打断他,深灰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金属,“无论那是什么,我都要知道。我要知道我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母亲会那样说。”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陆承屿的手,而是轻轻碰了碰他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那把琴房的钥匙。

      “而且我说过,”林宇澈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誓言,“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陪你面对。这是搭档的约定。”

      陆承屿看着他,看着这个可能与自己母亲的死亡有关,又可能是母亲最后托付的人。这个既是牢笼又是庇护所,既是监管者又是共犯的男人。

      然后他点头。

      “那就后天晚上。”他说,“在月光下,打开最后一道门。”

      林宇澈点头。两人站在街边,站在阳光里,站在这个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世界里,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夜晚。

      等待着真相,或者毁灭。

      或者,两者都是。
      第三天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琴房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墙角的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陆承屿站在门前,那把黄铜钥匙在手心攥得发烫。林宇澈站在他身侧,背着一个轻便的工具包,里面是他们可能需要的所有东西——照明设备、开锁工具、还有一把小巧但锋利的求生刀。
      “还有十三分钟。”林宇澈低声说,眼睛盯着手腕上的表盘。那是特制的表,除了时间,还能显示整个宅邸的安保系统状态。“你父亲启动了维护程序,监控系统已经显示离线,但我们要十点整才能进去,确保不会触发备用警报。”
      陆承屿点头。他的心跳很快,血液在耳边轰鸣,像潮水拍岸。七年了,他终于要再次踏入这个房间,踏入母亲的最后时刻。钥匙在手中沉甸甸的,像承载着七年的重量。
      “你确定暗格在低音区最左边的琴键下面?”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你母亲的录音是这么说的。”林宇澈检查着工具包里的物品,动作有条不紊,但陆承屿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压抑的激动。“如果按照标准三角钢琴的结构,那个位置下方确实可能有空隙。但需要拆卸琴键,时间会很紧。”
      “你学过钢琴维修?”
      “我学过很多不必要的东西。”林宇澈淡淡地说,“为了应对各种‘特殊情况’。”
      九点五十二分。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有人经过,又远去。宅邸没有完全沉睡,二伯的人可能在任何角落。
      陆承屿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他在脑海中勾勒母亲最后的样子——她倒在钢琴边,手按着琴键,眼睛望着天花板。这个画面折磨了他七年,但现在,他需要这个画面。需要记住她为什么而死,需要记住他要去取回什么。
      “你在想什么?”林宇澈问。
      “想我最后一次见她。”陆承屿睁开眼睛,“那天下午,她教我弹《月光》的第二乐章。我弹得很糟,总是错音,她笑着说我太急躁,说音乐需要耐心。我说我不想弹了,想出去玩。她看着我,说‘承屿,有些东西你现在不懂,但以后会明白。音乐能保存记忆,能传递无法言说的事情。’”
      他的声音哽住了。
      “我当时不懂。现在懂了,但太迟了。”
      林宇澈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音乐确实能保存记忆。我虽然忘了七年前的事,但有些旋律……我总觉得熟悉。尤其是《月光》,每次听到都会心悸。”
      九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
      陆承屿站直身体,钥匙插进锁孔。锁很旧了,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木门。
      琴房里一片黑暗。
      月光从高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个银白色的矩形光斑。那架三角钢琴立在房间中央,蒙着白布,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一个守护秘密的哨兵。
      空气中有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母亲的气味,七年了,居然还在。
      林宇澈打开小型手电,光束在房间里扫过。墙壁上的乐谱架,角落的节拍器,墙上的莫扎特肖像画。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样,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十点整。”林宇澈说,声音紧绷。
      两人踏入房间,轻轻关上门。林宇澈立刻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信号干扰器,打开,红灯闪烁两下后转绿。
      “现在我们有屏蔽,任何窃听设备都会失效。”他说,“但只能维持五分钟。开始吧。”
      他们走向钢琴。陆承屿伸手抓住防尘布的一角,停顿了一瞬,然后用力扯下。
      灰尘在月光下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钢琴露出来,黑色漆面依旧光亮,反射着月光和他们苍白的脸。
      “低音区最左边。”林宇澈蹲下身,手电光照向钢琴底部,“我需要先卸下前板。”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螺丝刀,开始工作。螺丝很紧,七年没有动过,生锈了。林宇澈的手很稳,但陆承屿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水。
      一分三十秒过去。前板终于松动,林宇澈小心地取下,露出钢琴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琴槌、琴弦、音板,像一个精密乐器的内脏。
      “现在找暗格。”林宇澈的声音在钢琴内部回荡,“你母亲说在琴键下方,但具体位置……”
      他伸手在钢琴内部摸索,指尖划过木料、金属、灰尘。陆承屿蹲在他身边,手电光照着他搜索的区域。
      “这里。”林宇澈突然说,手指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木块上,“这个接缝不对,太工整了。像是后来加装的。”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薄如刀片的小撬棍,插入接缝,轻轻用力。木块松动,然后被整个取下来。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大约十厘米见方,深约五厘米。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体。
      林宇澈的手伸进去,取出那个包裹。油布很旧了,边缘已经磨损。他小心地放在地板上,打开。
      里面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很厚,边缘已经泛黄。还有一个小小的U盘,以及几张老照片。
      陆承屿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母亲的字迹跃入眼帘:
      “如果我死了,这不是意外。凶手是陆明远。证据如下——”
      他的手开始颤抖。月光下,那些字迹清晰而坚定,像母亲最后的控诉。
      “先收起来。”林宇澈说,开始检查U盘,“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再看。”
      “等等。”陆承屿突然说,目光落在暗格深处,“还有东西。”
      林宇澈重新用手电照进去。在暗格底部,还有一个更小的夹层,几乎看不见。他用镊子小心地夹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徽章。
      徽章很小,圆形,银质,已经氧化发黑。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一条蛇缠绕着一把钥匙。
      林宇澈看到这个徽章,脸色瞬间惨白。
      “你认识这个?”陆承屿问。
      “这是……”林宇澈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守夜人’的标志。一个……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林宇澈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站起身,手电光猛地照向房间的另一侧——书架后的阴影。
      “谁在那里?”他低声喝道。
      没有回应。但陆承屿也感觉到了——房间里不止他们两个人。空气中有另一种呼吸,另一种存在。
      林宇澈将笔记本和U盘塞进工具包,一手握着手电,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求生刀。他慢慢走向书架,脚步轻得像猫。
      陆承屿跟在他身后,心脏狂跳。二伯发现了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手电光扫过书架,扫过墙壁,扫过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什么都没有。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也许是错觉。”陆承屿低声说。
      “不是错觉。”林宇澈的声音冰冷,“你看地上。”
      手电光照向地板。在月光和灰尘中,有另一组脚印——比他们的更新,更清晰,从门口延伸过来,在钢琴前停留,然后消失在书架方向。
      “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过。”林宇澈说,眼睛盯着那排脚印,“或者……一直在这里等着。”
      突然,书架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布料摩擦的声音。
      林宇澈猛地冲过去,陆承屿紧随其后。绕过书架,后面是空墙,什么都没有。但墙角的踢脚线有一块松动了,露出后面黑暗的空间。
      “暗道。”林宇澈蹲下身,检查那块松动的木板,“宅邸的老设计,很多房间都有这种仆人通道。但这条……应该早就封死了。”
      他用力推开木板,后面是一个狭窄的通道,勉强能容一人通过。通道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要追吗?”陆承屿问。
      林宇澈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分二十秒。来不及了。而且不知道通道通向哪里,有没有陷阱。”
      他将木板重新推回原位,但留了一条缝。“先离开。东西到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快速收拾好,将钢琴前板重新装回,蒙上防尘布,抹去明显的痕迹。林宇澈将信号干扰器关闭,收进包里。
      “走。”他说。
      他们离开琴房,轻轻关上门。走廊依然空荡,应急灯依然幽绿。但陆承屿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回到陆承屿的卧室,锁上门,拉上窗帘。林宇澈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U盘,放在桌上。那枚徽章在他手心,冰凉沉重。
      “守夜人是什么?”陆承屿再次问。
      林宇澈盯着徽章,眼神复杂:“是一个……我本该忘记的组织。七年前,在我失忆之前,我是其中一员。”
      他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睛里是一片混乱的迷雾。
      “这是一个专门培养特殊人才的组织。天才儿童,有特殊技能的人,边缘人群。他们给予训练、资源、庇护,但要求绝对的忠诚和执行任务的能力。我以为我逃离了,我以为我忘了……”
      他的手指收紧,徽章的边缘刺入掌心。
      “但现在看来,我可能从未逃离。我进入陆家,成为你母亲的钢琴陪练,可能不是偶然,是任务。”
      陆承屿感到一阵寒意:“什么任务?”
      “我不知道。”林宇澈摇头,“但如果守夜人介入了,那就意味着你母亲的死不只是家族内斗。可能有更大的阴谋,更大的势力。”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标记是2016年11月2日——母亲死亡的那天晚上。
      陆承屿屏住呼吸。林宇澈点击播放。
      视频一开始是晃动的手持镜头,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画面是琴房,但角度很低,像是藏在某个家具后面。母亲坐在钢琴前,正在弹奏《月光》。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笑着。
      然后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是二伯陆明远。
      母亲停止弹奏,但没有转身。
      “你来了。”她说,声音平静。
      “你知道我会来。”二伯说,走向钢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母亲转过身,面对镜头,她的脸在视频中清晰可见——美丽,疲惫,但眼神坚定,“你想要控制承屿,想要重塑陆家,想要清除所有障碍。而我是最大的障碍。”
      二伯笑了:“你总是这么聪明,婉妹。但聪明人会做聪明的选择。离开陆家,永远不要回来,我可以保证承屿安全长大,保证他继承一切。”
      “然后变成你的傀儡?”母亲摇头,“不,明远。我了解你,你永远不会放过他。你会用疼痛教导他,用失去磨砺他,直到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一个没有软肋,只有野心的怪物。”
      二伯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那你是在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已经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了,不是吗?”母亲站起身,从钢琴凳下取出一个小型录音设备,按下按钮。里面传来二伯的声音,谈论着非法交易、资金转移、还有一些更黑暗的事情。
      “我有所有证据。”母亲说,“如果我出事,这些会自动发送给警方,给媒体,给家族的所有对手。”
      二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盯着录音设备,手指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苏婉?我们本可以和平解决。你可以带着钱离开,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因为我是他母亲!”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因为我爱他,想保护他!你想毁了他,想毁了我丈夫守护的一切!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视频到这里开始剧烈晃动。镜头转向琴房门口——一个少年站在那里,是十六岁的林澈。他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根琴凳腿。
      “林澈,快跑!”母亲喊道。
      但已经晚了。二伯突然冲向母亲,将她推倒在钢琴上。她的头撞到琴键,发出混乱的声响。二伯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林澈冲了过来,举起琴凳腿砸向二伯的后背。二伯吃痛松手,转身抓住林澈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一起。
      视频剧烈晃动,镜头掉在地上,对准天花板。只能听到声音——打斗声、撞击声、母亲的呼喊声、还有……钢琴被碰触时发出的杂乱音符。
      然后是一声闷响,像重物倒地。紧接着是电流的“噼啪”声,持续了几秒。
      死寂。
      几秒钟后,镜头被捡起来。是林澈的脸,满是血迹和泪水。他对着镜头,嘴唇颤抖:
      “我……我杀了他吗?”
      镜头转向地面。二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有一摊血迹。母亲跪在他身边,手指颤抖地探他的鼻息。
      “他还活着。”她说,声音嘶哑,“只是昏过去了。”
      她抬头看向林澈,眼神复杂:“你必须离开,林澈。现在就走。他会醒来,他会毁了你。”
      “那你呢?”少年哭着问。
      “我有办法。”母亲站起身,走到钢琴边,从暗格里取出那本笔记本和U盘,塞进林澈手里,“藏好这些。如果我有不测,交给承屿,或者……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她推着林澈走向门口:“走!从仆人通道走,别让人看见!”
      林澈犹豫,但最终还是转身跑了。视频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她走回钢琴边,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伯,看着散落的琴凳腿,看着那架见证了所有的钢琴。
      然后她做了件令人震惊的事——她捡起琴凳腿,对着自己的手掌狠狠砸了一下,鲜血立刻涌出。她用沾血的手触摸钢琴内部裸露的电线,同时另一只手按下琴键。
      电流穿过身体的瞬间,她的脸扭曲了。但她没有尖叫,只是闭上眼睛,像在承受某种必要的痛苦。
      几秒后,她倒下,倒在钢琴边,手还按在琴键上。
      视频结束。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陆承屿坐在椅子上,全身冰冷,像被冻住了。他刚刚目睹了母亲死亡的真相——不是意外,不是谋杀,是自杀。为了保护他,为了保护证据,为了制造一个无法追查的“意外”,母亲选择了电击自己。
      而她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二伯知道她有心脏旧疾,知道微弱的电流就足以致命。
      “她……”陆承屿开口,声音破碎,“她是自杀的。”
      “是为了保护你。”林宇澈说,声音同样沙哑,“为了保护证据,为了保护我。她用自己的死,制造了一个完美的现场——二伯昏迷,我逃走,她‘意外’触电。这样就没有人能追查真相,没有人能威胁到你。”
      陆承屿闭上眼睛,泪水终于落下。七年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以为是二伯的错,以为是林宇澈的错。但真相是,母亲做出了选择。一个为了保护所爱之人,甘愿赴死的选择。
      “那二伯呢?”他问,睁开眼睛,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知道真相吗?”
      “他昏迷了,可能不知道细节。”林宇澈分析,“当他醒来后,看到现场,看到你母亲的尸体,看到我消失了,他一定猜到了什么。所以他开始掩盖——修改尸检报告,制造我‘事故失忆’的假象,监控你,等待时机。”
      他拿起那枚守夜人徽章:“但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我是守夜人派来的,如果我的任务是接近陆家,那我为什么会背叛二伯?为什么会保护你母亲?”
      陆承屿看向他:“也许你不是来执行任务的。也许你是来……”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录音里的话:“因为他是我为你准备的……最珍贵的礼物。”
      “也许你是她找来的人。”陆承屿缓缓说,“她知道二伯的阴谋,知道需要帮助。她通过某种渠道找到了你,找到了守夜人组织中最有可能帮助她的人。她教你弹琴,培养信任,然后……在关键时刻,你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林宇澈盯着徽章,眼神迷茫:“但我没有记忆。我记不起为什么要帮她,记不起那一刻的选择……”
      “也许你不需要记起。”陆承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因为你现在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你站在我这边,对抗二伯,寻找真相。也许有些东西,不需要记忆,它会刻在骨子里。”
      他伸出手,握住林宇澈拿着徽章的手。
      “母亲相信你。七年前她相信你,现在我也相信你。无论你曾经是谁,无论你做过什么,这一刻,你是我的搭档。这就够了。”
      林宇澈抬头看他,深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在燃烧。他反握住陆承屿的手,徽章在他们交握的手心中间,冰凉而坚硬。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陆承屿看向桌上的笔记本,看向那个装满母亲七年搜集的证据的U盘。
      “我们按照母亲的计划。”他一字一句地说,“用这些证据,摧毁二伯。但不止如此——我们还要找出守夜人组织,找出当年所有的参与者。母亲用生命保护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林宇澈点头。他松开手,将徽章放在桌上,开始检查U盘里的其他文件。里面有账目记录、交易凭证、通信记录,甚至还有二伯与一些危险人物的会面照片。
      “这些足够送他进监狱了。”林宇澈说,“但如果我们想彻底解决问题,还需要更多。需要知道他背后的网络,需要知道守夜人为什么介入,需要知道……”
      他突然停住,目光锁定在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份医疗记录,但不是关于人的,是关于某种实验性药物的。
      药物名称:MN-7。
      描述:用于选择性记忆抑制和人格重塑的试验性制剂。副作用包括逆行性遗忘、情绪钝化、认知模式改变。
      使用记录:患者林澈,2016年11月-12月,每日静脉注射。
      签名医生:李振华。
      林宇澈的手开始颤抖。他看着那些记录,看着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七年来的空白从何而来。
      “他们对我用药。”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二伯和李振华,他们用药物抹去了我的记忆,试图重塑我的人格。难怪我总觉得自己……不完整。像一幅被擦去了一半的油画。”
      陆承屿看着那些记录,感到一阵寒意。这不仅是一场权力斗争,这是一场对人性的践踏。二伯不仅想杀死母亲,控制陆家,还想彻底改造一个人,抹去他的过去,把他变成工具。
      “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陆承屿说,声音冰冷,“用法律,用权力,用他伤害过的所有人的愤怒。”
      窗外,月亮升到中天,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白的光带。
      陆承屿看向那道光,想起了母亲的话:“真相在月光里。”
      现在他懂了。月光见证了一切——母亲的死亡,二伯的罪行,林宇澈的牺牲,还有七年的沉默。而此刻,月光也见证着他们的觉醒,见证着复仇的开始。
      “后天是家族月度会议。”林宇澈说,恢复了冷静的语调,“所有重要成员都会到场。如果你要在公开场合揭露二伯,那是最好的时机。”
      陆承屿点头:“那就后天。”
      他看向林宇澈:“你需要做准备。如果二伯知道我们拿到了证据,可能会狗急跳墙。”
      “我已经在做了。”林宇澈从工具包里取出另一个设备——一个小型的信号发射器,“你父亲同意了我的计划。后天会议期间,宅邸的所有通讯信号会被屏蔽,安保系统会暂时由我控制。二伯的人无法向外求助,也无法调动外部力量。”
      “你和我父亲什么时候……”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林宇澈淡淡地说,“你父亲没有看起来那么被动。七年来,他一直在暗中准备,等待时机。而现在,时机到了。”
      陆承屿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对父亲多年来沉默的愤怒,对他暗中准备的惊讶,还有一丝……释然。原来父亲没有放弃,只是在等待。
      “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他问。
      “休息。”林宇澈关掉电脑,收起所有证据,“后天会是一场硬仗。你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一个刚刚得知真相,愤怒但依然克制的继承人。”
      他走到门口,停顿,回头看向陆承屿。
      “还有一件事。”他说,“如果后天出了意外,如果我被控制或无法行动,你要记住:证据的备份在三个地方。你父亲那里,我的安全屋,还有……”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项链,项链坠是一个小巧的金属胶囊。他打开胶囊,里面是一个微型储存卡。
      “这个给你。”他将项链递给陆承屿,“最后的保障。如果所有都失败,如果二伯赢了,用这个。里面有能摧毁一切的东西——不只是二伯,是整个陆家的黑暗面。必要的时候,不要犹豫。”
      陆承屿接过项链,金属在他手心冰凉。他明白林宇澈的意思——这是核选项,是同归于尽的武器。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他说。
      “希望如此。”林宇澈微笑,那个笑容很淡,但眼睛里有一种陆承屿从未见过的温柔,“但现在,好好休息。搭档。”
      他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陆承屿独自站在月光里,手握项链,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看着母亲留下的最后笔迹。
      然后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母亲,我找到真相了。现在,轮到我了。”
      月光静静地照进来,像一场无声的祝福,也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后天,一切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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