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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夜火
临翔不负所望带回账本
镇北将军李肃被诬入狱的消息,也在江南各个书院传开
李若曦蹲在济世堂的石阶上,看一盏盏孔明纸灯顺着夜风飘起,灯壁四字“忠魂未寒”,是沈墨舟用柳体写就,笔笔如刀。灯底拴着传单——马副将的遗言、粮台的账册,抄了三百份,洒向江南的各个角落。
郑彪说:“小姐,你赢了。”
李若曦摇头:“才刚开始。”
七日后,济世堂
郑彪风风火火跑进来
:“小姐,对岸白鹭书院火起。”
李若曦腾的往外走:“走,速去救人!”
起火的是客房,一排十二间,住着今科最出挑的三十四名童生,还有三位从京城请来的大儒及沈墨舟院长。
火头蹿得比灯快,像有人提前在廊下泼了桐油。
李若曦提裙冲过拱桥,热浪拍在脸上,带着人肉焦糊的味道。
客院已塌半边。
李若曦在断梁下看见他——青袍焦烂,左腿被压,怀里却还死死护着一名昏死的童生。
眉似刀裁,唇若失血,右眼角一粒朱砂痣,被火舌舔得猩红。
李若曦骂了句“该死”,撕下里衣蘸水蒙面,冲了进去。
梁木烫手,我深蹲、憋气、核心收紧——上辈子外科室撸铁五年的底子到底没丢,“咔嚓”一声,断梁挪开半寸。
他回头,眸子被火映得透亮,像在说:别管我。
李若曦吼他:“闭嘴!保存体力!”
现代急救流程在脑里刷刷过:气道、呼吸、循环。
颈动脉搏动有力,呼吸浅快,背臂二度烧伤面积大于15%。
李若曦掏出随身小酒壶——自己蒸馏的七十五度酒精,先冲创面。
他痛得浑身痉挛,却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她暗赞:硬汉。
撕裙摆、湿水、裹伤、垫木板、固定骨折,一气呵成。
屋顶再塌,我弯腰,
公主抱。
火光里,他耳尖通红,不知是烧的还是羞的。
“姑娘——”
“别说话,保存氧气。”
冲出大门那一瞬,整座驿馆轰然塌成火海。
热浪把我们掀下台阶,我护住他头,自己膝盖磕得血肉模糊。
通海镖局的汉子们把门板拆成担架,一路小跑。
平日骂济世堂“离经叛道,哪有女子坐堂”的老大夫,花白胡子被汗水黏在嘴角,仍弯腰清创;
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赵大夫,也一边替烧伤学子缠纱布,一边对韵儿点头:“小丫头,纱布张力再紧半分。”
病患太多,李若曦只能把他安置在卧室床上——
剪开焦衣,银针挑水泡,外敷自制磺胺药膏。
他全程不吭声,只盯着李若曦的手,像在记每一道动作。
“姓名?”
“肖……肖五。”李若曦眼眉微挑,这名字一听就说他随口编的,她也懒得拆穿。
“行,别动,静脉补液。”
竹管做重力输液器,煮沸淡盐水加糖,银簪磨尖当针头,火焰消毒。
他眼神从好奇到震惊,最后化成一抹深不见底的柔。
“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那就好好活着,别让我白救。”
李若曦起身,他忽地抓住她腕,掌心滚烫。李若曦一怔:说好的古人男女授受不亲呢?
“至少……告诉我恩人名讳。”他道。
李若曦回头标准的微笑:“李若曦。”
他眸色猛地一震,像雪里划过流星。
是他想的那个李若曦吗?“李肃…”
“你说什么?”
“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也是不相干的人!
火舌舔夜,把江南映成修罗场。
孩童哭喊、铜锣乱敲渐息,取而代之的是铁甲碰撞。
“让开!兵部捉拿逆党,闲人避退!”
长街尽头,一列火把蜿蜒而来,赤甲如血。
领头的是李瑾的义子李延,正四品明威将军,白面无须,眼尾含笑,笑里藏刀。
手里乌金网,网眼缀满倒钩,专锁琵琶骨。
京中传言:李延一笑,人头落地。
他抬手,火把齐举,像一排獠牙。
“奉兵部李尚书钧令:士子聚众滋事,妖言惑众,火烧书院,意图谋逆。全部拿下,凡在场者违抗者,格杀勿论。”
李若曦心底冷笑:李瑾老狗,终于狗急跳墙。
十八魁首在各地书院点燃的火把,烧到他尾巴了。
李延带队封街,把三百学子、十数位大儒一并圈进白鹭书院废墟。
乌金网一抛,倒钩锁肩,血槽放风,连六十岁的祭酒老夫子都不放过。
李若曦站在济世堂门槛,指尖冰凉。
郑彪低声:“小姐,通海镖局及后来到的保护您的李家军共计九十七条汉子,全听您一句。”
李若曦摇头:“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肖五在里屋,撑着床沿起身,声音低哑却清晰:
“李姑娘,借我纸笔。”
李若曦递给他徽墨、竹纸。
他左手执笔,腕骨分明,笔走龙蛇,一行行小楷疾书:
“臣,肖怀瑾,具疏弹劾兵部尚书李瑾——”
李瑞雪挑眉:“肖怀瑾?你?”
他抬眼,朱砂痣在烛光下像一粒凝血:
“五,是我的排行。怀瑾,是老师取的字。”
李若曦嗤笑:“藏得真深,肖公子。”
他苦笑:“若再藏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疏文写成,血手印按上。他掏出一个龙形玉佩!”
“派人速送京城五皇子府,交给一个叫墨恒的人即可。”
五皇子府?李若曦抬眸看了一眼他。
“五皇子乃在下表兄!”然后一副我没有想要隐瞒的眼神。
李若曦让郑彪把疏文塞进中一节竹笛中。
“交可靠之人速送京中!”
“肖怀瑾”深深看了她和郑彪一眼,没有做声。
李延带兵撞门时,李若曦正给肖怀瑾拆输液竹管。
“李姑娘,济世堂窝藏逆党,同罪。”
李若曦皱眉,没有停下手中动作悠悠说道:
“李将军,烧伤病人需要静养,你要拿人,可以,先过我这关。”
李延眼尾弯起,笑意却冷:
“李姑娘,你救得了三十四人,可救得了三百人?救得了江南,可救得了天下?”
李若曦抬眼,火光映瞳:“救一个,是一个。”
他沉默片刻,忽地收刀入鞘:
“三日后,京畿道提刑按察使司会到,但愿姑娘还能这般硬气。”
说罢,转身,火把长龙般退去。
济世堂外,残火渐熄;济世堂内,灯烛通明。
赵大夫带着徒弟们连夜熬磺胺膏,韵儿带小徒弟们给学子喂药。
“肖怀瑾”靠在床栏,脸色苍白,却执意不肯躺下。
李若曦端来一碗温盐水:“肖大人,先把命保住,再谈天下。”
他接过,指腹擦过李若曦指节,声音低哑:“李姑娘,你信这天下还有救吗?”
李若曦望向窗外,天边泛起蟹壳青:“我信人心。
人心若不死,天下就还有救。”
三日后,京畿道按察使未至,先到的却是皇廷十二里加急圣旨——
“李瑾涉嫌贪墨军粮、构陷忠良,已革职查办,李延肆意妄为即日押解进京定罪。”
传旨太监嗓音尖细,却字字如春雷。
白鹭书院废墟上,三百学子齐跪,泪如雨下。
“皇上圣明”
李若曦没有附和:“圣明吗?呵呵…”她站起身望着芊芊学子!没有做声。
“肖怀瑾”扶着杖,站到她身侧,声音轻得像怕惊动谁:
“李姑娘,此番若能活下,肖五愿执笔为刀,与你共还天下清明。”
李若曦侧头,看他俊美的容颜。
“好啊,肖五。”
“不过先说好——”
“我救人,你写字,分工明确,不许抢我饭碗。”
他低笑,眼角朱砂痣微微颤动,像江南初春第一朵桃花。
火场灰烬未冷,新火已燃。
这一次,烧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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