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九曜

　　网吧今天一堆小年轻在对战，各种脏话烟雾满天飞。
　　朱九曜换好衣服，戴好口罩，走到吧台处换了老板。老板叫程科，四十来岁，一身刺青看着唬人，内里就是个弱鸡，爬两层楼都能喘半天。

　　“那两对人好像不对付，你看着点，要是一会闹事就报警”，程科指了指桌子下面的甩棍，“自己防着点”。
　　朱九曜点头：“放心！你快回去吧！”

　　看对方离开，也没人点东西，索性拿出作业，边写边抵抗困意。
　　越写越困，她晃了晃脑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上面几条都是她发的——
　　【林姨送了早餐吗？】
　　【你吃了吗？】
　　【冰箱馄饨煮了吗？上层有我昨晚做的腌黄瓜。】

　　她没再发，知道发了也不会回。
　　愣神间，手机震了一下，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张蓝天照，上面坠着几朵粉色的云。
　　备注里写——我是姜澈，卫生间扫完了。

　　朱九曜扫了眼时间，快八点半，这人竟然搞了两个半小时。
　　她通过申请，那边秒发来四张照片，是清理过的卫生间，自己那边也被重新清理过。
　　地面干净，墙壁干净，垃圾桶空空，就连上面的玻璃窗似乎都清理过。

　　朱九曜觉得这人是真有点傻，她忍不住敲字——
　　【你傻不……】
　　又删掉。
　　【你不嫌脏……】
　　又删掉。
　　【朱九曜：你花这么久，不耽误你晚上写作业？】
　　点击发送。

　　【姜澈：耽误，所以以后不能再迟到了。】
　　【朱九曜：那你跳级第一天怎么还迟到？】
　　【姜澈：我昨晚失眠了】

　　朱九曜理解，跳级多兴奋啊，九中多年才出一个。刚要敲字，对面发来一张图片。
　　朱九曜打开，是今天的语文作业。
　　又来一张。
　　《逍遥游》完整版。
　　又来一张。
　　《逍遥游》填空版。

　　【姜澈：老师明天会抽背，你记得背一下。】
　　【朱九曜：你很闲？】
　　【姜澈：孟老师说我们要互相帮助】
　　后面还附带一个狗狗握手的表情。
　　朱九曜无语，想起马涛那张臭脸，最后还是下载了图片，打算背两段应付应付。

　　刚背了一段，对面骂声响起，“操！你有病啊，让你去埋伏你埋地雷干什么？”
　　“自己人全炸死了！你是不是他妈有病，到底会不会打？”
　　一个高壮男拍着桌子，对着旁边座位小男生一顿喷，“我们他们马上下一关了，你在路口埋炸药！人干事！”
　　旁边一堆人附和，对面一个黄毛也气狠了，“操你妈的！你在路口埋地雷就算了，你在血库放炸药干什么，你他妈不会打就滚回家去！”

　　高壮男本来还在喷自己身边的小孩，一听立马不干了，霍地起身：“你他妈说谁呢！啊！”
　　黄毛一脸懵，对上对方高半个头的身高气虚道：“你不是也在骂吗？”
　　“这我弟！我他妈怎么骂都行，你算什么狗东西！”

　　一道声音恹恹响起：“狗东西，别吠了”。
　　“骂谁呢！狗东西！”高壮男立时移步到了对面，一把揪起男生衣服。
　　两边瞬时对峙起来。

　　朱九曜烦死这些小混混，动不动因为一句话就要干天干地不做人。
　　她拿着甩棍上前，刚要开口，看到座位上的男生脚步微顿。

　　男生眉骨极高，五官分明，一双眼睛似深潭，被揪着衣服不怒反笑：“哥们，想打架啊？”
　　转头笑眯眯看着朱九曜：“网管，这让打架吗？”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朱九曜，十几岁的小姑娘，戴着口罩和帽子，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手里捏着根甩棍，明明站在高壮男前面，却盯着男生一脸戒备。

　　“要打出去打！”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在这儿，只能和我打！”
　　高壮男一脸轻蔑，“老子没有不打女人的爱好，滚一边去！”
　　身旁的小男生跟腔：“滚一边去！”

　　朱九曜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硬生生横进两人之间，拿甩棍抵住高壮男肩膀。
　　高壮男勃然大怒：“操你妈的，给脸不要……”
　　他“脸”字还没开口，下一秒——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砸在地上，全场陷入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那高壮男被她一个利落过肩摔，暗暗庆幸自己没惹这个煞神。

　　只有男生笑嘻嘻：“网管就是厉害！这招狠！管得住人！”
　　对方眼睛锁在朱九曜脸上，笑意不达眼底，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明晃晃的挑衅。
　　朱九曜乜了一眼，也不搭腔：“回座位玩自己的，要么就走人！”

　　小弟期期艾艾上前：“二哥，你没事吧？”
　　高壮男刚被摔蒙了，本想骂人，对上朱九曜冷冰冰的眼睛，恼羞成怒道：“你他妈眼瞎啊！会不会扶人？”

　　看人都消停了，朱九曜回到吧台，高壮男紧跟上前：“29号！”
　　朱九曜扫码退了钱。
　　对方突然倾身向前：“小妞，敢不敢跟哥出去喝一杯？”
　　朱九曜面无表情看着他，“滚！”
　　她语气明明很轻，高壮男却莫名后背一凉，讪讪后退一步，“妹妹你真凶！”
　　朱九曜：……

　　高壮男还想说什么，看到楼梯口出现的程科，闭了嘴。
　　男生笑着上前：“女中豪杰！”扫了码，又道：“你和你妈可真不一样！”
　　语气欠欠的，你妈两个字咬得极重，听着就像故意要激怒她。

　　朱九曜无视，对走近的程科道：“7号拿了两个泡面，说你昨天说好免单？”
　　“对！”
　　朱九曜无语：“你又和人赌牌呢？”
　　程科眼睛躲闪，“就小玩了几把！”

　　看朱九曜收拾东西不搭理自己，视线一转，这才注意到前面还站着的小帅哥，“又来了？”
　　“嗯！”
　　“你还是初中生吧？下次不能进了啊！”

　　男生瞥了眼朱九曜，“大叔你招的还是童工呢！”
　　程科一噎，讪讪道：“这是自家亲戚！”
　　“我还是他弟呢”，男生瞥着朱九曜，故意拖长调子，“是吧？姐？”
　　朱九曜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出收银台。
　　“啊？”程科疑惑，“她不是独生女吗？”

　　朱九曜去后面拿了校服，和程科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往外走。
　　男生紧跟其后。
　　朱九曜上了电动车，看对方挡在路中间，手把油门拧到底直挺挺闯过去，男生惊得往边上一跳。
　　“你……”
　　看对方车出了巷子，收回视线，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房间灯都黑着，这是城中村里的一间小院子，3室带一一个卫生间。
　　听到声音，团子像颗小炮弹一样蹭地蹿了过来，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朱九曜挼了几把，给倒了一碗狗粮。转身去洗了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冷冻，里面的馄饨还是没动。

　　她叹了口气，走到黑着的房间前：“药吃了吗？”
　　一个女声传来，“吃了。”
　　“饿不饿？”
　　“不饿。”
　　“我煮点馄饨，吃点夜宵？”
　　“不吃，我要睡了。”
　　“睡吧”，朱九曜也没了再吃的心思，想到今天遇到的人，沉声道：“曾建业儿子曾睿今天来网吧了！你最近小心点，出门带上团子！”

　　女人声音瞬间激动起来，“他来干什么？到底还要怎样？是要我死了才能结束吗？”
　　紧接着一片骂骂咧咧的哭声。
　　朱九曜没进去，她这会累得太阳穴突突跳，靠在门边，沉默地站了一会。
　　黑暗突然像潮水一样涌来，她用力眨了下眼，赶忙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几十秒后才堪堪驱散那片眩晕。

　　听着里面愈加难过的声音，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
　　算了，看到她对方情绪只会更崩溃，这会进去不是添堵吗？

　　隔着门板，她轻声提醒：“反正你出门注意点！”
　　曾建业是她妈前男友，两人谈了一年多，谈婚论嫁之际，才知道对方在其他城市有家室。
　　她妈姚春和属于被小三又被骗婚，本来是受害者，没想到曾建业妻子那会刚生完孩子，有点产后抑郁，得知曾建业出轨，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舆论秒转，小三害死逼死原配的骂声淹没了所有解释，没人再关心实情。
　　姚春和此后一直被曾建业那个狗男人纠缠，越来越抑郁，搬家到这才好了些。
　　没想到对方儿子又找过来，朱九曜烦躁得吐了口气。

　　她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手机连着震了起来，全是链接。
　　【姜澈——让大脑在你睡觉时，替你加班背书】
　　【姜澈——学霸不会告诉你的秘密：睡前背课文，效率翻倍】
　　【姜澈——把课文交给夜晚，让梦来替你复习】
　　朱九曜：……
　　烦死了。她一把调了静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