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次刃归途

　　九月初的阳光已经褪去了盛夏的滚烫，变得明亮而温和。崔胜澈把车稳稳停在宿舍楼下，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手很自然地虚护在凯文头顶上方。“到了。慢点，头晕就靠着我。”

　　“没事，哥，好多了。”凯文自己下了车，脚踩在熟悉又陌生的地面上。新宿舍楼比之前的要安静些，绿化也好，空气里有隐隐的桂花香——这味道让他恍惚了一瞬，某种“秋天来了”的身体记忆悄然苏醒。

　　崔胜澈从后备箱拎出那个不大的行李包，另一只手仍虚扶在凯文身侧。“他们在三楼，我们住二楼。电梯这边。”

　　新宿舍有电梯，这对刚出院的病人来说很友好。凯文跟着崔胜澈走进明亮整洁的大堂，电梯镜面映出他有些苍白的脸和身后队长专注的目光。

　　三楼。走廊安静，米色的墙，暖黄的壁灯。崔胜澈在307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但没等他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了。

　　“回来了？！”李灿的脸出现在门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头发还有点乱，像是刚从某个地方跑过来。他先飞快地扫了凯文一眼，确认人完好无损地站着，然后才看向崔胜澈，“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差点就去楼下等了！”

　　“怕你等太久，不是说在练舞吗？”崔胜澈把行李包递过去，李灿立刻接过去，侧身让两人进来。

　　房间比凯文想象中宽敞。是个双人间，两张单人床靠墙相对，中间留着足够走动的空间。靠窗是一张长书桌，明显被分成了两个区域：一边整齐地摆着乐谱、耳机和几本关于舞蹈理论的书，另一边则相对随意，有零食袋、游戏手柄，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桌面小风扇。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柑橘味香薰气息，混合着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

　　“你的床在这边。”李灿把行李包放在靠里那张床的床脚，动作轻快，“净汉哥昨天来帮你换过床单了，是你喜欢的那套深蓝色星空图案的。枕头也晒过了，蓬松得能埋进去。”他说话像倒豆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凯文，“感觉怎么样？路上累吗？晕不晕？要不要先躺下？”

　　“还好，不累。”凯文环视房间。这空间既陌生又隐约熟悉——书桌一角贴着的SEVENTEEN贴纸，墙上挂着的某次演唱会合影，床头那个他认出是自己从日本带回来的小招财猫摆件……细节在一点点拼凑出“这是凯文的住处”的实感。

　　崔胜澈在门口没进来。“灿呐，你先照顾他，我下去放车，顺便跟经纪人说一声。净汉说他中午前会过来一趟。”

　　“知道了哥，放心吧！”李灿应得干脆。

　　崔胜澈又看了凯文一眼，眼神里有关切，也有某种“把他交给你了”的郑重。“好好休息，别逞强。”这才带上门离开。

　　门一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李灿挠挠头，似乎突然有点手足无措。“那个……你要不要先坐？或者躺下？我给你倒水？蜂蜜水？还是温水？”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向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又翻找着什么。

　　“温水就好。”凯文在床边坐下，床垫果然如李灿所说，柔软蓬松。他顺手摸了摸床单，棉质细腻，星星月亮的刺绣图案触手微凸。

　　李灿用热水壶兑了温水，小心地递过来，然后在自己的床沿坐下，隔着窄窄的过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凯文喝水。“真的……没事了？”他声音放轻了些，“头呢？还会突然晕吗？”

　　“偶尔有点，但好多了。”凯文如实说。面对李灿，那种需要时刻斟酌演技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些。这个同龄的亲故（记忆库里调出这个词），眼神里的担忧直白而热烈，不像崔胜澈那样深沉克制，也不像尹净汉那样温柔包裹。

　　“那就好，那就好。”李灿重复了两遍，像是终于放下心来，肩膀松了松，“你都不知道，你住院那几天，这房间安静得可怕。我晚上回来，对着空了一半的桌子，连游戏都不想打。”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现在你回来了，总算……嗯，完整了。”

　　凯文握着温热的杯子，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李灿话语里的真诚。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和哥哥们的“宠爱”不太一样，更平等，也更……踏实。

　　“对了，”李灿跳起来，跑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你这几个月记的灵感碎片，还有一些没写完的歌词。知勋哥让我收好的，说等你回来给你。”他把本子轻轻放在凯文手边，“不急，就是……物归原主。”

　　凯文翻开本子。纸页上是有些潦草但熟悉的字迹，中英文混杂，还有一些即兴画的古怪符号。那些词句片段既陌生又隐约共鸣，像是隔着毛玻璃看自己的影子。

　　“谢谢。”他说。

　　“谢什么呀。”李灿摆摆手，又坐回去，这次放松了些，腿晃了晃，“哦，浴室里你的毛巾牙刷都是新的，净汉哥买的，跟你之前用的一样。衣柜我也整理过了，当季的衣服都挂出来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们一起去买。”

　　我们。凯文捕捉到这个自然而然的用词。

　　“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但气氛不尴尬。李灿拿起手机看了看，忽然笑起来，把屏幕转向凯文：“你看，群里已经炸了。”

　　凯文瞥了一眼，那个名为“孩子们”的群聊正在疯狂刷屏。

　　Hoshi：【回来了吗回来了吗？凯文怎么样？精神好吗？脸色呢？】

　　Woozi：【安静点，让他休息。】

　　Mingyu：【我晚上做饭！清淡的！保证好吃！】

　　Seungkwan：【灿呐，拍张照让我们看看！要不视频！】

　　Jun：【别吵别吵，让凯文安静会儿……但我也想看……】

　　DK：【欢迎回家！！！（刷屏鲜花表情）】

　　凯文看着那些飞快滚动的消息，一个个名字对应起脑海中或清晰或模糊的脸庞。这种被全方位包围的关切，依然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微微发暖。

　　“他们一直这样。”李灿笑着收回手机，“等你晚上下楼吃饭就知道了，估计得轮流抱一遍。”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胜澈哥说了，不准太闹腾，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

　　快到中午时，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和钥匙声。尹净汉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外卖袋。“我猜你们还没吃午饭。”他笑眯眯的，目光先落在凯文身上，仔细看了看，“气色好多了。灿呐，有没有好好照顾我们忙内？”

　　“当然有了！”李灿立刻挺直腰板。

　　尹净汉把袋子放在书桌上，拿出还温热的便当盒。是清爽的韩式拌饭和海鲜豆腐汤，一看就是特意点的病人友好餐。“胜澈说他下午才回来，知勋他们在练习室，晚上才聚。我们先简单吃点。”

　　三个人就在房间里的小圆桌旁坐下吃饭。尹净汉很自然地给凯文多夹了几块豆腐，又把自己便当里的菠菜分过去一些。“多吃点绿色的，补铁。”

　　李灿一边吃一边说起上午练习室的趣事，尹净汉适时插话调侃，气氛轻松得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午间。凯文大多时候安静地听，偶尔被问到才简短回答。这种日常的、琐碎的相处，反而比刻意的关怀更容易让他放松。

　　饭后尹净汉收拾了垃圾，又叮嘱了几句“记得吃药”“别急着练习”，才离开去赶下午的行程。

　　房间里又剩下两人。李灿看了看时间，“我要去练习室一趟，有个编舞细节要和顺荣哥确认。你呢？要休息还是……？”

　　“我想躺一会儿。”凯文说。他确实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接收和处理大量新信息，即使是熟悉的环境，也需要能量。

　　“好，那你睡。我大概四点回来。”李灿轻手轻脚地拿了外套和包，走到门口又回头，“要是闷了，可以玩我电脑，密码是你生日加‘zzang’。或者……随便逛逛？反正这是你家。”

　　门轻轻合上。

　　凯文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简洁的吸顶灯。房间很安静，能听到远处街道隐约的车声，和空调轻柔的风声。他侧过头，看到对面李灿的床上，被子叠得不算特别整齐，床头贴着几张照片——有家人的，有SEVENTEEN全体的，还有一张似乎是抓拍的，照片里的自己和李灿勾肩搭背对着镜头做鬼脸，笑得毫无形象。

　　那是……“凯文”会有的笑容。灿烂，放松，眼睛里没有一点阴影。

　　他闭上眼睛。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鼻腔里是干净的、属于“家”的气息。那些在病房里紧绷的神经，在这里，在这个他和另一个同龄人共享的空间里，终于得以一点点松懈。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听到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的声音，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是书桌前椅子被小心拉开的细微声响。凯文没有睁眼，维持着平稳的呼吸。他能感觉到李灿的存在，不远不近，像房间里另一个稳定的背景音。

　　这种有人陪伴却又互不打扰的安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傍晚时分，宿舍渐渐热闹起来。楼下传来开关门声、隐约的笑语。李灿起身，“我下去看看，顺便帮忙。你再休息会儿，吃饭叫你。”

　　凯文应了一声。等李灿离开，他坐起来，走到窗边。三楼视野不错，能看到小区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远处城市的轮廓线。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

　　他打开手机，群里又有了新消息。

　　Mingyu：【晚餐准备好了！灿呐，带凯文下来吧！】

　　Coups：【都注意点，别闹。】

　　Jeonghan：【给我留点鱼，不许偷吃。】

　　Vernon：【今天有拍摄花絮，晚上看吗？】

　　生活正在以一种热烈而有序的方式，将他重新包裹进去。

　　晚上七点，凯文跟着李灿下楼。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长桌上摆满了食物——果然如金珉奎所说，大多是清淡易消化的菜色，但种类丰富，摆盘用心，中间甚至有一小锅冒着热气的参鸡汤。

　　“凯文来坐这儿！”夫胜宽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凯文走过去坐下，瞬间被各种问候和夹菜包围。

　　“先喝碗汤，暖暖胃。”洪知秀盛了汤递过来。

　　“这个蒸蛋特别嫩。”文俊辉舀了一大勺放进凯文碗里。

　　“慢慢吃，不着急。”全圆佑把筷子摆正。

　　“尝尝这个，我盯着做的，绝对没放辣椒。”徐明浩指着一盘青菜。

　　“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权顺荣隔着桌子问，眼神关切。

　　崔瀚率默默递过来一杯温水。

　　李知勋坐在稍远的位置，没怎么说话，但在凯文看过去时，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崔胜澈和尹净汉坐在主位，看着这热闹的一幕，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始终留意着凯文的反应。

　　凯文在那一圈温暖的目光和不时落到碗里的食物中，慢慢吃着。味道很好，温度适宜。周围的交谈声、笑声、碗筷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熟悉的背景音。没有人刻意提起车祸或失忆，话题绕着音乐、练习、即将到来的行程，偶尔穿插着成员间无伤大雅的玩笑和吐槽。

　　这种“正常”，恰恰是此刻最让凯文感到安心的东西。

　　饭后，大家移步客厅。沙发不够坐，有人干脆坐在地毯上。电视开着，播放着不知名的综艺节目，但没几个人认真看。李硕珉和夫胜宽在争论某个音调的处理，权顺荣拉着崔瀚率比划新的舞蹈动作，金珉奎在厨房收拾，文俊辉和徐明浩用中文快速交谈着什么，洪知秀和全圆佑凑在一起看手机，尹净汉靠着崔胜澈的肩膀，似乎有点困了。

　　李灿塞给凯文一个手柄，“来一局？简单模式。”

　　凯文接过手柄。屏幕上是色彩明亮的休闲游戏。他操作着角色跳跃、收集，动作有些生疏，但肌肉记忆渐渐苏醒。李灿在旁边大呼小叫地指导（或者说干扰），引得其他人也看过来，偶尔发出哄笑或惊叹。

　　玩了两局，凯文放下手柄。李知勋不知何时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平板电脑递过来。“上次说的那段旋律，我稍微调整了一下。”他顿了顿，“耳机。”

　　凯文戴上耳机。清澈的钢琴声流淌出来，简单的和弦进行，却在某个转音处带着熟悉的、属于“凯文”的微妙色彩。他听了一会儿，摘下耳机，看向李知勋。

　　李知勋迎着他的目光，没说话，只是轻轻挑了下眉，像是在问“如何？”。

　　“……喜欢。”凯文说。这是真话。那旋律里有种让他心头微动的熟悉感，却又被赋予了新的呼吸。

　　李知勋点了点头，收回平板，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那就好。”

　　夜深了，成员们陆续起身洗漱互道晚安。凯文和李灿回到三楼房间。

　　洗漱完毕，凯文躺回床上。李灿关了顶灯，只留下自己床头一盏小夜灯，光线调到最暗。“我习惯留盏灯，你要是觉得亮，我就关掉。”

　　“不用，这样挺好。”凯文说。那点微弱的光反而让房间显得更安宁。但其实凯文喜欢全黑，至少前世是的，黑暗让他有安全感，但集体生活让凯文有了变化，有这灯光也不烦。

　　“那就好。”李灿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困意，“晚安，凯文。”

　　“晚安。”

　　房间里安静下来。能听到李灿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声，还有这栋楼里隐约的、属于其他人生活的细微声响。

　　凯文在黑暗中睁着眼。今天发生的一切——新的房间，新的室友，那些密集却不过分的关心，那些琐碎平常的互动——像无数片暖色调的拼图，正在一点点填补他记忆里那片空白的区域，也覆盖着那些冰冷坚硬的旧日碎片。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有种奇怪的清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面还有更复杂的舞台、创作、公众目光需要面对。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他与另一个人共享的房间里，在均匀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光线中，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
　　他回来了。

　　不是回到某个位置，而是回到一个能让他放下戒备、允许自己暂时“只是凯文”的地方。

　　睡意终于缓慢而确定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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