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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
下班后,陈迪妤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江边。她需要冷风让自己清醒。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江面倒映着对岸繁华的灯火,波光粼粼,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凌亦锋。
她犹豫着,没有立刻接听。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她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
最终,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凌亦锋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姐姐,”他叫了一声,然后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我早上态度不好。”
陈迪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江风和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后来想了想,”凌亦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我们……就按你说的来。”
“……”
“只是床伴。”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四个字。
陈迪妤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嗯。”她听到自己用一个单音节回应,冰冷得不像她自己。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陈迪妤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凌亦锋的声音再次传来,很轻。
“但是姐姐,游戏规则……可能没法完全由你定了。”
说完,不等陈迪妤反应,电话便被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迪妤站在原地。江风凛冽,她握着手机,许久没有动弹。
凌亦锋最后那句话,不像赌气,更像是一种宣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计后果的执拗。
“游戏规则……可能没法完全由你定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心烦意乱。她原本以为,经过早上的敲打,他会知难而退,或者至少暂时安于她划定的界限。可他偏偏选择了最让她头疼的方式——他似乎不打算放弃,而是准备换一种策略来介入她的生活。
这种认知,比凌宇阳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不安。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凌宇阳没有再就凌亦锋的事情发难,而是公事公办地催促着城东旧改项目的进度。陈迪妤将自己完全投入工作,用繁重的任务麻痹自己,试图将那一大一小两个凌姓男人带来的困扰暂时屏蔽。
她开始着手组建项目团队,筛选人员,研究厚厚的项目资料,几乎住在办公室里。只有身体极度疲惫时,大脑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复杂的数据皱眉,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陈总监,前台有一位姓凌的先生找您,没有预约。”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他说,是给您送东西的。”
姓凌的先生。
陈迪妤的心猛地一跳。但是,江城人前后鼻音不分,或许她说的是:姓“林”的先生?
“他有没有说全名?长什么样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没有说全名,他个子很高,穿着运动服。”前台斟酌着用词。
果然是他。陈迪妤闭了闭眼,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让他上来吧。”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凌亦锋探进头来。他没有穿卫衣,而是换了一套深蓝色的运动服,显得肩宽腿长,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
他看到陈迪妤,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仿佛那天晚上电话里的低沉和决绝从未存在过。
“姐姐!”他声音清亮,几步就走到她办公桌前,将纸袋放在桌上,“你喜欢的栗子蛋糕,还有一杯热美式。我看你楼下停车场的那辆车还在,猜你肯定又没吃午饭。”
他的动作自然熟稔,语气里的关切毫不掩饰。
陈迪妤办公室是透明的玻璃隔断,外面公共办公区的员工虽然都在埋头工作,但眼角的余光很难不扫向这里。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孩,亲昵地给他们的美女总监送下午茶,这画面足以引发无数遐想。
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道好奇的目光黏在背上。
“我正在工作。”陈迪妤没有看那个纸袋,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语气疏离,“而且,我不喜欢甜食。”
这是假话。她压力大的时候,确实会靠甜食缓解,尤其是那家店的栗子蛋糕。
凌亦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他俯身,手撑在桌沿,将她困在办公椅和他的身体之间,压低声音,带着点赖皮:“骗人。上次我看到你会员等级是他们家资深VIP。”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距离近得让她能看清他睫毛的颤动。
陈迪妤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向后,拉开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告:“凌亦锋,这里是公司!”
“我知道啊。”他直起身,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员工家属不能来探班吗?”
“家属?”陈迪妤几乎要气笑了,他怎么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两个字?
“不然呢?”凌亦锋歪头看着她,眼神纯良,却又带着一丝狡黠,“睡过不算家属吗?姐姐。”
最后那声“姐姐”,他叫得百转千回,刻意模仿着那天晚上在车上,意乱情迷时的语调。
陈迪妤的脸颊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热意,是恼怒,或许还有些别的。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跟他纠缠下去。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她指着门口,下达逐客令。
凌亦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强作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非但没走,反而绕到她身边,极其自然地拿起她桌上的杯子:“你杯子呢?我给你倒点水。喝咖啡对胃不好。”
“凌亦锋!”陈迪妤终于忍不住,连名带姓地低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然后直接推开。
项目部的副经理拿着一份文件站在门口:“陈总监,这份预算需要您……”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在陈迪妤和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她杯子的凌亦锋之间转了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了然。
“呃……您有客人?那我等会儿再来。”副经理反应很快,立刻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虽然隔音玻璃效果不错,但刚才她那一声压抑的低斥,外面未必没听见。
陈迪妤闭上眼,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她知道,用不了一个小时,关于她和“某个年轻帅哥”的绯闻,就会在部门内部小范围流传开来。
“你看,”凌亦锋仿佛没事人一样,将杯子放回原位,语气甚至有点得意,“现在大家都看到我了。”
陈迪妤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凌亦锋双手插回运动服口袋,看着她,眼神终于认真了几分,“姐姐,你说按你的规则来,我同意了。但你的规则里,没说不准我来找你,也没说不准我给你送吃的吧?”
他逻辑清晰,将她之前的话钻了一个空子。
“我只是想对你好点,不行吗?”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让人无法轻易斥责的直球。
陈迪妤看着他,一时语塞。她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二十一岁男孩的执着和心机。他不再纠缠于名分,却换了一种更渗透、更无孔不入的方式,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和工作。
这种“好”,像温柔的沼泽,让她感到窒息。
“现在你看到了,东西也送到了,可以走了吗?”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想再与他争辩。
凌亦锋见好就收,点了点头:“好,我走。蛋糕记得吃。”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又回头看她,眼神亮晶晶的。
陈迪妤没有回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我会想你的。”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挺拔的背影在公共办公区众多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离开了。
陈迪妤看着桌上那个精致的纸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最终没有碰它,也没有碰那杯咖啡。
一下午,她都感觉如坐针毡。每一次内线电话响起,或者有人敲门,她都会下意识地心头一紧,生怕进来的是凌宇阳,或者听到关于她和凌亦锋的任何流言。
直到下班,她都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
开车回到公寓楼下,天色已暗。
陈迪妤停好车,疲惫地走向单元门。就在她准备刷卡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花圃的阴影处。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那熟悉的车牌号,像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陈迪妤。
那是凌宇阳的车。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大脑飞速运转——他是知道了下午凌亦锋来公司的事?还是……他查到了更多?
车子没有任何动静,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兽,耐心等待着猎物。
陈迪妤站在原地,进退维谷。刷卡进去,意味着可能被他堵在电梯或者家门口。转身离开,更显得心虚。
就在她僵持不下时,奔驰驾驶座的车门,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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