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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证明
方以诺临走前扔下的一句话,让季阑川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整晚都是刚进入意识游离的浅眠状态,便开始做梦。
在梦里,方以诺不是第二天根本没有出现,就是出现后黑着脸带他去办了出院手续后,便生拉硬拽地把他拖到警局,他瘸着一只腿无论怎么顽强抵抗,最后都会被按在警局的椅子上录笔录。
一个晚上醒来好几次,每每醒来都感觉真的同方以诺打了一架似的。
早上七点,季阑川再度在梦里被方以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睛盯着病房白色房顶上一条黑色的细长裂缝发呆了一会儿。
然后把病床摇起来,开始靠坐着思考,如果方以诺今天不来他要怎么办,如果方以诺态度强硬,一定要带他去警局他又要怎么办。
季阑川从早上七点坐到十点,前一个小时主要考虑的是如果方以诺要来硬的,自己要如何身残志坚地同他抗争。
八点一刻的时候,方以诺还没有出现,季阑川又开始思考如果方以诺不来给他办出院手续的话,他要怎么办。
九点半的时候,季阑川已经是活人微死状态,开始横向纵向各个方面对比,思考给方以诺发一条什么样的信息合适。
是来硬的,威胁恐吓齐番上阵,还是来软的,哭哭啼啼嘤嘤嘤。最后他的脑内斗争在方以诺拎着早餐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戛然而止。
方以诺今天没有穿大衣,穿的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贴身的黑色裤子裹着两条又长又细的腿,脚上穿着中帮的黑色马丁靴,头上戴了一顶灰色的毛绒帽,长发没有绑起来,而是披散在肩上。
整个人看起来比原先一直是大衣扎低马尾的模样多了许多稚嫩感,像一个在读或者刚毕业的大学生。
季阑川看痴了,这一会会的时间短暂地忘了两人之前的不快,好奇地问方以诺:“你是不是比我小?”
他想起来每日洗漱时看到的镜中自己的模样,再看今日的方以诺,第一次怀疑莫非自己是老牛吃嫩草?
“我们同年。”方以诺不知季阑川脑子里想的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严格来说,我比你大两个月。”
“哦,是嫩牛吃老草。”
方以诺:“?”
季阑川回过神来,忙道:“我胡说八道呢。”
他见方以诺并没有因此要大发雷霆的样子,又得寸进尺地问方以诺:“那我们现在是多少岁?”
方以诺闭眼叹气,接着嘴唇抿起嘴角向下,对季阑川小小展示了大眼睛里的部分眼白,尽量维持平和地回答:“27,我去给你办出院,你现在闭嘴,吃早饭,我回来的时候把东西吃完。”
方以诺说完便走了,季阑川还没来找着合适的时机问他要不要去警局,只能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塑料勺子,食不知味一口接着一口地吃方以诺买来的鱼片粥。
只是等季阑川把早餐吃完,又在病床上坐着刷手机软件刷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方以诺还没有回来。
“不会知道我不肯去警局,办完出院手续后就跑路了吧……”
季阑川坐不住了,他在社交软件上戳开方以诺的对话框,开始狂轰乱炸。
[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你去哪儿了?]
[你还回来吗?]
[你是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季阑川嫌一只手打字太慢,双手抱着手机,两根大拇指在手机屏幕前上下飞舞,来回敲击,敲得那叫一个又气又急。
突然,门口传来推门而进的声音,方以诺左手举着一台叮当作响的手机,右手拎着一根医用碳纤维拐杖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又气又好笑地叫停季阑川的幼稚行为:“别发了,吵死了。”
季阑川停下打字的手,哀怨出声:“你去哪儿了。”
“忘了医院租的拐杖要归还,去给你买根新的。”说罢朝着季阑川的方向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那根拐。
季阑川瞬间为自己几分钟前还在揣测方以诺是不是跑路而羞愧,他像只大型犬坐在病床上抬头讨好地对方以诺笑:“你对我真好!”
方以诺不吃季阑川这一套,无情回他:“你少说些招人烦的话,或许我还真能对你好点。”
季阑川瞬间低头把自己嘴巴缝上。
方以诺噗嗤笑了一声,听起来倒真是被季阑川逗笑了,他把拐杖靠放在病床旁的柜子边上,吩咐道:“起来把自己收拾收拾,衣服穿好。”
方以诺没提他们出院之后要去哪儿,季阑川也不敢问,他慢吞吞地拄着拐杖,拖着打了石膏的左腿挪去卫生间洗漱和换衣服。
等季阑川换掉病号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方以诺也已经去医院的晾衣区把晾在那里的衣服收回来了。
他见着季阑川出来,便拿着一个透明的小包进卫生间收拾洗漱用品,并对季阑川说道:“把沙发上的衣服叠一下,放进旁边的行李袋里。”
“哦。”
季阑川听话地拄着拐又挪到沙发边,坐下来开始慢吞吞地叠衣服。
他故意拖时间叠得慢,方以诺都已经收拾好洗漱用品出来了,季阑川还坐在沙发上叠那几件衣服。
方以诺把手里的洗漱袋放进行李袋的隔层里,伸手扯过季阑川手里叠到一半的衣服:“一边儿去。”
季阑川便闷不吭声地往旁边坐了坐,他摸不透方以诺的想法,不知道出了这个病房门,自己要被带到哪儿去,整个人便蔫蔫的。
方以诺快速地把衣服叠好塞进行李袋里,察觉到平时的鹦鹉变成了鹌鹑,新鲜道:“今天挺文静啊。”
季阑川被乱他心弦的罪魁祸首笑话,不满地小声哼哼,没搭腔。
方以诺也不在意,提起行李袋道:“走吧。”
季阑川拄着拐杖跟在方以诺身后慢慢地走,许是为了迁就他,方以诺步伐迈得很小,两人花了10分钟才从住院部下到医院大门口。
“你就在门口等,车库走得太远了,我把车开过来。”
季阑川拄拐靠着医院正门的石柱子站着,趁着方以诺离开的间隙,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决定待会儿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要问方以诺准备带他去哪儿。
十分钟后,一辆银色的越野车停在季阑川面前。
方以诺从驾驶室下来,走过去把季阑川扶到后座的门边,刚要抬手打开车门,便听到季阑川扭捏开口:“我想坐副驾诶。”
“……”方以诺收回要开后座车门的手:“好好说话。”
“我想坐副驾。”
方以诺却还是抬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季阑川还以为自己要被塞进看不到美人的后座里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方以诺把扶着的季阑川的那只胳膊,抬起来跨过自己的脖子搭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把自己变成了季阑川暂时的拐杖,然后单手把季阑川那根医用碳纤维黑拐扔进了后座,接着才把季阑川也扔进副驾坐好。
季阑川喜滋滋地坐在副驾上,咧着个嘴傻兮兮地笑,看方以诺绕过车头,坐回驾驶室。
“安全带系上。”
“哦……哦!”季阑川回过神来,快速给自己绑上安全带,假装自然地问出那句:“我们要去哪里呀!”
……
话刚出口,没等方以诺有所反应,季阑川倒先被自己的语气弄得虎躯一震,羞愧地把脸别到一边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呀什么呀,他在心里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
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方以诺的笑声,好似终于忍不了了,笑了一会儿才道:“给我正常点,不送你去警局。”
季阑川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面窗思过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问方以诺:“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方以诺没回答季阑川的问题,斜着瞅了他一眼,说道:“先带你去商场买几件衣服,总不能老穿我的,手腕脚腕都遮不全。”
季阑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衣服确实是短了一小截。
方以诺180cm长得不能说矮了,可是季阑川不知道吃啥长大的,直接窜到了195cm,硬生生还是多了他半个头。穿着方以诺的衣服便显出小来,原先一直在医院住着,凑合凑合也没什么,但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凑合。
方以诺驱车带季阑川到最近的商场,也没问季阑川的喜好,随便挑了间运动品牌的店就往里进,对照着模特原封不动地扒了三套衣服,毛衣,裤子,外套一应俱全,让售货员拿来适合季阑川的尺码,当场便付了款。
季阑川跟在他后面用售货员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反抗:“太休闲了,一点都显现不出我的成熟稳重来……”
方以诺充耳不闻,拎着那几套衣服出了这家店,又带着季阑川进了家专门卖羽绒服的店,对售货员道:“拿一件黑色经典长款,他穿。”
整个买衣服的过程不超过20分钟,其实10分钟在乘电梯走路。
本来方以诺说带他来买衣服,季阑川还喜不自胜,买完一趟下来,已经变得蔫了吧唧的了,怨念颇深。
方以诺两边手都提了衣服,示意季阑川按电梯,看他这副样子,嘲讽道:“你想成熟稳重,你的腿套得进去吗?”
季阑川低头,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左腿,即便穿着宽松的裤子,也显得有些许拥挤,不得不承认方以诺的选择是对的。
“没给你买裙子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什么!”季阑川惊呼:“你居然想过给我买裙子?你的爱好……好变态哦!”
方以诺忍无可忍,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把季阑川拍得头往下垂了一下。
没想到梦里的场景当真出现了,不过不是发生在警局里,而是发生在方以诺准备带他回家之前,季阑川得以对美人给予的这一巴掌回味无穷。
买了东西,方以诺没再带季阑川去别的地方,两人径直回了家。
季阑川进了家门,便跟巡视领地似的,绕着房子巡视了一圈。
方以诺的家是简单的两居室,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很显然,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有多余的床供季阑川就寝。
季阑川非常自觉地就要拄着拐一瘸一拐地入住方以诺的卧房,方以诺把行李袋随意放在客厅的沙发旁,掏出手机翻出什么来,把手机屏幕朝向季阑川的方向。
“在你给自己找窝之前,先看看这个。”
季阑川收住就要踏进卧房的脚,转过身子朝方以诺走来,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探着脑袋过来看方以诺手机上的图片。
那是一张死亡证明,季阑川的死亡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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