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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风雪刃·终版)
血色归途
风雪拍打着豫亲王府的窗棂,呜呜作响,像极了松山城下未及掩埋的尸骸在哀嚎。
多铎踏进书房时,带进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与雪沫子的清冷。他看也没看躬身候在一旁的安管事,只将一柄还在滴血的佩刀,“哐当”一声,扔在我刚研好墨、铺平宣纸的书案正中。
刺目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啪嗒”一声,砸在我抄了半卷的《孝经》上,晕染了“孝悌也者”几个墨字。
“出去。”他声音沙哑,带着战场厮杀后的疲惫。
安管事一个哆嗦,连忙退下。我正要跟着退出,他却盯着我说:“你留下。”
我脚步一顿,安管事则头不回地关上门。
我僵立原地,目光从血迹上移,掠过他玄色铠甲上的血污,停在他额角那道新添的伤口上——血已凝固,像一条狰狞的红虫。
他没看我,径直走到软榻前,脱下沾满泥雪的战靴,随手扔在一旁。
“揉肩。”他闭眼命令。
我攥紧袖中的手,指尖冰凉。缓缓上前,触上他紧绷的肩膀。掌下肌肉虬结,硬得像铁,充满了疲惫的紧绷感。他在我指尖触碰的瞬间微微一僵,但很快松弛下去,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玉山,压在我的手上。
窗外,风雪更急。
拜见摄政王
他并未让我揉多久,便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对安管事道:“备马,去睿亲王府。”
安管事一愣:“主子,风雪这么大,您刚回来……”
“少废话!”多铎不耐烦地打断,“备马!”
片刻后,他披上黑色斗篷,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里。我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很快被大雪掩埋。
我不知道他与多尔衮密议了多久,只知道他回来时,已是深夜。他进书房时,身上带着更浓的寒气,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他挥退了安管事,却没让我出去。他盯着我,忽然道:“去把舆图拿来。”
我连忙从书架上取下那卷巨大的松锦舆图,在书案上铺开。
军机泄露
他手指重重戳在“笔架山”位置,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十四哥同意了!明日午时,我率精骑绕道沿海,断明军粮道!阿济格率主力佯攻,逼洪承畴决战!”
我垂眸不语,心跳如鼓。指尖的冰冷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盯着我,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不是信任,不是倾诉,而是一种极致的炫耀与掌控。他像一个猎人,在展示他即将捕获的猎物,而我,只是他脚边的一颗石子,有幸听到了这场征服的预告。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与恐惧。那抹残酷的笑意又回到了他嘴角:“怎么?怕了?松山城内人相食,破城只在旦夕之间!这天下,终究是我爱新觉罗氏的!”
我依旧不语,只盯着舆图上那被他手指戳得微微皱起的“笔架山”,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烽火与尸骸。这个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我知道,他不是在告诉我,他是在警告我——我的命运,早已和他这疯狂的野心绑在了一起。
摄政王令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
多铎在演武场召集了所有将领。他站在高台上,身上披着玄色铠甲,腰间佩着那柄带血的刀,眼神冷冽如冰。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高高举起:“奉摄政王谕!”
全场将领立刻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恭听摄政王令!”
“图赖!”多铎高声宣读。
“在!”左翼统领图赖出列,躬身听令。
“你率三千精骑,绕道沿海,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断明军粮道,截下笔架山所有粮草!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图赖脸色一白:“主子,沿海道路泥泞,且明军必有防备……”
“这是摄政王的军令!”多铎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若办不到,本王亲自去!”
图赖不敢再言,只得抱拳应道:“奴才遵令!”
“阿山!”
“在!”右翼统领阿山出列。
“你率五千主力,正面佯攻,吸引明军注意力,务必让洪承畴以为我军主力在前!”
“遵令!”
多铎扫视全场,声音冷硬如铁:“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谁若坏了本王的大事,军法从事!”
将领们齐声应诺,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带着肃杀之气。
我站在书房的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仿佛能看到松山城下的血雨腥风。多铎站在高台上,身影在晨光中显得高大而孤绝,像一尊掌控生死的战神。
风雪中的暖意
将领们领命而去,演武场很快恢复了寂静。
多铎回到书房,身上带着清晨的寒气。他盯着我,忽然道:“去把那碗参汤端来。”
我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桌案上不知何时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是安管事悄悄备下的。
我端起参汤,递到他面前。他接过,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汤碗里晃动的热气,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十四哥说,破了松山,拿下洪承畴,福临便会大赏我……或许,能封我做个和硕亲王。”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期待,与方才那个杀伐果断的统帅判若两人。
我垂眸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忽然抬头看我,眼神晦暗不明:“等我封了亲王,你……”
他话未说完,忽然被门外的急促脚步声打断。安管事的声音带着惊惶:“主子,京城八百里加急!”
一封信被呈了上来。他拆开飞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混账!”他低吼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随即,他抄起手边的青瓷茶杯,用尽全力掼在地上!
“哗啦”一声脆响,瓷片四溅。其中一片,划过我的小腿,火辣辣的疼,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裙角。
他愣住了,目光从我流血的伤口移到我苍白的脸上。书房里安静得可怕。
许久,他忽然转身,从卧榻枕下摸出一个青瓷药瓶,看也不看,反手扔给我。
药瓶滚落在我的脚边。
“自己处理。”他丢下三个字,便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我,重新看向窗外。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比昨日更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我默默地捡起药瓶,打开闻了闻,是金疮药。我忍着痛,简单处理了伤口。
他依旧背对着我,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回头。
我握着那个小小的药瓶,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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