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暗恋，大雪为证

　　许知夏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书桌上切出一道刺眼的光斑。她迷迷糊糊抓过手机——7:15。

　　“糟了！”

　　昨天夜里想太多关于大学、关于何驰、关于未来的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两点，竟然忘了定闹钟。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知夏？起床了吗？”母亲在门外轻轻敲门，“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起了起了！”许知夏手忙脚乱地套上校服，头发都来不及好好梳，抓起皮筋随手扎了个马尾。镜子里的人眼圈有点暗，她匆忙戴上那副黑框眼镜——世界重新清晰，也重新隔上了一层安全的屏障。

　　冲到餐桌前时，父亲已经去上班了，母亲正收拾碗筷。“早饭在锅里，小笼包和豆浆……”

　　“来不及了妈！”许知夏瞥了眼时钟，7:25，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而公交需要二十分钟。

　　母亲也看了眼时间，当机立断：“我开车送你。早饭带上路上吃。”

　　五分钟后，许知夏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捧着母亲临时打包的饭盒——六个小巧玲珑的灌汤小笼包，还冒着热气。车子驶出小区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次记得定闹钟。”母亲目视前方，语气温和，“最近学习压力大吗？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还好……”许知夏小声说。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时，7:37。许知夏推开车门，朝母亲挥挥手：“谢谢妈！晚上不用接我，我自己回去！”

　　“注意安全！”

　　她抱着书包和饭盒一路小跑进教学楼。走廊里已经响起早读的零星读书声，高三（2）班在后栋三楼，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教室后门时，7:41——还有四分钟打铃。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许知夏猫着腰溜到自己的座位——第五排靠窗。同桌李薇正在背英语单词，抬头看了她一眼：“今天差点迟到啊。”

　　“嗯……”许知夏含糊应着，把书包塞进抽屉。饭盒还热着，她偷偷打开一条缝，香气又飘了出来。早上起太晚，确实饿了。

　　讲台上还没老师，她犹豫了一下，低头迅速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汤汁在口中爆开的瞬间，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母亲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正吃着第二个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许知夏动作僵住，缓缓抬起头，透过眼镜片，她看见斜后方的位置上，何驰正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她这边。他头发看起来刚洗过，微卷的刘海随意垂在额前。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侧脸上镀了层金边。

　　最要命的是——他在笑。

　　不是那种明显的笑容，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半掩着的饭盒，又移到她因为塞着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脸颊。

　　许知夏的脸“唰”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整理桌上的书，却感觉耳朵烫得厉害。嘴里的小笼包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她囫囵吞了下去，差点噎到。

　　“咳咳……”她小声咳嗽。

　　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忽然从旁边递过来。许知夏抬头，看见了何驰，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眼神里似乎还有未散尽的笑意。

　　“谢谢……”她接过水，小声说。

　　“慢慢吃。”何驰丢下这句话。

　　许知夏握着那瓶水，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她偷偷用余光瞥向他，发现他已经翻开物理练习册，专注地做起题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他看见了。看见她偷吃早餐的样子，看见她鼓着脸颊像仓鼠一样的模样。太丢人了……

　　早自习铃在这时响了。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开始布置晨读任务。

　　课间十分钟，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去。

　　何驰正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不是数学题，而是一个……卡通包子？圆滚滚的包子有简单的表情，旁边还有几缕表示热气上升的曲线。

　　“那个……”许知夏开口，声音有点干，“早上谢谢你。”

　　何驰抬起头，放下笔：“不用。”

　　“你早晨吃的什么？”她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突兀了。

　　但他回答了：“我不吃早饭。”

　　“为什么不吃呀？”许知夏下意识追问，“长期不吃早饭容易长结石的，对身体不好。”

　　何驰沉默了两秒，目光重新落回草稿纸：“太麻烦了。我自己住，懒得做。”

　　自己住？

　　许知夏愣住了。她从来没听说过何驰是自己住的。高三这么关键的时期，父母怎么会让他一个人住？想问，却又觉得这是隐私，不好开口。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还剩三个小笼包的饭盒上，突然有了主意。

　　“那个……你要不要尝尝？”她把饭盒推过去一些，“我妈做的，还热着。我吃太撑了，怕浪费……”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蹩脚——明明刚才还饿得不行，现在就说“吃太撑了”。

　　何驰看了看饭盒，又看了看她。就在许知夏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拿起自己笔袋里的便携筷子——他居然随身带筷子——夹起了一个。

　　小笼包很小，他一口就吃完了。细嚼慢咽后，他点点头：“很好吃。”

　　许知夏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这些都给你吧，我真的吃不下了。”她把整个饭盒都推了过去。

　　“哼！知夏你偏心！”沈曼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正假装生气地撅着嘴，“给何驰吃都不给我吃！”

　　“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带！”许知夏连忙说，“我妈做的红豆饼也很好吃……”

　　“这还差不多。”沈曼满意地笑了，又朝何驰眨眨眼，“大学霸，沾你的光啊。”

　　何驰没接话，只是默默吃着剩下的两个小笼包。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一点都不像有些男生狼吞虎咽。许知夏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次性筷子，忽然想起昨晚他打游戏时那双手在屏幕上跃动的样子。

　　“喂喂，别看了，老师来了。”前排的徐彦转过头，压低声音提醒，眼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促狭的笑意。

　　许知夏赶紧转回身，英语老师已经抱着试卷走进教室。

　　“上周模拟考的卷子发下去，今天我们重点讲一下完形填空和作文。”老师在讲台上说，“这次整体考得不错，尤其要表扬许知夏同学，146分，全班最高。”

　　几张试卷从前排传过来。许知夏接过自己的，鲜红的“146”写在右上角。她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何驰的分数——132，不算低，但对他来说应该不太理想。

　　果然，何驰看着自己的试卷，眉头微微蹙起。他的扣分点主要在完形填空和作文上。

　　“前后桌讨论一下错题，十分钟后我统一讲解。”老师说。

　　沈曼立刻转过身，把试卷摊在许知夏桌上：“快快快，救我！这完形填空我怎么错了八个？！”

　　许知夏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她讲题的方式和何驰不同——何驰擅长构建逻辑框架，而她更注重细节和语感。她会给每个选项找到在文中对应的线索，解释为什么选这个而不选那个。

　　讲着讲着，她感觉到另一道视线。悄悄抬眼，发现何驰也在听。他手里拿着笔，偶尔在她讲到关键点时会在自己试卷上做个记号。

　　沈曼的错题讲完后，许知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何驰：“你要不要也一起听听？反正我都讲了……”

　　何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他点点头，把试卷往中间推了推。

　　许知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但她努力保持镇定，开始讲解完形填空的解题技巧。她讲得很仔细，每道题都分析上下文逻辑，指出关键提示词。讲到第三题时，她故意放慢语速：

　　“这道题的关键是前面这个‘although’，虽然我们通常觉得这种题很简单，但很容易忽略它带来的转折关系……”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何驰的反应。他听得很认真，偶尔点头，但没说话。

　　全部讲完后，沈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知夏你太厉害了！”

　　许知夏看向何驰，轻声问：“你……懂了吗？”

　　何驰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嗯，懂了。”

　　但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许知夏太熟悉这种表情了——她自己在听不懂又不好意思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想了想，指着试卷上一道她刚才没重点讲的题：“那这道题呢？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思路吗？”

　　那是一道比较简单的语法题，她故意选了个何驰应该会、但她猜测他可能忽略细节的题目。

　　何驰果然顿了顿。他看着那道题，嘴唇微动，却没说出完整的思路。

　　“我……”他难得地卡壳了，“我觉得应该是选B，因为……”

　　他说了个很表面的理由，完全没触及考点核心。

　　许知夏心里一软。原来他也会这样，听不懂却不好意思说，被问到就结结巴巴地试图蒙混过关。这种笨拙的诚实，竟然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其实这道题的关键在这里。”她接过话，声音不自觉地更温和了，“你看这个时间状语，它决定了时态，而主句的动作发生在……”

　　她重新讲了一遍，讲得更慢，每一步都确认他是否跟上。讲完后，她抬起头，问“懂了吗。”

　　晨光正好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她侧脸上。她的头发没有扎得很紧，几缕碎发散落在颊边，在阳光中变成了透明的金色。何驰看着她，目光有那么几秒钟的停滞。

　　然后他说：“懂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懂了。许知夏能从他眼睛里的光看出来。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教室里其他同学的讨论声、翻试卷的声音、窗外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都渐渐远去。

　　英语老师重新开始讲课，重点讲解高考作文的评分标准和写作思路。

　　下课铃终于响了。这是一个大课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同学们陆续起身，有的去上厕所，有的去接水，有的在走廊活动。

　　许知夏还坐在座位上，假装整理试卷。她看见何驰起身走出教室，应该是去洗手间。沈曼凑过来，压低声音：“刚才某人的脸红了哦~”

　　“别闹……”许知夏小声说。

　　“我没闹。”沈曼笑嘻嘻的。

　　“你说……”她犹豫着，“他为什么自己住啊？”

　　沈曼耸耸肩：“听徐彦说，他爸妈工作特别忙，经常出差。高一高二还有保姆照顾，高三他说想一个人安静点，就搬到现在住的地方了。好像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

　　原来是这样。许知夏想起他说“早饭太麻烦”时的表情，那不仅仅是嫌麻烦，也许还带着点……孤独？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强烈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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