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夜场的日子

　　我跟露露从 309 出来，腿还有点发软。走廊灯光一亮一暗，姑娘们拖着高跟鞋来来回回，香水味、烟味、汗味糊成一团，跟刚才包厢里的酒气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烟火味”的下水道版。
　　露露刚要拐去更衣室，后面飘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哟，这谁啊？新货？”
　　我一回头。一个穿粉色小短裙的妞靠在走廊口，双手抱胸，胸口的沟差点溢出来。脸长得艳，妆画得狠，嘴角一勾，全是糖味儿，可眼尾一挑——全是刀。
　　露露身子明显绷了一下，嘴里却还笑：“美琪。”她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小心点，这女人，比酒辣多了。”
　　美琪踩着高跟走过来，每一步都像在走 T 台，却让人本能想躲。她先看我脸，再慢慢往下扫——胸、腰、腿，一路看过去，像在检查今天仓库新到的哪块肉比较值钱。
　　“新人？”她问。我点头：“嗯。”
　　“挺嫩。”她笑了一声，尾音拐得又甜又贱。
　　露露赶紧往前一步：“刚来的，你嘴下留点德。”“哎呀，我吓她？”美琪笑得花枝乱颤，“你们这些当姐姐的，就爱护新人。护得了一晚，护得了一辈子啊？”
　　她说话声音又软又糯，可每个字都带着凉意。我本能往后退了半步，不算怂，就是下意识拉开点距离。她一下就看出来了，笑得更欢：“哟，还挺乖。”
　　她眯眼：“叫什么？”“林雪。”“雪啊……”她特意拉长，“难怪一股‘白花花’的干净味儿。”
　　露露皱眉，正要把我挡到身后，美琪突然抬手挡住：“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我就瞧瞧，新货啥味儿。”
　　那一瞬间，我突然懂了——男人的危险，是色、是手不老实；女人的危险，是笑着削你。而且，削得准多了。
　　美琪忽然贴近我，伸手帮我拽了拽领口。动作看着像姐妹间的亲昵，指尖从我锁骨滑过去，那一下轻得要命，却弄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凑近，声音贴着我耳朵：“小妹妹，你知道这儿最重要的是啥吗？”我抬眼看她：“什么？”“不是坐哪桌，也不是会不会喝酒，更不是笑多甜。”她指尖从我锁骨一路滑到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是——你为了钱，能把自己往多低的地方放。”
　　这句话说出来，她还在笑，笑得跟糖精似的。露露忍不住把她的手拨开：“她第一天，别给她灌你那一套。”
　　“第一天才得教啊。”美琪挑眉，“这儿又不是幼儿园，谁不是奔着赚钱来的？”她眼神又在我身上绕了一圈，笑得又骚又懒：“你这种脸，只要肯……什么都好说。”
　　“肯”后面那半句，她没说，但我听懂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这种女人——嘴上说的都是“赚钱”、“照顾”，骨子里想的，都是“谁踩谁、谁抢谁、谁压死谁”。
　　我们正要走，美琪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露露，309 那桌不是你一直在坐？怎么把新人推上去了？”
　　空气一下子紧了。露露眼神凉下来：“我疼她，不行吗？”美琪笑得更开心：“你是疼她，还是怕以后她抢你台？”“抢台”两个字一出，味道就变了。在这地方，说你骚都没啥，但说你“抢台”，跟当众抽你一耳光差不多——等于说你跟姐妹撕破脸、抢饭碗。
　　我站在中间，看着两个女人，一个笑得甜得要命，一个冷得不动声色。那一刻我才明白——男人只是来花钱的，真正的战场，是这些“姐姐妹妹”之间。
　　美琪又把视线丢给我，笑得像猫逗老鼠：“小妹妹，你知道坐 309 那桌啥意思吗？”我没吭声。露露立刻警觉：“别瞎说。”
　　“我哪儿瞎说，我是好心。”美琪凑近我，声音压到最低：“那桌的男人啊——就爱新鲜，也爱带走。”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慢悠悠接着说：“你这种干干净净的小白花，最容易被点名。谁点你？呵……”她笑了笑，“你自己猜。”
　　她说完，像看戏一样盯着我的表情。露露直接站到我前面：“够了，美琪。”美琪看了露露一眼，笑容收了几分，像猫把爪子暂时缩回去了：“行行行，不吓你们俩了。”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喊我：“林雪——”我抬头。她勾起嘴角，眼神又甜又狠：“欢迎来到真的世界，小妹妹。”说完，扭着腰、带着一串香味就走了。
　　露露长出一口气，拉我往更衣室走：“别搭理她，她就爱拿新人找乐子。”我压低声音：“她……很厉害？”露露沉默了两秒：“不好惹。心太深。她笑一笑，八成都在算计。”
　　我点点头。可就在我低头那一瞬间，心里忽然顶上来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是怕，也不是委屈。是一种被刺激出来的狠劲。美琪那句“你愿意为了钱做到什么程度”，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我不会变成她那样。但我比刚进门的自己清醒多了——这地方不是地狱，地狱是下去了就出不来。这地方是战场，有人输，有人赢。既然我已经站在这儿了——那就别只当被宰的肉。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学会，笑得甜一点，心比酒更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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