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吻过他

　　林星眠最近很水逆。

　　真的。

　　自从上次在她哥房间“社死”之后。

　　她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敢主动跟她爸妈打听任何关于“顾深”这两个字的消息了。

　　连她哥打电话回来。

　　她都支支吾吾不敢多问。

　　生怕触碰到什么敏感的神经。

　　但脑子不听使唤。

　　画速写的时候。

　　笔尖总会莫名其妙拐到某个侧脸轮廓上。

　　然后她再像被烫到一样。

　　疯狂用橡皮擦掉。

　　“妈的……”
　　“没出息……”

　　她一边恶狠狠地擦着画纸。

　　一边骂自己。

　　就在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下。

　　她收到了那封邮件。

　　来自一个她投了好久的漫画平台。

　　邮件内容很官方。

　　很客气。

　　但核心意思就一个——

　　“抱歉，您的作品未能达到我们的录用标准。”

　　后面还跟了一堆什么“市场考量”、“风格定位”之类的屁话。

　　林星眠盯着屏幕。

　　感觉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

　　又一下。

　　闷闷的疼。

　　虽然被拒稿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次……

　　她抱了很大希望。

　　这本短篇漫画。

　　她熬了好几个通宵。

　　反复修改分镜。

　　上色都快把数位板戳穿了。

　　结果……

　　还是不行吗？

　　她瘫在椅子上。

　　望着天花板。

　　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鼻子有点酸。

　　眼睛也有点热。

　　但她死死咬着嘴唇。

　　没让那点水汽掉下来。

　　不行。

　　不能哭。

　　哭了就更显得自己像个废物了。

　　她吸了吸鼻子。

　　猛地坐直。

　　赌气似的把那个投稿用的压缩包。

　　拖进了电脑垃圾桶。

　　看着那个文件消失。

　　心里更空了。

　　像破了个大洞。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需要点甜食。

　　急需。

　　不然她怕自己会抑郁而亡。

　　她耷拉着脑袋。

　　有气无力地拉开房门。

　　准备去厨房扫荡冰箱里的库存蛋糕。

　　然后。

　　她就僵在了门口。

　　客厅里。

　　顾深。

　　正坐在她家沙发上。

　　和她爸下象棋。

　　我靠。

　　他怎么又来了？！

　　林星眠脑子“嗡”的一声。

　　第一反应是缩回房间锁上门。

　　但已经晚了。

　　顾深似乎听到了动静。

　　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在她有些发红的眼圈上。

　　停留了大概零点五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手指夹着一枚棋子。

　　懒洋洋地敲了敲棋盘。

　　“将军。”
　　“林叔，您又输了。”

　　林爸一拍大腿。

　　“哎呀！小顾你这棋路太刁钻了！”
　　“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爸……妈呢？”

　　林星眠硬着头皮。

　　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眼睛根本不敢往沙发那边瞟。

　　“你妈学校临时有事，晚点回来。”
　　“哦……”

　　她低着头。

　　像只小老鼠一样。

　　贴着墙边。

　　想快速溜进厨房。

　　“眠眠，给你顾大哥倒杯水。”
　　林爸头也不抬，忙着摆棋子，“我这盘非得赢回来不可！”

　　“……”

　　林星眠脚步一顿。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为什么是她？！

　　但她不敢反抗。

　　只能磨磨蹭蹭地去厨房倒水。

　　手有点抖。

　　水差点洒出来。

　　她端着水杯。

　　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边。

　　距离顾深还有一米远。

　　就停下了。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推过去。

　　“顾……顾大哥，喝水。”

　　声音小得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谢谢。”

　　顾深应了一声。

　　没看她。

　　专注地看着棋盘。

　　仿佛那是什么世界名画。

　　她松了口气。

　　转身就想逃。

　　“林星眠。”

　　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声音不高。

　　却像定身咒一样把她定在原地。

　　她后背一僵。

　　慢吞吞地转回身。

　　“啊？”

　　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乱跳。

　　他不会又要提上次偷看画本的事吧？

　　还是发现她偷偷画他了？

　　完了完了。

　　顾深终于从棋盘上抬起眼。

　　看向她。

　　桃花眼里没什么情绪。

　　“你电脑……”
　　“屏保挺别致。”

　　“啊？”

　　林星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方向。

　　房门没关严。

　　从客厅的角度。

　　刚好能看到她电脑屏幕的一角。

　　上面……

　　是她刚刚拖进垃圾桶的那个漫画文件。

　　的预览图。

　　因为赌气。

　　她没立刻清空垃圾桶。

　　那张色彩绚烂的封面图。

　　就那么突兀地。

　　躺在垃圾桶里。

　　像个巨大的讽刺。

　　我靠！

　　林星眠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比被老师抓包还惨。

　　这他妈……

　　简直是公开处刑！

　　“还、还行吧……”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只想立刻冲回房间把电脑砸了。

　　“画得不错。”

　　顾深语气平淡地吐出四个字。

　　和林上次在她哥房间说的话一模一样。

　　但这次。

　　听在林星眠耳朵里。

　　更像是一种怜悯的敷衍。

　　“一般般……”
　　“瞎画的……”

　　她声音越来越低。

　　头也垂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拖鞋尖。

　　难堪得脚趾抠地。

　　“构图很有意思。”
　　“色彩也大胆。”
　　“就是透视有点问题。”
　　“左边那栋楼，歪了。”

　　？？？

　　林星眠猛地抬起头。

　　惊讶地看着他。

　　他……

　　他看了她的画？

　　还看出了透视问题？

　　他不是建筑设计师吗？

　　还懂漫画？

　　顾深迎着她惊讶的目光。

　　表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张废纸。

　　又从衬衫口袋抽出一支笔。

　　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一下。

　　然后。

　　在纸上随意画了几根线条。

　　“这里。”
　　“视平线再低一点。”
　　“消失点往这边挪。”
　　“会好很多。”

　　他一边说。

　　一边画。

　　寥寥几笔。

　　一个准确得多的透视框架就出来了。

　　简单。

　　清晰。

　　直击要害。

　　林星眠愣愣地看着那张纸。

　　又看看他。

　　小鹿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纠结了好几天。

　　怎么改都觉得别扭的透视问题。

　　被他三两下就解决了？

　　“你……你也懂画画？”

　　她忍不住问。

　　声音还带着点刚才委屈的鼻音。

　　“不懂。”
　　顾深把笔帽扣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只会画房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

　　把那张纸推到她面前。

　　“基础的东西是相通的。”
　　“你这张……”
　　“人物动态抓得挺好。”
　　“眼神有戏。”
　　“比那些套路化的商业稿有意思。”

　　林星眠的心脏。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不疼。

　　有点麻。

　　还有点……酸胀。

　　她投稿被拒。

　　就是因为编辑说她“风格不够商业”、“不够主流”。

　　可他居然说……

　　有意思？

　　她看着那张被他修改过的透视框架图。

　　线条干净利落。

　　和他的人一样。

　　带着一种冷静又强大的力量。

　　“真的……有意思吗？”

　　她小声问。

　　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和脆弱。

　　“嗯。”
　　顾深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至少比我大学时看的那些……”
　　“有意思多了。”

　　“你大学……看漫画？”

　　林星眠更惊讶了。

　　实在无法想象他这种看起来只会看建筑年鉴的人。

　　会看漫画。

　　“林昼看的。”
　　“被迫看了几眼。”
　　“辣眼睛。”

　　他语气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嫌弃。

　　林星眠没忍住。

　　“噗”一下笑了出来。

　　嘴角两个小梨涡悄悄跑了出来。

　　她几乎能想象她哥抱着那些热血少年漫。

　　一边看一边嗷嗷叫的样子。

　　和眼前这个清冷矜贵的男人。

　　形成惨烈对比。

　　笑着笑着。

　　心里那个破洞。

　　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堵上了。

　　没那么漏风了。

　　“所以……”
　　“被拒了？”

　　顾深忽然问。

　　话题跳转得太快。

　　林星眠笑容僵在脸上。

　　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她低下头。

　　“嗯……”

　　“正常。”

　　“……啊？”

　　“哪个画画的没被拒过稿。”
　　他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第一个设计方案……”
　　“被导师打了回来。”
　　“重画了十遍。”

　　林星眠倏地抬头。

　　眼睛瞪得圆圆的。

　　像受了惊的小鹿。

　　他？

　　顾深？

　　看起来无所不能的顾深？

　　也会被否定？

　　重画十遍？

　　难以想象。

　　“为……为什么啊？”

　　她忍不住追问。

　　“说我想法太多。”
　　“结构不稳。”
　　“华而不实。”

　　顾深扯了扯嘴角。

　　像是在嘲笑当年的自己。

　　“那……后来呢？”

　　“后来？”
　　他瞥了她一眼，“后来就画到他认为‘稳’为止。”
　　“烦死了。”

　　最后三个字。

　　他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像个被作业困扰的大男孩。

　　和林星眠印象中那个游刃有余的形象。

　　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差。

　　竟然有点……

　　可爱？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赶紧晃晃脑袋。

　　“哦……”

　　她小声应着。

　　心里却莫名平衡了一点。

　　原来大神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你这张……”
　　顾深的目光再次投向她那台“公开处刑”的电脑屏幕，“只是不适合那个平台而已。”
　　“没必要否定自己。”

　　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一颗小石子。

　　投入她心湖。

　　漾开一圈圈涟漪。

　　“可是……”
　　她绞着手指，声音闷闷的，“编辑说我的风格没市场……”

　　“市场？”
　　顾深轻嗤一声，带着点不屑，“迎合出来的市场……”
　　“迟早过气。”
　　“画得烂的人才没特色。”
　　“有特色的……”
　　“总会被人看到。”

　　他说这话时。

　　眼神很静。

　　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林星眠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过分好看的桃花眼。

　　看着眼尾那颗让她心跳失序的泪痣。

　　看着他平静却坚定的表情。

　　心里那片因为被拒稿而阴云密布的天空。

　　好像……

　　裂开了一条缝。

　　金色的阳光。

　　“哐”一下照了进来。

　　亮得她有点想哭。

　　她用力眨了眨眼。

　　把那股酸涩憋了回去。

　　“谢谢……”

　　她声音很轻。

　　带着浓浓的鼻音。

　　但这次不是委屈。

　　是别的什么东西。

　　暖烘烘的。

　　涨满胸腔。

　　“谢什么。”
　　顾深已经重新将目光投回棋盘，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随手施舍，“下次画楼……”
　　“别画歪了。”
　　“看着难受。”

　　林星眠：“……”

　　刚刚升起的那点感动。

　　瞬间被打散了一半。

　　这人……

　　真是随时随地不忘毒舌一把。

　　但她看着他的侧脸。

　　看着他又开始和她爸厮杀棋局。

　　手指夹着棋子。

　　漫不经心却又步步紧逼。

　　心里那点郁闷和自我怀疑。

　　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她悄悄退回房间。

　　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

　　却没有了之前的沮丧。

　　她走到电脑前。

　　看着垃圾桶里那个文件。

　　犹豫了一下。

　　没有清空。

　　而是把它拖了出来。

　　重新放回了桌面。

　　然后。

　　她拿起数位笔。

　　点开软件。

　　对着画面上那栋“歪了”的楼。

　　开始修改。

　　按照他刚才画的透视框架。

　　一笔一笔。

　　认真地调整。

　　窗外天色渐暗。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数位板的轻微声响。

　　和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微微上扬的嘴角。

　　客厅里。

　　传来林爸懊恼的声音。

　　“又输了！小顾你让我个车吧！”

　　顾深懒散的回应隐约传来。

　　“不行。”
　　“让子是对您的不尊重。”

　　林星眠听着外面的动静。

　　笔下的线条越发流畅。

　　心里那个原本空落落的洞。

　　不知不觉间。

　　已经被一种陌生的。

　　温热的。

　　带着雪松清冽气息的情绪。

　　悄悄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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