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曲奇

　　“这个方案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梁函坐在办公桌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桌面上的策划案，梁清时站在那个实习生后面，狠狠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搬来这边办公已经快三个礼拜了，也是看着梁函一点点地把实验室这边的办公室填满，来来往往的挂着梁氏工牌的员工和实习生让他有一种在梁函手底下讨生活的感觉，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就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见识到了梁函的雷厉风行，他的意见往往都很精简，不熟悉工作内容、抓不住业务关键点的员工往往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真正有水平的员工却能瞬间领悟到许多。

　　所以这里的员工流动性不是一般的大，临时组建的人事部部长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天天都泡在他这边吐苦水，他被迫听了很多梁函没有人性的资本家故事，跟他面前那个梁函简直两模两样，他只能归结为面对工作，梁函就是十分严肃无情的。

　　“......格式做得再漂亮，内容不行就是不行，回去重做！”

　　实习生哭丧着脸走出去，梁清时惴惴不安地递上了自己的项目书，心惊胆战地看着梁函翻着。没过一会儿，只听得‘啪’的一声，他的项目书被飞速地合上。

　　梁清时咽了咽口水，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鞭策，却没想到那人一直笑着，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布布的早教机构倒闭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

　　“有没有兴趣请个人帮你带一下？”

　　“梁总，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不要谈论私事。”

　　“下班后一起吃饭吧？我有几个人选你可以看一下，背景我都调查清楚了，你可以放心用。”

　　“我拒绝有用吗？”

　　自从跟这人重逢以来，就没有一顿饭是他和布布单独吃的，这人用尽各种手段，强行挤进他和布布的二人小世界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函拉开抽屉，把项目书塞了进去，抽屉一角非常眼熟的黄色包装袋一闪而过，被梁清时看了个正着。

　　只见他快两步走上去，一把将那包装袋扯了出来，这不是布布最喜欢吃的那款黄油曲奇吗？！

　　再联想到布布最近心心念念的大伯，梁清时眼睛眯了眯，视线扫过那个眼神都透露着心虚的男人。

　　“梁总还有这爱好呢？”

　　“咳！最近工作有点多，比较容易饿。这个牌子的饼干真的挺不错的，这袋就给你带回去尝尝了。”

　　听着这越说越利索的借口，梁清时瞪了他一眼：“还有呢？都给我！”

　　梁清时一边收着赃物一边念叨：“布布吃东西一向没个限度，吃了这么多零食，还吵着要吃饭，这样下去迟早积食。再说了，零食是能当饭吃的吗？你再这么纵着她，迟早坏了她胃口！”

　　被这顿批评，梁函心里有点美，他骂我，他在乎我！

　　但面上还是讪讪地不敢再回嘴，也有些后悔用小饼干去收买布布，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梁清时站在梁函身边，怀里抱了一堆黄油曲奇，正要再说两句，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抬头，就跟人事部的部长对上了视线。

　　看着她一下子变得惊恐的眼神，梁清时只觉得百口莫辩。

　　他的资本家故事会要断更了。

　　“梁......梁总，我来提交一下这周的周报，还有几个候选人需要您拿一下主意。”

　　梁函手底下毕竟还管着偌大一个梁氏，不能天天都在这里，所以选出一个副总非常重要。由于这个项目是梁氏计划新开的业务，总部那边虽然也有很多人跃跃欲试，但梁函更倾向于找到一个跟梁氏毫无瓜葛的人来担任。

　　“拿过来吧。”话音刚落，梁函就看向准备着偷偷溜出去的梁清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那清清今晚还是来我家吗？想吃什么我提前跟阿姨说。”

　　人事部部长的头更抬不起来了，底下的表情不用猜梁清时就知道是个什么样，不出两天，他和梁总的‘奸情’想必就会传遍整个实验室了。梁清时现在只想把梁函嚼吧嚼吧吃了。

　　办公区域很宽敞，人事部部长更是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此时此刻，她坐在梁清时身旁，满含怨念的眼神死死盯着正在劈里啪啦敲键盘的梁清时。

　　一句话打了四遍还满是错别字后，梁清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嘴很严的，收一收你的怨气。”

　　“不，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你和我们梁总之间的猫腻。身为人力资源部的部长，要充分了解员工之间的关系，关键时刻起到调解的作用。”

　　“八卦就是八卦，不用铺垫那么多。”

　　“所以你们是......？”部长眼睛一弯，两颗大拇指贴了贴。

　　梁清时看着那两颗暧昧的指头，突然不说话了。脑海里不断地回现这段时间的种种，他和梁函之间的关系说的好听是前兄弟，说的难听点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才对。

　　但是现在他和梁函之间甚至说得上一句和谐。

　　这太邪门了。

　　这不对！

　　他猛地站了起来，他是要跟梁家人划清界限的，即便梁函再怎么死缠烂打，他也不应该，他也不应该有任何的回应......

　　“怎么了？”

　　梁清时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儿，脚突然抽筋了。”

　　“哦哦。”部长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而看起了被摊在他桌面上的小饼干：“这是什么？吃的吗？我正好有点饿了......”

　　梁清时把那些全都往部长怀里推：“你都带走吧，本来就不该出现在我这里的。”

　　“这可是梁总给你的，我全都拿走了不太好吧？他知道了会给我穿小鞋的，那人心眼儿可小了。”部长瘪了瘪嘴，翻了个不雅的白眼。

　　把部长送走后，梁清时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独自想了一会儿后把剩下的那几袋儿小饼干全部塞进了底下的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他转回去，看见电脑界面上那一句写的乱七八糟的句子，心更烦了。

　　‘啪’的一声，电脑被狠狠合上。

　　该死的！

　　他扭头，往梁函办公室的方向自以为狠辣地瞪了一眼。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他决定早退了。

　　项目书的意见那个人应该要留到原定的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跟他一点点掰扯干净了，毕竟他经常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开小灶。

　　这边想来也没什么事情了，他还是先跑回公司总部那边吧。

　　收拾好他的东西，梁清时挑了一个人少的过道，偷感极重地溜了出去。

　　“跑哪儿去？”

　　梁清时的身影顿在原地，手里的帆布包是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几个呼吸后他故作镇静地转身：“李总突然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一趟......”

　　这世界上没什么是早退被小领导当场捕获还要尴尬的事情了。

　　梁函抬起腕表，一边看时间一边语气很友善地说：“李总约了我们四点四十五讨论项目，让我跟你说一声。现在是四点三十六分......我现在给李总发个消息，别是被盗号了。”

　　“......是我记错时间了。”梁清时欲哭无泪，所以对梁函有所回应真的不是他的本意，是有的人真的太欠了。

　　临下班的最后两个小时，梁清时几乎是被押在梁函办公室里，听李总和梁函高谈阔论，说着毫无意义的空话，简而言之就是画大饼。

　　“.....跟梁总这番谈论下来，我才知道咱们这个项目所涉及的内容远比预想中的要广泛不少，梁总还真是思路活泛，年轻有为啊！”

　　梁清时听着这句像极了结束语的话，无比激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梁函。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布布，想冷却一下和梁函这段时间的关系。

　　梁函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某人，话题一转：“李总的话也给了我很多灵感，不知您有没有想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更加空洞的双眼，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今晚这顿饭，他还真是吃定了。

　　心理学上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花费二十一天。梁函看着桌面上那个隐晦的电子日历，绕着石柱的小黑猫每隔十分钟就转两圈，意味着他还差两天，就能让清清和布布习惯他在身边了。

　　他精心布置的房子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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