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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亲传弟子
屋里还亮着光,暖黄的光晕透过薄薄的窗纸晕染开来,勾勒出两道纤秀的身影。
“什么人?”一道女声从隔窗传出。
“在下城门校尉罗彪。”罗彪勒马于门前,打量着眼前屋宇。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三进式木舍,青瓦覆顶,古木为墙。中间围成一个宽敞的院落,院落里铺了些尚未收起的药材,还有些孩童和女子的衣物。
每间屋子窗棂上都贴着崭新的大红剪纸,有喜鹊登梅、年年有余等昭示新年的样式,应是才贴不久。
罗彪收回视线,问道:”近日城中不太平,我们奉旨前来缉拿贼寇,不知姑娘可曾见过可疑的人,亦或身受重伤之人。”
屋内沉默了一瞬。
“不曾。”
罗彪复又问道:“敢问姑娘是?”
雕花木窗被一只纤手推开半扇,他透过一角看去,女子装扮简单,黑藻似的头发垂泻,一身素衣立在窗后,衬的肤色瓷白,一双杏眼充满生气。
“家师圣医娘子,我名边月,榻上的是我师姐。”
榻上斜倚的女子只露出半边侧脸,轮廓却精致如画,她小臂缠着厚厚白纱,隐隐透出一点淡褐色的药渍,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草药苦香。
罗彪眸光微动,他听闻圣医娘子四位弟子各有千秋。然只有一位亲传弟子名边月。边月常年随师救人,在民间声誉颇盛,只不过鲜有人见过她们真容。
罗彪语气稍缓,拱手道:“原来是边月姑娘,听闻今日姑娘去百草堂买了药材,不知姑娘要这番红花买来作何用处?”
边月并未着急回答,她那双清泠泠的眸子慢条斯理地转动,最后落在躲在士兵身后瑟瑟发抖的胖掌柜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当百草堂是百年老号,最重清誉。如今看来,原来是个随意泄漏主顾隐私的地方。”
胖掌柜本就是被强拉来的,此刻听到这话,只觉如芒在背,再也承受不住,双腿“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苦着脸道:“这……我……”
他心中叫苦不迭,这是造的什么孽,罗彪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城门校尉,可他身后的人是他拿十个脑袋都不能得罪的。
可谁知今日来买药的又是圣医娘子的亲传弟子,谁不知两人在民众声望极高,一旦边月姑娘将此事透露出去,百草堂又当如何立足?
边月不再看他,冷冷看向罗彪:“我买什么药,作什么用,好像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吧?”
见边月说话如此不客气,罗彪脸色一变,沉声道:“姑娘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
“作对?”边月扫过门外一众兵甲,冷笑一声,“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深夜带兵围我紫云峰,难道罗大人是想踏平我紫云峰不成!”
“你!”罗彪身侧一名年轻的侍卫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指着屋内喝道:“罗大人,我看她们就是虚张声势,人肯定被她们窝藏起来了!”
“哦?罗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边月纹丝不动,只静静地看着罗彪,眼底满是嘲弄。
罗彪眯着眼审视女子神情,只见女子神色淡淡,探究不出其他东西。
他猛地转身,反手一记耳光狠狠掴在那侍卫脸上,厉声喝道:“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
那被打的侍卫的脸顿时红肿起来,血丝自嘴角渗出,捂着脸不敢出声。
罗彪转回身时,俨然换了副神色:“手下的人不懂规矩,让姑娘见谅了。罗某自然是相信姑娘,只是公务在身,总需有个交代,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依罗大人之见,是想翻了我这屋子?”
整个氛围倏地一滞。
罗彪眼底阴鸷渐升,就在这僵持期间,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一名斥候翻身下马,穿过士兵快步走至罗彪身边,附耳低语。
“当真?”罗彪刚才带的几分客套的伪装瞬间褪去,眸中闪出锐利的光芒。
“边月姑娘,刚得密报,那人最后消失的方向,正是紫云峰后山。”
边月忽然笑了,将纱窗又推开些,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侧身,让屋内的景致更清晰。
“罗大人是要进来查看一番?”
罗彪不语,视线阴毒地在边月平静的面容和榻上那个始终未动的身影之间流转。
他压下心里莫名的不安,大手一挥:“得罪了,给我搜!”
“我看谁敢!”
边月说话声音不大,透着股令人胆寒的森冷。
原本欲上前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罗彪,不知如何是好。
“罗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想搜查我紫云峰,先拿着圣上的敕令来,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噢,忘记跟你们说了,千障林瘴气弥漫,没有吃避瘴丹肆意闯入的话,不出三天,筋骨尽毁,武功尽废哦。”
边月双手抱胸,笑眯眯地提醒他们:“不信?罗大人不妨提气试试。”
罗彪眉头一拧,暗自运气,试图调动内息,突然感受到丹田气海处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阻滞感,运转不畅。如果内力真的废了,那么他这个城门校尉也做到头了,上头的人不可能再重用他。
寒意爬上了后脊。
他将手握在旁边的刀柄上,不敢轻举妄动:“边月姑娘百般阻拦,难道真是窝藏了什么人?”
边月仿佛没听到他的质问一般,直接背过身去,拿起案头的一把黄杨木梳,替榻上的人理顺披散的长发。
期间还不免嘀咕:“你去跟人打架,打伤了就知道来找我了。”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小声的低语,梳头发的手一顿,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外面的人看得分明,好一副姐妹情深,私语切切的温馨场景。
气氛又一度沉闷下去。
之前那名斥候从林外跑回,急声道:“罗大人,刚刚传来新消息,那人……那人并未来过紫云峰。”
罗彪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怒喝道:“怎么回事!”
斥候吓得脖子一缩,头愈发低,吞了口唾沫道:“那边说消息误传了,让大人速速撤兵。”
边月慢悠悠的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铁青的罗彪。
罗彪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拼命压下心头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硬扯一抹笑:“既是误会,叨扰边月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将障毒的解药给我们。”
边月一脸诧异:“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你们先是闯我千障林,后又不由分说的想搜查我,现在又想找我要解药,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自知理亏,问道:“那怎样才肯把解药给我们?”
边月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走到窗口,双手托腮,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既然罗大人诚心想要,那当然是要买啦。”
她掰着手指头:“只是我紫云峰药材贵重,看在罗大人面子上,一粒避瘴丹五十两纹银,你们一共十五人,那就是七百五十两,打个折的话,那就算你们八百两。”
“八……八百两?!”
罗彪听得瞠目结舌,整个人傻在原地。七百五十两打个折便八百两,这算哪门子打折?这分明是抢!
他来这一趟,不仅毫无所获,还要赔八百两买药,他现在好想吐血三升,只是他理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咬了咬牙,大手一挥:“明日一早送到紫云峰,撤!”
确认人走的远了,边月这才回到榻边将男子假发摘下,用湿巾擦去他面上的脂粉。
男子漆黑的双眸看着她,眼底噙着一丝玩味:“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边月扬起下巴,一脸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这罗彪平日里定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我当然要好好敲他一笔。”
“你怎知他捞了不少油水?”
“他腰封上那枚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看样式应是城东珍品阁新样,还有他佩刀上镶了不少宝石,有两颗成色极好,光这两样加起来,怕是连他十年的俸禄都抵不上。”边月轻嗤一声,越说越觉得自己银两要少了。
男子看她面上愤愤,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十分好听,似清泉泠泠,又似珠落玉盘。
边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手将冬禧买来的男子衣袍丢给床上的人。
“行了,戏演完了,你自己把衣服换了吧,我先走了。”
“慢着。”身后传来男子低沉微哑的嗓音。
男子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手不方便,你帮我穿上。”
边月双手叉腰:“我又不是你的贴身丫鬟,自己穿。”
“我这一身可是你扒下来的?”
她一噎,怎么感觉这话这么有歧义。
“刚才为了躲避搜查,我这身可是你亲手换上的?”
她又一噎,硬着头皮继续点头:“那是事急从权。”
“既如此,扒也扒了,穿也穿了,如今不过是再穿一次,又有何不可?反正……你又不吃亏。”
边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她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认命地拿起榻上的衣裳:“抬手!”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体温,穿过他的腋下时,指尖缩了缩,后又动作飞快地将中衣拢好。
“好了。”她垂眸,迅速后退两步。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两人无言站立了一会。
边月率先打破沉寂,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愿意告诉我真实姓名,我也不多问,但总得有个称呼吧,不如……叫你十五吧?”
“为什么是十五?”
“因为我十五号捡的你呀。”
他淡淡道:“随你。”
边月从袖中掏出一白瓶:“你把这个吃了,一天一次,一次一粒,可以抑制你的寒毒,明天开始给你解毒,我先去睡觉了,走了。”
十五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门外,指腹摩挲着玉石,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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