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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白月光”死了
明焰合上戒指盒。“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好。”她声音空洞。“我给你时间。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今天你备餐辛苦了,早点休息吧。你要先洗澡吗?”
明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苍遥依然在哭,虽然声音小了些,但那细细的抽泣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好像都被扎漏了气。她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别哭了,我去给你拿擦脸巾。”
她起身,刚走出几步,苍遥微弱的挽留,重新点燃了她的希望。
“……等一下。”
可是,当她转过头时,苍遥只是指着桌上的蘑菇蛋糕,说:“……吃了这个再走,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我做了那么久……”
明焰再次被她气笑了。
“能要多久,七年吗?”
苍遥擦干净眼泪,赌气道。
“你不吃算了,我拿去送给别人。”
“……我现在就去拿蛋糕盒!连夜开车把它送出去!”
她起身,有些踉跄地朝厨房走去。
明焰动作比她更快,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阴冷。
“你要给谁?你的白月光?”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她只是我的朋友!!”
苍遥用力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却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痛楚。
“而且、而且……”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发青发紫,缓了好久才说出下句。
“她已经死了!”嘶哑的吼叫冲出她的喉咙,像失伴的鸦群发出的哀鸣。
“上个月……实验室事故……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句话抽空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苍遥猛地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肩膀剧烈起伏,却吸不进足够的气。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变成短促、破碎的抽噎,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白兰……她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每个字都挤得艰难无比,声音越来越微弱。“你根本不懂,下城区的日子有多难熬,我们……好不容易才……”
明焰没有再去拿什么擦脸巾。她只是跪下来,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笨拙却异常坚定的姿势,将蜷缩在地上的苍遥整个拢进怀里。她没有说“别哭了”,也没有再说任何苍白的道歉。她只是收紧了手臂,让苍遥冰凉颤抖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像在寒夜里为一只受伤的小兽提供唯一的热源。
过了许久,苍遥的抽噎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精疲力尽的细微颤抖。明焰扶着她,慢慢挪到沙发边。她没有去卧室,只是让苍遥靠在自己肩上,然后,伸手端过了那个蘑菇蛋糕。
她用苍遥准备好的银叉,小心地切下一角,先递到苍遥唇边。苍遥闭着眼,摇了摇头。明焰没说话,自己吃了那口,又切下更小的一块,再次递过去,固执地停在半空。良久,苍遥终于微微张开嘴,任由那混合着咸味泪水的蛋糕被喂了进来。
她们就这样,在沉默中,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了那个精心制作的蛋糕。
苍遥愿意吃焙茶基底,但坚持用眼神示意明焰,自己把上面的所有蘑菇吃完。明焰只好妥协。
入口的每一枚蘑菇,虽然风味不同,但都精准地踩在她私人且挑剔的味觉偏好上。那些材料——混入龙舌兰花蜜的甜味蘑菇,上等山葵磨成泥做的辣味蘑菇,上好的云莓和蓝莓做的酸味蘑菇,陈年帕玛森芝士做的咸味蘑菇……每一个都来之不易。
明焰彻底明白,苍遥为何非要她赶紧吃完。要是放太久,变得又凉又硬的何止是馅料。
“很好吃。谢谢你。”
明焰终于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你喜欢就好。”
苍遥脸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和缓了不少。“阿焰,我累了……我先去洗漱了。”
……
过了一会儿,明焰走回卧室,为睡着的苍遥盖好被子。苍遥背对着她蜷缩起来,呼吸渐沉,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微微蹙着,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明焰侧躺下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手掌规律地、极轻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孩子。直到苍遥的呼吸彻底平稳绵长,陷入深眠,她才极其小心地抽回手臂,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十一点,明焰走进书房,反手锁上门,开启了最高级别的信息屏蔽。
她睡不着,她需要查一些东西。
——关于白薇的死亡信息。
白薇死了。不可否认,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内心闪过一丝邪恶的庆幸。
但很快就被愧疚替代。
生死大事面前,她那点私人恩怨算什么?
于私,她确实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于公,她无法否认,白薇确实很优秀。
中城区的人,仅有百分之十五,能突破重围,落户上城区。至于下城区能做到这步的人,只有百分之五,甚至更少。
白薇不仅做到了,还能成为名牌大学科研员,实力毋庸置疑。
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就意外去世,当然令人惋惜。
而且……如果不是意外呢?
明焰曾在一次联合调查行动中与白薇有过交集,那时,白薇是队伍里最年轻的科研员,也是最优秀的。明焰亲自感受过她言行的严谨,判断的敏锐,也亲眼见过她的实验室日志——每一毫升试剂、每一次温度变化、甚至每一次手套的更换都有严格记录和交叉复核。这样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实验室出现意外?万一是谋杀……
不调查一下,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焰打开工作机,点开内部档案库,输入白薇的名字,找到了那桩事故的初步简报。光屏上浮现的文字简洁到近乎潦草。
“事故定性:意外。直接原因:TS-7型高温灭菌釜故障,引发相邻易燃有机试剂爆燃。后果:操作员白薇(ID:73492)当场死亡。无其她伤亡。现场已处理。”
附件仅有三张模糊的远景照片:被浓烟盖住的扭曲的金属设备、无法辨认出任何细节的焦黑尸体、破碎的窗玻璃。还有一页仅列了四五项大型设备编号的损失清单。
没有现场勘查图,没有残骸分析,没有试剂台账,没有出入记录。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有人刻意处理过。
她切换至自己的局长级工作终端,幽蓝的光屏在黑暗的书房中格外醒目。输入白薇的全名与事故编码,系统短暂读取后,弹出一行淡灰色的提示。
【目标档案(编码:BIOL-ACC-09-784)已按《特殊事件快速处置条例》第三章第七条,转入快速审定通道。您的权限可浏览基础摘要,详细卷宗(含现场勘查报告、技术鉴定书、证人问询笔录及完整证据链)调阅,需事故审查委员会半数以上委员联署授权,或持有内务部签发的全息调查令。申请流程预计需15个工作日。】
快速审定通道?一个重要科研员的死亡,竟然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就定了性?
明焰加快速度,调出流程日志。记录冰冷地显示:从事故上报到定性“意外”并最终归档锁定,全程仅用了四十七小时三十八分钟。
她的呼吸微微一顿。按照《生化类安全事故调查标准流程》,单是保护现场、固定初步证据、完成基础毒性环境评估,就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这还是普通人的流程。涉及重要研究员死亡的案件,后续的详细技术分析、关联人员问询、跨部门报告撰写,周期通常以周计算。
四十七小时……连最基础的标准现场流程都走不完。
她尝试了几个备用查询路径,甚至调取了当天实验室所在建筑的辅助监控日志(如走廊门禁、公用能源消耗),却发现相关时段的记录要么“恰好丢失”,要么只有一片无意义的噪波。
最终,她调出了白薇的履历与非密级研究项目列表。当目光落在“近三年主攻方向”一栏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情绪稳定剂合成路径的逆解析,及其神经副作用阻断研究。】
而下方几个被标记为“已终止”的子项目,其化学品采购清单上,零星散布着几种特殊的原料。明焰对其中两种印象极深——它们正是“紫鸢尾”案中,那种高纯度、高致死率非法情绪毒剂“爱神之泪”的关键合成中间体。
一个致力于“阻断副作用”的专家,实验室里为何会存在合成非法毒剂所需的特定管制前体?是单纯为了研究反制方法,还是……另有隐情?
简报中对“高温设备故障”的描述语焉不详。具体故障模式?设备生产批号?近期检修记录?原因分析?统统没有。只有一句斩钉截铁的结论。
不合常理,一切都不合常理。
白薇的死,怎么看都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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