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甜

作者:是星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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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爷要我在垃圾堆里爱干净



      天气越来越冷,全国各地都在下雪,就这座城市,湿冷湿冷,一片雪花都飘不下来,雨滴也落不下来。

      铁皮棚不太保温,温宪明被冻得胸口生疼,他躺在木板床上止不住地咳嗽。

      温惹想用门外那辆没有链条的三轮车托着温宪明去医院看看,被温宪明拒绝了,但同意温惹去街边的诊所买些感冒药和止疼药。

      温宪明这两日已经没办法下床,吃喝拉撒都是温惹伺候他在床上进行。

      昨天晚上,温宪明没有憋住,拉了一床的大便,温惹用粗糙的报纸先擦了擦,再细心地用柔软的卫生纸擦了一遍,然后又把床单换走了。

      温惹给温宪明处理失禁的大便时,她看见了,温宪明的□□肿成了一个水球,像充了水的气球,好似一戳就会爆炸。

      用手机检索了一番,这是肝肾不好的病症表现,也是糖尿病的并发症之一。

      在门外哭干净了眼泪,温惹端着热水进来,准备给温宪明擦擦身体。

      温宪明躺在床上,艰难地忍受着胸口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辛苦…温惹了…温爷…老了,不中用…还在床上拉屎…是不是很脏?”

      温惹打趣地笑道:“温爷,你在说什么笑话,哪里脏了…”

      温宪明喘了一口气,“我刚刚…看见你用卫生纸…给我…给我擦屁股…浪费…屁股那么脏…全是屎…”

      温惹勉强扯出笑容,“哪里脏了?我同学她们都用卫生纸擦嘴和屁股,明明屁股和嘴一样干净…就你这小老头觉得脏…”

      温宪明被温惹逗笑了,“咳咳咳…”

      温惹抚平温宪明的胸口:“温爷,你别笑…我给你擦了身体,你舒舒服服地再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温宪明垂着眸:“好…听你…的…”

      温惹拿起温宪明收在柜子上的那半瓶她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沐浴乳,往热水盆里挤了一大团,“温爷…她们说这沐浴乳可以就这样挤在水里擦身体,也会把垃圾擦走,还会身体香香的…我先给你试试,等到夏天你再自己洗澡,好不好?”

      温惹摁压沐浴乳的时候,把头埋得很低很低,迟迟不肯抬头,因为刚刚给温宪明收拾排泄物的时候,她怕了,她怕温宪明用不上她带回来的好东西。

      她想温宪明享享大学生的福…

      温宪明虽然闻不见了,但在温惹给她重新盖上被子的时候,舒服安逸地感叹道:“嗯…香喷喷的…”

      “是吗?”温惹小声反问着自己,又对温宪明笑道,“明天也用沐浴乳给你擦…”

      温宪明有些累,闭了眼睛又微微睁开,“好…”

      温惹替温宪明掖好被子,“你先睡一觉…待会儿我再叫你…”

      温宪明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很意外,九江城居然久违地出了太阳,温宪明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昨天温惹替他擦拭身体的原因,精神格外的好。

      温宪明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半睁着眼睛,看着对面另一张搭起来的木床上,还在熟睡的温惹。

      温惹心里念着事,本来是没有睡意的,却因为这几天太劳累了,睡得格外沉,突然猛地睁开眼,看见靠坐在床上对她笑的温宪明,一脸惊喜,“温爷?你起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温宪明气色很好,声音也很洪亮:“今天醒得早,就想起来坐坐…这几天身子都躺僵了。”

      温惹听见温宪明雄厚有力的声音,高兴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衣服也没床,忘乎所以地蹭到温宪明床边,摸了温宪明的头,又握了温宪明的手,“温爷…你好了?你今天精神真不错。”

      温宪明乐呵呵笑着,居然也不咳嗽,“前两天就是感冒了…那么冷的天,人老了,当然有些毛病…”

      温惹太开心了,“嗯嗯…我待会儿再给你装一床被子,这样就冷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可把我吓惨了…”

      温宪明竟还能抬手敲温惹的额头,力道像小时候一样重,“快去把衣服穿上…你感冒了,我可不会照顾你,我现在老了,搬不动你…”

      “胡说!温爷…你一点都不老!”温惹一边穿衣服,一遍想起温宪明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询问道,“温爷…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做。”

      温宪明想了想,大方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吃顿好的吧,以前听你杨姨说…生鸡蛋拌纯牛奶,吃了身体好…味道也好吃…”

      温惹一脸狐疑:“真的吗?我怎么没听杨姨说过?”

      温宪明眼睛亮亮的,“真的…你温爷我现在就想吃这个,好好补一顿,你花点钱去街口小卖部买两个鸡蛋,两盒牛奶吧,做出来…你一份,我一份…”

      温惹:“生鸡蛋拌纯牛奶?不加热吗?天很冷的…”

      温宪明:“不加热,就得搅成糊糊,一口喝进肚子里,味道才香。”

      听这描述,像是道不错的美食。

      温宪明精神状态好,温惹也高兴,点头同意道:“好!听温爷的!”

      刚走出垃圾场大门,冬日的暖阳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让温惹的心情更好上了一层。

      她朝手上呼出一口热气,戳着手,自言自语:“明后天再出太阳的话,下午得拉着温爷一起出来晒晒,瞧他都快来棚子里待出霉了…”

      温惹的脚步很轻,走向街口的小卖部时,鞋子一次都没有把碎石踢起来,连路面上湿润的灰泥都没有多少沾染到鞋边上。

      小卖部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挑清瘦,微躬着薄背,宽厚的肩膀蜷着,头发干净茂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剩微弯的唇角和骨线分明的下颌,一上一下地配合拿着烟的手指。

      温惹很久没见过杨树了。

      从杨树读大专开始,他们两也就偶尔会在垃圾场外的这条街偶遇一两回,互相点头打一声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事,各自走各自的路。

      温惹知道,杨树一直都有一种不属于垃圾场这里的帅气,读初中时,温惹在学校就能听见杨树在学校被追求的花边新闻。

      以前的杨树,温惹还觉得有一点稚气,现在小卖部门外抽烟男子落寞的身影,让温惹突然觉得,杨树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会扳一截铅笔给她的稚嫩小孩。

      杨树也看见了温惹,但他只是抬头直愣愣地盯着温惹,沉闷地思索着,连手上的烟快烧尽了,也没有发现。

      温惹一直比较主动,率先打破了再次重逢的沉默。

      上前拿走了杨树手指上的烟头,她在墙上已经黑焦的墙缝中,熄灭了手上的明火,把烟头扔进一旁的大垃圾桶里,“已经烧没了,想抽就再换一根…”

      杨树笑了,温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好久不见了…温惹…”

      温惹点点头:“嗯…好久不见。”

      杨树和温惹打完招呼,既没有继续抽烟,也没有打算离开,反而一反常态地和温惹闲聊,“来买东西?”

      温惹退后了一步,杨树这种主动的感觉,让她觉得怪怪的,“嗯…”

      杨树被温惹的举动弄得有一丝尴尬,“怎么了?也嫌我脏?”

      温惹一脸疑惑,不知道杨树莫名其妙在说什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杨树去上大专的时候,“神经病吧…杨树,你今天发什么疯。”

      杨树自嘲,嬉皮笑脸道:“我是有病吧…怎么?害怕了?”

      温惹:“怕?怕什么?你别发疯…有事说事,温爷还在垃圾场等我。”

      杨树叹了一口气,“哦…原来你在忙…”

      温惹:“谁大清早没事跑小卖部站着…”

      杨树终于正常了,“你买什么?有钱吗?”

      温惹:“有钱…”

      温惹想买了东西想早点回去做给温宪明吃,急着进小卖部,赶紧结束着两人的这一次相遇,“温爷还等着,你继续抽烟…我先去买我的东西了。”

      杨树点点头,虽然没有挡温惹的路,但却顺着话,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做出让路的姿势,示意温惹进去。

      一分钟左右,温惹提着一只塑料袋走出来,里面装着两个鸡蛋,两盒牛奶。

      温惹出来看见杨树还在墙边抽烟,提着东西,顺口和杨树道别:“杨树,温爷还在家等着我…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温惹没走掉…

      她提着东西的手,被杨树紧紧地拉住了。

      温惹手上突然受力,导致手上的塑料袋在剧烈晃动。这对于温惹和温宪明来说是奢侈品的新鲜牛奶和鸡蛋,遭受如此的猛烈攻击,让温惹顿时没了好脾气。

      猛然回头,她盯着罪魁祸首,怒吼道:“杨树!你发什么疯!把我鸡蛋撞碎了,我让你赔!”

      杨树神情不太好,他握住温惹的手,是他喜欢抽烟的右手。

      刚刚烟头被他丢出手,像扔不重要的垃圾一样,现在一长截没有燃烧的烟,来回地滚动在地板上。

      杨树俊俏的脸直迎温惹,一阵忧思,没有理会温惹的质问,他转移视线,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那下方的塑料袋子,开始发疯的嗤笑,“温惹…你要和我一样了,哈哈哈哈…你以后也是一个人了。”

      温惹不明所以地盯着杨树,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被握住的手。

      手上只有两盒牛奶和两个鸡蛋。

      “你什么意思?”

      杨树终于开始重新注视温惹,他的眼神像是饿狼,想要啃食面前的猎物,“温惹…我妈生病的时候,你没有去过吧?”

      “哈哈哈哈…我忘了,你正忙着高考,怎么会有空呢,你一个被捡回来的小垃圾,被温爷保护得真好…让你活着,让你读书,让你高考,让你上大学…到了这种时候,还让你傻呵呵地来买这种东西…”

      温惹死劲儿地想挣脱被杨树拽紧的手,又担心手上的鸡蛋被弄破,只能僵持着手,“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去过,我高考结束后就去找了你和杨姨,但是你已经把杨姨送去了火葬场。温爷收留我怎么了,你不也有杨姨吗?现在说什么酸话!”

      温惹脑神经回弹,明白了「保护」二字的含义,猜想杨树说的是他大专的那件事,停下了手上挣扎的动作,小小上前一步。

      她低沉着声音:“杨树…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没有走出来?大专的事,杨姨的事…温爷待你也很好,你别说这种意会不明的话,也不要…”

      杨树听到温惹嘴里出现「大专」两个字时,精神状态尤为不稳定,他本来只是想提醒温惹关于温宪明的状态,现在他彻底不正常了,“怎么了?同样是读书,为什么我就要经历那些?”

      温惹没有精力来安慰杨树…

      可是杨姨不在了,杨树没有其他人了,只剩她和温爷。

      杨树颤抖着手,握住温惹两只手,让温惹还算白净的手捧上了他自己的脸颊,愤恨道:“就因为这张脸吗?好看吗?真的就那么让人犯馋吗?温惹…为什么你就没有馋过这张脸呢?”

      温惹因为手上的触感,不得不抬头注释手里的那张俊俏脸庞。杨树的帅美不应该在垃圾场这种地方出现,会被别人诟病,还会被别人觊觎。

      杨树的眼睛很有迷惑性…像星辰明亮,像小鹿迷惘。

      温惹看久了,也会沉迷…

      若不是她从小到大和杨竖是那种作战队友般的互损交情,她估计也会像一个坏人一样,摸上一把,揩上两分油水。

      更重要的是,杨树是同温爷一样不嫌弃她这个“垃圾”出生的人,她又怎么可能生得出其他心思。

      杨树继续抱怨着:“温惹…你不嫌我脏的,对不对?”

      温惹无意识地点着头:“杨树…”

      杨树眼神颤抖着,嘴角嗤笑:“可我真的越来越脏了,你知道我一晚多少钱吗?我当时在医院也问了我妈这个问题?问她知道我一晚多少钱吗?问她想不想活?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换她再多活好几年…她不要,她那么狠心…”

      温惹眼里满是心疼。

      温惹知道当时的杨姨肯定比现在的她更心疼杨树,不然怎么会忍着病魔,也想要最后再爱杨树一次。

      她一直都知道,杨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杨姨病了,杨树是这世界上最想杨姨好起来的人。

      只是温惹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杨姨的选择。

      温惹想安抚情绪激动的杨树,捧着杨树脸的手,不自觉地抚摸杨树瘦削的脸颊。

      杨树被轻柔的触感安抚,看见抬头看着他满是关切的眼神,他好久没见过了,他好饿…像那些馋他的人一样,在此刻,瞬间变成了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

      砰~

      啪啪!

      温惹后脑勺撞击墙面的闷重声,以及鸡蛋撞击墙面的清脆响声,让她怒火冲天,“杨树!你…”

      杨树贪婪地把头抵在温惹额头上,双手依然禁锢着温惹的手腕,膝盖锁住了温惹想要挣扎的身体,死死地把温惹压在墙角,朝温惹脸上,鼻子上,嘴唇上喷洒着热气。

      这是他学会的唯一拥有爱的方式,占有对方,让对方充斥着自己的气味。

      “温惹…究竟是垃圾脏,还是这个世界脏。”

      清晨的垃圾场除了垃圾场门里有繁忙的人影,冬日街口是十足的冷清,没有人会在这个点出来闲逛。

      小卖部的老板也没有睡醒,烤着电火炉懒洋洋地补着觉。

      温惹反抗不过杨树天生自带的男子力,只能放弃地垂眼叹息道:“杨树…你想怎样?起开。”

      杨树没有听见,继续他平日里工作中会有的事前调情。

      当两张唇快要靠近至粘黏在一起时,他突然不忍心了。

      最后,只是在温惹脸颊上又喷洒了许多属于他的呼吸,让温惹脸上充盈满属于他的味道。

      他靡靡的嗓音:“喜欢吗?他们很喜欢…”

      “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记得他们都很享受,你怎么表情好像很痛苦?是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合适?”

      “房子我下午才签合同…那地方你也熟,去房子里面怎么样?我保证让你也和他们一样得到满足…你是不是还没有做过?害怕?还是…”

      杨树可能是来真的,声音嘶哑低沉,极具诱惑。

      温惹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她对杨树突然的真正发疯,以及对方变得和她记忆里的模样天差地别,有些让她害怕。

      壮着胆子,温惹试图唤醒杨树:“杨树,我现在需要回垃圾场,你放开我。”

      杨树不为所动,他今天见到温惹的第一眼,瞧见了那一抹从垃圾堆里明媚靠近这里的笑容,他就已经被蛊惑得像头饿狼。

      他的世界好久没有这么干净的东西了,“我干的活是有点脏,你不愿意我也理解,我现在也就嘴还干净点,只要你想,我就给你尝尝…”

      温惹:“我不要!”

      杨树工作中都是别人来求着他,这次换他接二连三地被拒绝,虽然他身体发病很难受,但心里却痒痒的,按捺不住,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温惹的耳畔,轻轻啃噬道:“真甜…”

      温惹浑身打颤,“杨树…你那时候应该也很害怕吧,温爷说,你那么小,他若是再年轻点,他一定会像当年追撵那人贩子一样,一定替你教训那只畜牲,我…我若是像现在这样大的身形,我也会提着刀,帮你讨回来…不会让你一个人被欺负。”

      杨树的头终于又挪回来抵着温惹冒了薄汗的额头。

      他放松了身体,借着额头上的支撑点,轻轻靠着,裂唇肆意地笑着,依然将嘴里的热气毫无顾虑地呼在温惹脸颊上,“我没吃过糖,难得闻到甜味,一时贪心了。你别害怕…小垃圾,你太干净…太干净了,我有点不忍心了…不然真想彻彻底底尝尝干净是什么味道,应该很甜,和糖一样甜,和刚才一样甜。”

      杨树因为自己的克制,让身体难受,喘着粗气从温惹身上离开,整理好仪态,又点了一只烟,平息□□,没头没脑地说着,“小垃圾,这个世界很脏,保护好自己。”

      从刚才的事情中脱离出来,温惹还在缓和自己的情绪,杨树已经抽着烟从小卖部里重新买了一板鸡蛋和一箱牛奶出来。

      杨树把东西放在了温惹脚边…

      温惹低低地说道:“我不会说谢谢,这是你弄坏我东西应该赔的。”

      杨树笑着摇头,“小垃圾,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要在我身上捡一点好处…”

      温惹提起东西,“可能因为我是垃圾吧…”

      杨树没有接话,好心提醒着本来一开始就要告诉温惹的事,“温爷估计是时间到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温惹白了杨树一眼,“胡说八道,温爷今天都能自己坐起来,还胃口特别好地想吃鸡蛋和牛奶。”

      杨树也不争辩,自顾自地说着:“我妈走的前一天,精神特别好,还想让我给她梳一个高马尾,她说那样有精神…我哪里给女人梳过头,最后只能绑成一个矮辫,她很嫌弃,骂骂咧咧地那么睡了过去,上天也还算眷顾,她没遭罪。”

      温惹手上的东西很重,十根手指头勒得充血,“你什么意思?”

      杨树:“温爷这是回光返照,我在医院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温惹比刚刚被压在墙上还生气:“放屁!!”

      杨树指了指温惹手上的东西,意味深明地说道:“知道这组合叫什么吗?”

      “送头饭。”

      “医院里快死了的人都这样吃,他们把他们认为最有营养的牛奶和鸡蛋一起吃下去,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像突然坐起来的这个时候一样,一直好起来…可是他们连水煮蛋都吃不下,只能用生鸡蛋混着牛奶,吃流食地把这些营养全部咽下去…温爷到时候了…他在我妈的病房里见过这个东西。”

      温惹怒吼道:“胡说八道!!!”

      这次温惹不生气,她慌了…因为她没有过告诉杨树,温宪明就是打算用牛奶和鸡蛋做流食吃。

      温惹意识到,杨树讲的可能是真的,脚下踉跄着步子,连告别的话都没有同杨树讲,不稳当地朝垃圾场的铁皮棚跑去。

      气喘吁吁地站在在铁皮棚外,就着嘈杂的垃圾运送声音,她大口大口呼吸,平复着身体的不适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整理好自己,面带笑容,提着东西走进了铁皮棚,温宪明依然靠坐在床上,头一直张望着门口,看样子是在等她。

      温宪明笑着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温惹:“遇见杨树了…”

      温宪明注意到温惹手上提着超出分量的东西,“他买的?”

      温惹:“嗯…他说您想吃,就多吃点,他现在赚到了钱,而且今天能把房子卖了,手上有钱。”

      温宪明没有很高兴,叹了一口气,“树树这孩子也可怜…”

      温惹摇摇头,“他不可怜,我瞧他模样意气风发,现在过得很好。”

      温宪明又叹了一口气,“你就会说好话骗我,我知道他生病了…这次回来卖房子,你上次不也说他是想治病吗?”

      温惹吃惊道:“他…没说,我以为…而且上次也是我猜的。”

      温宪明这次没有叹息,“你打小就知道欺负他…”

      温惹小声嘀嘀咕咕,温宪明耳背得根本听不见:“这次是他欺负我了…”

      温宪明:“下次你再遇见他,好好劝劝他…”

      温惹:“哦…我知道了。”

      温宪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饿了…”

      温惹想起刚才杨树说的话,没有急着把东西按照温宪明说的方法做出来,而是提议道:“温爷…天太冷了,我还是把鸡蛋煮成水煮蛋,拿在手里也暖和,或者煮糖水蛋?这样吃着也暖…”

      温宪明摇了摇头,“不了,我就想喝生鸡蛋兑牛奶,别人说这样又好吃又大补,你杨姨也说过这东西好…你做给温爷尝尝吧。”

      温惹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明白温宪明嘴里的「别人」应该就是杨树口中那些临死之人。

      鼻头微酸,她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哦…好,温爷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温惹拿杯子搅拌了两杯生鸡蛋兑牛奶…特地用开水把这份冰冷的食物弄暖和了一点点,才递给温宪明。

      温宪明靠在床上,双手吃力地端着杯子,不像温惹刚出门时,温宪明敲在她额头上那么有力量,温宪明一直喝不到杯子里的东西。

      这一幕让温惹眼眶里多了不少水汽。

      温惹不敢哭,她怕温宪明发现。

      从牛奶盒子上取下一根吸管,她放进温宪明的杯子里,“温爷…用吸管吧,这样方便。”

      温惹顿了一下,补充道:“在学校里,我看她们都是用吸管喝水,很斯文,我这回也用吸管吧,估计能和她们一个样。”

      温宪明笑着点头,“好…斯文…我们也斯文一回,别像没见过世面。”

      这是这段时间,温宪明说话最利索的时候,也是说话最多的时候。

      温惹却觉得不够…

      她觉得温宪明话太少了,

      温惹看见温宪明终于喝进了嘴里,关心地问道:“好喝吗?”

      温宪明满意地咂咂嘴,“好喝…真香。”

      喝了两口后,温宪明把杯子还给了温惹,“哎…人老了,吃点就饱了…”

      温宪明哪里是饱了,而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很累,光是用力吸流食也已经让他觉得很累了,他只吃得下那两口。

      温惹端过杯子,发现这一杯“美食”根本没有沉下去多少。

      自然,她也知道温宪明说的饱了,不过是吃不动了。

      温惹趁着放杯子的瞬间,猛喝了两口美味。

      腥!

      太腥了!!

      因为稍稍加热了一点,味道要好受一些,不敢想象,如果是直接冰的进嘴,会有多难以忍受。

      这种东西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吃…

      这明明是世间最难吃的东西,才不是什么美味!

      温宪明吃了饭,突然有些累,靠在床板上,努力地说着话,“这…这吃得好了,就格外撑人,肚子撑着撑着就想睡…睡觉。”

      温惹紧张地坐在床边,“温爷,你先别睡,陪我讲讲话吧,我想和你聊聊天。”

      温宪明连头都不点了,弱着声音说道:“好…陪你说说话…我们爷孙好久没这样聊天了。”

      温惹看着温宪明突然虚弱下来的状态,心里很慌,“温爷…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好不好?”

      温宪明:“不是说…陪你…说说话吗?”

      温惹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刚好落在温宪明粗糙的手背上,“突然又想让你多吃点…我刚才看见小卖部有很多好吃的,平时舍不得买,今天难得出太阳,我们可以买着尝尝…温爷你可以把没吃过的,都尝一尝。”

      温宪明喝下牛奶鸡蛋的时候,知道了那东西没用,他突然卸下了气,人软绵绵的,现在他手上的湿润,让他明白温惹可能也知道了。

      他没有接温惹的话,“温惹…想哭就哭吧…温爷这次允许你哭…这东西憋着…伤身。”

      温惹:“没有…进屋的时候外面太冷了,风把眼睛吹疼了…”

      温宪明:“这风太讨厌了…我…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和你说…”

      温惹点点头:“我听着的…”

      温宪明:“要是我睡着了…睡到醒不过来,一定要把我拉到火葬场去…”

      温惹不违背了,也不顶嘴了,点着头,“你睡着了,我就送你去…”

      温宪明:“听树树说…绿色…绿色安葬,有几千块钱,你存着…存着把书念完,咱们就不要…不要花钱买罐子,用…床板下的铁盒装回来…倒在垃圾堆里,他们…应该不在意你怎么扔垃圾,但我不允许你…乱扔东西…你不可以养成那习惯,你就带我回垃圾场…扔在垃圾堆上,就…好了,我喜欢…喜欢这里。”

      温惹眼泪止不住地掉,“听你的…”

      温宪明:“也不知道这几千…够不够,以后每月的工资肯定没有了…你得多辛苦啊,你和火葬场的人商量…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多给一些…你一定要问问…别脸皮薄,不好意思问…”

      温惹:“嗯…我一定问,我一定把书念完,把大学的毕业证拿到,过上好日子,每天都吃鸡蛋,每天也都喝牛奶…”

      温宪明:“牛奶…和鸡蛋别浪费了,树树一片心意,你记得…吃完。”

      温惹:“好…我吃完。”

      温宪明突然眼睛放光,微微抬手,“门外…有人,像树树…你去看看。”

      温惹朝门口看了眼,“没有…”

      温宪明:“你出去…看看…”

      “好…”温惹站了起来,没有急着出去,叮嘱道,“温爷你别睡,我就在门口看一下,马上进来…你千万不要睡…好不好…”

      温宪明:“好…”

      温惹三步一回头,确定温宪明没有睡过去,才走到门口。

      门口没有别人的身影,但转角处垃圾山旁刚好消失的身影,正是温惹今天清晨才见过的。

      铁皮棚外放着一只大的黑色塑料袋…

      一捆香,一把红蜡,一大卷火炮…和一摞纸钱。

      祭奠四件套…

      温惹很熟,这在小卖部一直都有,却没用过,因为她和温宪明没有需要祭奠的人。

      踢了一脚黑色塑料袋,她骂骂咧咧,大哭道:“他妈的!杨树…你神经病!”

      温惹整理好情绪,回了铁皮棚。

      温宪明听见了温惹刚刚在门外的破口大骂,“怎…么了?”

      温惹摇摇头:“没事…他发神经!”

      温宪明真的太困了,“温惹…你给我…弄一下枕头,硌得慌…我困了,想睡一觉…”

      温惹帮温宪明整理的手僵硬着,“温爷,我待会儿叫你起来吃饭,好不好?”

      温宪明沉沉的眯上了眼,“嗯…”

      温宪明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咳嗽,一直哼唧。

      李依依做了午饭,温宪明没有睡醒,温惹也没有叫醒他。

      温惹端着饭守在床边,艰难地把一锅饭吃完了。

      温惹擦干净嘴,对着此时一直闭着眼在哼的温宪明喃喃自语道:“温爷…枕头是不是太硬了,硌得你很痛啊…”

      温惹放锅的时候,把门口踢远了的黑色塑料袋,和散落一地的四件套捡了回来。

      温惹继续守在床边,看着哼哼唧唧的温宪明嘴角流出了不少血水,看着他身体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阵一阵的起伏。

      温惹很听温宪明的话,没有憋着,哭得很大声,用最柔软的纸巾给温宪明把嘴角的血水擦干净。

      温惹:“温爷…你看,你也用擦屁股的纸巾擦嘴了…你看好不好笑,我是不是很调皮…”

      温惹晚上没有做饭…可能是那一锅饭做得太多了。

      她很饱…

      她叫不醒她的温爷,也就懒得去动了,晚饭她一个人就不需要吃了。

      她第一次当着温宪明的面明目张胆地偷懒,可是温宪明没有再拿着那根铁棍教训她。

      这一夜,温宪明从嘴角流了不少血水,还大便失禁了一次,温惹都很温柔地用柔软的纸巾替温宪明打理干净。

      第二天,温宪明没有再哼唧,也没有流血水,可也没有被温惹叫醒,只有还有起伏的胸膛,让温惹知道,温宪明还在。

      天气又突然暗沉,到了晚上,温惹发现温宪明的手开始有一些冰凉。

      温惹把她床上的被褥全部盖在了温宪明身上,直到第三天清晨,温惹替温宪明擦拭身体的时候,才发现温宪明的四肢开始僵硬。

      除了还有点温度的胸膛,和缓慢起伏的胸口让温惹有一丝安心。

      天黑得很快,温惹都没看时间,外面的天居然黑完了,只能摸索着去把灯打开。

      啪~

      明亮的铁皮棚里,除了温惹,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温宪明的胸膛停止了起伏。

      温惹干涩的眼睛又决堤了…

      温惹把铁皮棚旁外一直放着没有用过,没有链条,轮子没有胶圈的三轮车拉了过来,铺上了软软的棉絮,才回铁皮棚里去背温宪明。

      温宪明身高很高,年轻的时候有一米八,老了身材回缩也有一米七几,比温惹高出了一个头。

      温宪明的身体已经全部僵硬,温惹把他从床上向三轮车背得很艰难,一路拖行,把温宪明脚掌上包的布都磨坏了。

      温宪明直挺挺地躺在三轮车里,腿是蜷缩不进铁框里了,温惹细心地用新的棉布包裹住,用绳子把这些保暖的东西固定在温宪明身上。

      温惹怕他觉得冷…

      特意把盖上的花胶布换成了她睡觉盖的铺盖。

      就这样一步一步,缓慢地拖着重重的三轮车,朝垃圾场外面走去。

      这两天温惹没有出来,杨树的房子已经被打上了围,温惹瞧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小卖部和小诊所这个冬天的夜里都没什么人光顾,老板和医生早就关了门回家烤火。

      温惹拖着温宪明在黢黑的街道一起走这最后一次。

      红色的十字特别刺眼,温惹不熟悉这里,她是第一次来。

      上次温宪明检查血糖,也不过是在一个区医院里,很小,每天坐诊的医生也就那一两个,很熟悉的脸庞。

      而她现在需要来这种三甲医院,她有些不知所措,糊里糊涂地拉着三轮车到了门诊门口。

      终于有人注意到温惹和她的三轮车了,护士裹着羽绒服,朝台阶上走去,才发现这个不属于他们医院的人和东西,“干什么的?保安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温惹冷得哆嗦:“你是护士?”

      护士:“你是干什么的?问你话呢!”

      温惹理清思绪,“我是来找医生开死亡证明的…”

      护士十分警惕,听见「死亡证明」朝后退了两步,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发疯的人,时刻注意温惹会不会当着她的面做什么危险的事,“给谁!”

      温惹揉搓着被冻得发红的手指,掀开了盖着温宪明的被褥,“我爷爷…”

      温惹又把放在车里的铁盒子打开,把里面的户口簿和温宪明的身份证一起递了过去,“我是他的孙女,我叫温惹,他叫温宪明…”

      护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名毫无表情,独自拖着死人来医院的小姑娘。

      护士没有敢上前,“你在这里等着…”

      大晚上的,又这么冷,街道派出所接到医院的报警,心里是又想骂人,又想拖延,可是又不得不去。

      温惹带着温宪明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没有等到给她开死亡证明的医生,而是等来从门口开进来的一辆警车,车上还下来了两名警察。

      警察拿着警棍,掀开了被温惹盖回去的棉被,“这是你爷爷?”

      温惹点点头:“嗯。”

      另一名警察温和一些,朝温惹索要道:“户口本和身份证给我看看…”

      拿警棍的警察又用棍子把棉被掀了回来,“带没带自己的证件?”

      温惹从铁盒子里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点点头:“带了。”

      两名警察交头接耳地嘀嘀咕咕了半天,才对在外面一直等他们的护士吩咐道:“让你们的值班医生出来看看吧…”

      护士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值班医生拖了出来,“就是这里,来开死亡证明的。”

      医生带着口罩,白大褂穿在羽绒服外面,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探了探温宪明的脉搏,又拿小灯照了照温宪明的眼睛,撩起盖住温宪明身体的棉被,用手掌捏了捏温宪明身体,才询问温惹,“什么时候咽的气?”

      温惹:“今天晚上…可能也是下午,我没太注意。”

      医生:“知道死因吗?”

      温惹:“应该是生病了,也可能是老了…”

      医生:“只需要开死亡证明?”

      温惹:“嗯…火葬场那边要死亡证明才给火化。”

      医生:“开死亡证明要200元…你和护士去缴一下费用吧,报告明天那边上班了才能出。”

      温惹点点头感谢道:“谢谢…”

      医生吩咐了两名医护搬运三轮车里的尸体后,最终在回诊室之前停留了一瞬,“后院车棚可以避风,你把三轮车停在这里,别人也不好看病…温宪明…你爷爷…还得做验尸报告,等他们来叫你领尸体吧。”

      温惹:“谢谢…”

      警察搓搓手,同医生护士打了招呼,钻进车里,又把车开出了医院,护士好心地给了温惹一杯开水。

      温惹怕别人扔了她的三轮车,只能在车棚守着车,等着他们把温宪明送出来。

      医院太忙了,温惹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接到了温宪明和那一张盖印的死亡证明。

      【器官衰竭】

      报告就四个字总结了温宪明的死因…

      温惹拖着温宪明又走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捧回了一盒粉末。

      温惹没有温爷了…

      她把半盒子粉末直接倒在了离铁皮棚最近的垃圾山顶,把温宪明最珍贵的铁盒也扔在了上面。

      温惹将黑色口袋里的炮放了,香和蜡插在了垃圾上点燃,都在那撒粉的附近进行的,还把那一摞黄钱纸全部烧给了温宪明。

      温惹:“温爷…你看下雨了,老天爷哭了,温惹没有哭。”

      温惹在铁皮棚过了她最后一个大年三十,她按照她和温宪明每年过年的习俗,烧了一大盆的热水,慢慢地…慢慢地,把身上的臭气洗得干干净净。

      温惹是在某个清晨,垃圾场最忙碌的时候,带着她的行李,回了学校。

      繁忙又艰难…过着她的大学生活。

      她需要把答应温宪明的大学文凭证书拿到。

      今天…温惹又想起了温爷,想起了对方直至变成灰前,都在想着如何能让她过得轻松快乐,生活得更好…

      今天,那28块钱的声音真好听,好听到温惹产生了幻觉,觉得温宪明附身在了李依依身上,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但…他们俩却一点也不一样。

      温宪明太粗鲁了…

      李依依太温柔了。

      李依依对同样坐在桌旁的温惹细声说道:“温惹,你别动…”

      温惹讲完故事,刚喝了一口李依依为她倒的温水,就被李依依一把抱进了怀里。

      李依依只拥着温惹的头,搁在她柔软的小肚子上,“我生病的时候,有麻醉反应,加上从ICU出来,用了太多镇定剂,精神状态很异常,是我妈妈…她这样抱住了我,我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你觉得怎么样?”

      温惹转动头,埋得更深后,嗡着声音说道:“嗯…很舒服。”

      温惹有点贪婪,她明明和李依依不是很熟悉,可这个怀抱却让她很安心,她举起双手,锁住了李依依的腰,让埋着她头的小肚子不会在她不经意间离开。

      李依依在温惹回应的瞬间,解放了一只扶住温惹脑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温惹毛躁的发丝,“温惹,温爷看见你这样他应该很开心…”

      温惹叹息道:“不会的,他若是知道我是在这样一个破大学,还有这一鸡毛的事,肯定会后悔把他的棺材本给我。”

      李依依:“可是温爷的愿望实现了,你帮他实现的,垃圾场出了一名大学生。”

      温惹松了手,从李依依的怀抱中挣扎出来,脸色红润有光泽,却嘴角叹息,“可是我后悔了…这个二本文凭不值得我温爷的积蓄。”

      李依依:“但是你值得。”

      温惹:“哦…”

      温惹突然询问道:“你工作怎么样了?”

      李依依有些开心,又有些尴尬:“找到了…不过工资不高,实习的时候只有两千多,转正后会有三千五。”

      温惹点点头:“的确不高…读了大学原来也只能挣这么多钱啊,温爷要是知道读不读大学都能挣两千块,肯定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李依依:“应该不会…”

      温惹安慰道:“李依依你也别灰心,少用点,多存点…只要你不介意,没事多捡点「宝贝」,也能存下来不少钱。”

      李依依猛烈点点头,十分认可温惹的话,“我不介意!我一定能尽快存下来钱的…温惹,你知道吗,你跟我讲你是被温爷捡回来的垃圾,可是…我看着你,又干净又明亮,让人很羡慕…你坚强勇往直前,没有人能有这份毅力和勇气。”

      温惹皱着眉,看着说出肉麻话的李依依,“我不吃这一套,有什么事直接说…突然这样,很别扭。”

      李依依这段话可是鼓足了勇气,一下尴尬到无地自容,低下了头,“哦…就是想说,门后的口袋里有薄荷糖,你记得拿着吃。”

      李依依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心里却是在埋怨自己学得专业,什么不选,非选汉语言文学,总是这样让她动不动冒一点酸性文学,这真的很尴尬。

      李依依面色越来越紧张,结果…温惹还不懂事地让她更紧张,更尴尬。

      温惹:“你说过,我也知道,而且回来时我自己拿着吃过了…”

      李依依越解释越慌乱,越慌乱越尴尬,“我…我的意思…意思是你出门也记得带。”

      温惹:“出门带糖?我又没有低血糖…”

      李依依:“随时吃一颗,嘴里甜…”

      “甜…”温惹被李依依这莫名其妙的「薄荷糖」关爱,让她也落入了尴尬,“哦…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在兜里揣上一两颗…”

      李依依:“嗯…”

      李依依开始上班了…

      温惹更加和她碰不到一块。

      因为校区离市区太远了,李依依需要六点起床,赶最早的一班公交去市区,晚上到寝室也是八九点。

      而温惹又从新找了一份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工作,这是学校给有需求的学生评定下来的名额,没有那么容易被贝栗栗和她的CDE搞破坏,只是薪资少很多。

      温惹一个月干到头也只能拿到六百块钱。

      虽然收入低了,她的生活却变得越来越好,尤其是在吃的方面。

      自那天以后,两人也都遵循着那天的约定,节约一点,多多存钱,两人都没有怎么花销过,倒是李依依偶尔会从市区的公司食堂里,刻意打包一些好吃的,留给温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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