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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叛逆期林游青也有过。
读高中时，她跟着班上的社会姐在厕所学抽烟。
她第一次抽，毫不意外被烟呛住，咳得鼻涕眼泪糊一脸。
在泪光中，隔着飘渺的烟雾，林游青看见社会姐们稚嫩却化着浓妆的面庞，鲜红的唇吞云吐雾。
心里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林游青于是丢掉香烟，擦干鼻涕眼泪离开了她们。
她的叛逆期就这样短暂开始，又短暂结束。
现在，林游青很想把檀沉黛叛逆期的苗头掐灭在摇篮中。
她走在田埂上，身后跟着幽灵般的檀沉黛。
头顶的青蛙跳进了田里，菜花蛇也跟着窜了进去。
林游青郁闷地踹开压在路边的野草。
要是堪虚殿那边发现檀沉黛不见，要是发现了是她带着檀沉黛溜出宗门，她又该如何是好？
檀沉黛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爆炸的代价她承担不起。
最要紧的是，她的玉令也还还在檀沉黛手中，只希望今晚她能要回来。
快到夜市的入口，远远就瞧见一颗枯萎的古树，光秃秃的树枝曲折，上面挂着一盏盏微萤灯，照得树下人影散乱。
夜市入口便是这古树，一触碰树干就能进入另一个空间。
不过在进夜市之前要隐藏好自己的脸。
林游青变出两副面具，一黑一白，白的那份倒扣着递给了沉默的青年。
“檀师兄，戴上面具吧，进夜市前要掩藏好自己的本来面目。”
檀沉黛很干脆地接过白面具戴上，林游青掉头憋笑。
心里的郁结顿时少了不少。
夜市今天人很多，摩肩接踵，作为引路人的林游青便走在前面开路。
人却越来越多，她被挤得要喘不过气，心中却惦记着身后的檀沉黛，她转过身，“师兄，你拉着我的衣袖……啊！”
不知是谁推搡了她一把，林游青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抓向眼前的那抹黑影。
可黑影事不关己地、冷漠地往后一退。
林游青：？
她重重摔倒在地，行人的脚险些踩到她身上，还好周边有个热心的姐们单手拦腰抱起那行人，用音波功高喊：“都别动，都别动，有人摔倒了！”
喧哗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款式各异的面具和模糊的人脸纷纷对着林游青。
林游青被那姐们抄起咯吱窝，一举一放，她直挺挺地站好了。
街道也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姐姐，谢谢你。”林游青十分感激地目送女子隐入人潮后立即变了脸色，不满地看向檀沉黛。
可在看到檀沉黛的一瞬间，她咬住唇，险些破功笑了出来。
“诶诶，你看他的面具好独特。”
“噗嗤，这是什么花纹？”
林游青转过身捂着嘴笑，面具之下眼睛弯弯，刚才心里的那点儿不舒服顿时消散。
算了，拿回玉令，她与檀沉黛就是陌生人。
檀沉黛说来夜市，但来了之后他全然没有下一步的想法，就是沉默跟在她身后，来来回回地把夜市逛了个七八遍。
走不动的林游青拉他到路边歇歇，路过的人时不时看向檀沉黛，忍俊不禁。
“师兄，你没有什么想做的吗？”林游青凑近了问。
“没有。”
单纯来夜市瞧瞧人挤人的风景？林游青猜不到学神的脑回路。
没有就没有吧，她有！
林游青不好意思地晃着身体，脚尖点地，东看看西看看，打算佯装不经意地提起自己的玉令时，却被一声嚎叫吓得浑身一抖：“流浪仙人来啦！”
谁？流浪仙人？
只见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往夜市的小广场那边赶。
这种热闹，林游青也不想错过，拉着檀沉黛往那边跑。
檀沉黛挣扎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就被林游青用力握紧，不准跑，她玉令还没有拿回来。
面具之下，檀沉黛微蹙眉，久久凝视着女子握住他手腕的手。
*
“道友们好，大家的热情我都感受到了，非常感谢道友们前来支持鄙人的全界夜市巡游。”
林游青他们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延，她踮起脚，只那么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强烈的污染。
修、修仙朋克？
广场中央，五光十色的曜日灯毫无章法地闪烁。
林游青冒着被闪瞎眼的风险看清了在脏乱的光芒中的五道身影。
为首居中的男子留着仙气十足的八字胡，眼睛上蒙着一条写有“我有一双魅惑的眼睛”的布条。
一个铁碗穿了孔挂在脖子上，和身上被串成绶带状的勺子筷子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吵人声响。
身后三人，分别戴着夸张的魑、魅、魍魉面具，一字排开，也没好到哪里去。
绿毛蟋蟀头身穿百家衣手拿二胡，红发刀斧发型男捧着古琴，剩下一个魁梧黑发男子，粉色女衫紧贴在健壮的肌肉。
林游青看得两眼一黑。
“是那个逍遥宫的知名歌者组合流浪仙人？”
“逍遥宫除了不培养修仙者，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的那首‘今夜可不可以不修仙’超火的！”
……
鼓声忽起，灯光也熄灭，人群安静了下来。
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静，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仿佛就是等着这一刻。
激烈鼓声中，灯光乍然亮起，在空中乱舞。
黑发鼓手猛捶鼓面，衣衫爆开露出蜜色肌肉，绿毛抽搐一样地拉着二胡，红发哥像猫抓般狂抓古琴。
流浪仙人也没好到那里去，当光芒汇聚到他一人身上后，毫无征兆地开始了自己的吟唱，鬼哭狼嚎的歌声响彻整个广场。
“今夜可不可以不修仙？让我好好看清你的脸，牵着你的手一起漫步……”
人群沸腾起来，跟随着唱了起来，有人甚至动容地哭了出来，林游青也凑热闹跟着挥舞双手。
她没注意身旁的檀沉黛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
乐曲戛然而止。
林游青却看见那二胡手还在忘情地拉着，可弦下没有任何声音，还是旁边红发男揣了他一脚，他才如梦初醒地停下。
其他人都沉浸在兴奋中没有发现。
林游青狐疑，不是吧，修仙界也搞预录吗？
一首曲终，流浪仙人也有些哽咽，“谢谢，谢谢，我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没想到大家也有这样一颗自由的灵魂。”
流浪仙人走向观众，“我年少时一心想要拜入蟾清宫，却不幸落选，命运差使去了逍遥宫，但我心中仍念着蟾清宫，如今故地重游，心中万千感慨。”
“不知今日现场可有蟾清宫弟子，相遇是缘，我有一点儿小心意想要送给诸位，只要出示你的蟾清宫玉令背面即可领取。”
听到要求，林游青立刻警惕起来，玉令岂能轻易在夜市拿出来？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想，流浪仙人面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
此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林游青转身就要去拉檀沉黛，“师兄，我们走吧……”
青年与她擦肩而过，高马尾微微扬起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股幽冷的冷香和一阵酥麻。
他高大的身形径直往流浪仙人前走去，因他身上独特的淡漠气质，周围人竟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电光火石间，林游青脸色一白。
遭了，他该不会要拿她的玉令去领礼物吧？
林游青着急地往前挤。
“喂，我说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排在队伍前面的一名弟子正要掏出自己的玉令，却被檀沉黛一把推开。
檀沉黛不语。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林游青更加着急往里面挤。
那弟子见檀沉黛这样傲慢，气不打一处来来，挽着袖子要动手。
流浪仙人连忙拦住弟子，转头对檀沉黛说：“这位小兄弟，不要着急，会有礼物的，你到后面排队。”
“就是，排队懂不懂？”
“老子等半天了。”
队伍后面的人也纷纷抗议。
林游青终于挤到了檀沉黛身边，她深呼吸一口，赔礼道歉的话还没来得说，就听见檀沉黛一声冷笑，声音伪装后很嘶哑。
“蟾清宫戒律堂，来这里做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流浪仙人笑容僵在嘴角，“这位小兄弟，你在说什么……”
檀沉黛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劲气流，吹得林游青直往后退，她忙抓住他的手臂，才不至于被吹走。
等风平息，林游青睁开眼，广场上辣眼的流浪仙人不见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四位宽肩窄腰的男子。
夜风吹动他们裁剪贴身的暗蓝色衣衫，上面泛着粼粼波光，肩线挺拔，衬得四人如人中龙凤，英姿飒爽。
白玉腰带上的玉令随风摇动。
林游青看到上面写着“戒律堂”三个大字，脑中轰然，本能般地拽着檀沉黛扭头就跑。
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啸，也传来戒律堂弟子的喝令： “喂！再多跑几步就要领鞭刑了哦？”
跟恶鬼索命一样，吓得快跑不动的林游青把腿抡出残影。
再不多跑几步就要被抓进戒律堂，檀沉黛还在她身边，怎么都不能被抓！
“为何要逃？”
身后人故意作对似的猛然停下，惯力促使林游青撞进檀沉黛的怀中，脑袋磕在他的下巴上，林游青痛呼出声。
她被气笑了，捂着脑袋反问他：“你说跑什么？”
这么一停，身后追踪他们的两人一前一后拦截了道路，身前那人长着张娃娃脸，双手抱胸：“哟，吵架啦？这里多不方便，来戒律堂吧。”
身后那位是将才如沐春风的师兄，他笑盈盈的目光在林游青和檀沉黛略一顿，“二位可知宫中禁止谈情说爱，能相约来夜市，你二人关系看着已然超出寻常男女弟子交往的界限。”
“哎呀师兄，这些话还是等他们我们回去再说吧？”
娃娃脸狞笑着将手中绳索朝他们扔过来，那绳索自动索敌。
眼看要被圈住，绳索却被一枚树叶击落，娃娃脸变了脸色。
那枚树叶擦过林游青的发间，轻飘飘旋在檀沉黛的手中。
“该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檀沉黛语气很平静，像是陈述一件事实，但就是这种用平静的态度说出不得了的话，更让人觉得嚣张。
娃娃脸笑容都僵住了，“好啊，我一定要看看你是那个宫的！”
不等他有所动作，檀沉黛脚下再次盘旋起风，无形的风卷起路上的沙砾形成两条风龙，直冲二人，对抗中又再次迸发更强劲的风力，搅得周围树摇人晃。
林游青险些被掀翻在地，手臂被人用力一握，毫无预兆地飞上了天。
地面如卷起风暴的海洋生出波涛。
“定势！”娃娃脸大喝一声，汹涌的风力顿时平静，再看中间，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高阶风系法术，啸林院的？”娃娃脸双手叉腰问。
男子补充道：“能看穿我们的伪装，应该是乙级弟子及以上。”
娃娃脸：“老子明天就去啸林院找人，敢这样挑衅……”
“好了，我们先去帮他二人捉拿其他弟子。”男子拉着娃娃脸往回走。
残留的风力散开在空中，隐藏其里的狠厉气息飘逸，被男子捕捉到手掌。
耳边，娃娃脸喋喋不休。
男子却若有所思，宫中又有弟子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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