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旧事

　　“上面准备和外面做生意，这两个月批给我们下面的货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次，有风声说，以后外面要搞垄断呢。”
　　林儒收挑眉看向店长，这些话没什么好隐瞒的，捕风捉影的事情最爱在街头巷尾流窜，想必出了这个店，再随便推开一扇门也是这个说辞。

　　如果传闻是真的，张焕酩算什么？上面的，还是外面的？

　　“够吗？”林儒收问。
　　方苍凑上前仔细打量，单手掂量着一支针剂的重量，说道：“足够了。”
　　林儒收懒得管这些上层人之间的破烂事，于是爽快地打了个响指。
　　“付钱，走人。”

　　方苍抱着箱子紧随其后，林儒收边走边亮出自己的个人终端。
　　“直接转账，两金起步，上不封顶。”
　　终端界面弹出到账提示，林儒收大手一挥点开一看：“三十金？你疯了！”

　　方苍快步跑到林儒收眼前，拦住对方去路，大口喘匀气后说道：
　　“三十金三件事，一是我手里的涅克塔。”
　　方苍拍拍怀里的箱子。

　　“二是，我们得找到刚刚那个大老板通缉的女孩子，我们得救她。”
　　林儒收正准备张口拒绝，又被方苍紧锣密鼓的话堵了回去。
　　“三是，如果那个女孩子真的是遭遇了无妄之灾，那么你得负责把我俩一起送出去。”
　　“不要。”

　　林儒收翻着白眼就准备退款，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一个个都想着拿钱砸她，哄着她干卖命的赔本买卖。
　　“求你了！那个大老板不也威胁你了嘛，求求你。”

　　林儒收的手停在半空，低下头，方苍像个巨型毛绒绳索，把自己和那一箱涅克塔锁在一起。
　　“松开。”林儒收没好气地把人推开，“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现在我们还要拿着箱子找人，而且我拿什么找着她？”

　　方苍见林儒收松口，连忙陪着笑从后者身上下来。
　　“我怕说早了，你就不带我买涅克塔了。我有办法找到她。”

　　说罢，成千上万的小黑虫从方苍裤脚涌出，方苍像是个泉眼，源源不断地有机械小虫弥漫向四面八方。
　　林儒收目瞪口呆：“哇哦。”
　　“这些小东西只有图像反馈功能，还在试用阶段。”方苍讨好地冲林儒收笑笑。

　　林儒收索性闭上眼，选了个干燥地方靠着墙根坐下，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雀，大不了一死，也能算半个殉情。

　　“找到了！”
　　就在林儒收昏昏欲睡时，方苍兴奋地拍着林儒收的胳膊，小声尖叫。
　　“我看见她了，好漂亮，和照片上长得一样！”
　　林儒收嘴里一边念叨着“好好好，找到了。”一边拍着身上的灰起身。

　　房间里闪烁着旖旎暧昧的光线，劣质彩色宝石在低俗灯光下显得更加廉价，屋内的血腥气味直冲天灵盖，林儒收垫着脚绕开地上的不明物，用手背拍了拍低头瘫坐在沙发上的人。
　　方苍用身体抵死房门，努力克制自己发颤的双腿。

　　“醒醒。”
　　“当——”
　　还没拍两下，林儒收就感觉不妙，身体本能抢先一步防御，从袖子内滑出的匕首挡住一击。
　　一根半米长，闪着寒光的可伸缩金属被匕首拦住，还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下一招便狂风暴雨般袭来。

　　林儒收大声：“我们不是蛞蝓的人，你冷静点！”
　　还没等方苍看清动作，林儒收就将人反手扣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高啊？”林儒收的膝盖顶住对方的后背，从背影来看，身下这人未免过于宽厚了。
　　“起开！”
　　“你是男的？！”

　　听到声音的两人均是一怔。方苍不可思议地开口，林儒收弹射式远离，双手正反握住匕首作防御态。
　　男仙子扶着腰站起，不耐烦地用手臂抹去脸上沾染的血渍，把头上的假发一把扯下。

　　林儒收这才看清，刚刚砍向自己的是男仙子手臂上的机械骨，连接个人终端，反应灵敏，是个高级货。
　　褐色的血迹在男仙子脸上增添几分妖冶，林儒收盯着那不留一丝灰尘的机械骨盘算着，方苍则看着仙子的脸，治好了腿抖。

　　林儒收问：“蛞蝓为什么找你？”
　　“那个变态想给我打药，说什么做他的收藏品，神经病。”
　　“那你是哪儿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儒收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方苍，又指了指自己：“我俩被蛞蝓要挟，要求抓到你后上交给他。但是这个姐姐心善，求我救你。我答应了。”
　　男仙子聊起裙摆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冲着方苍摆手：“快滚，不关你们的事。”
　　林儒收收刀摊手，摆出一副“你看，我就说”的表情。

　　“你现在很危险，蛞蝓召集整个影墟在找你，你跟我们走吧，这个妹妹打架很厉害，人也心善，你不用害怕。”
　　方苍抱着箱子三两步上前，蹲在男仙子面前一脸的诚恳。
　　林儒收心想：我就知道。
　　“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拖累我们。”
　　林儒收心想：他都知道！

　　“你们能走就快走吧，我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做。等等。”
　　男仙子伸手在空中点触，屋内诡异的蓝紫灯光关闭，换上了正常又明亮的白光，男仙子凑近方苍，仔细打量着对方的五官。
　　“你是方苍？”

　　方苍：？
　　林儒收：？？

　　“我叫黎术，张焕酩聘请的佣兵，主要负责在影墟里潜伏，顺便接应其他人。”
　　黎术用裙摆把手正反擦干净，礼数周全地伸出，以表示友好。

　　“你俩都认识张焕酩？”
　　林儒收不可置信，抱臂踱步至二人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黎术连忙打开终端，片刻后同样对林儒收伸出手：“你是最后一个新人，林儒收对吧，你好。”
　　林儒收伸手回握：“好不了一点。”

　　“这个，”方苍举起怀里的黑箱子，“就是张焕酩要我买的，说是我的任务。”
　　“很好，你俩的任务都完成了。”

　　林儒收点头，把黎术从沙发上拽起来，推搡着二人往门口走去。
　　“你，买到了涅克塔，你，接应到了她，你俩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方苍一手顶住大门：“不行，你的任务是什么？”
　　黎术同样抵抗着林儒收的推力：“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林儒收有样学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需要辅助你完成任务。”
　　二人异口同声，默契得好像做了十年队友。
　　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儒收透过染了血的玻璃看着天光，长舒一口气，最终无可奈何地一脚踢在地上的尸体上，忿忿地坐在角落。

　　“你少胡说，你跟我晃悠了一晚上，都没认出来... ...”
　　“砰！”
　　房门被外力炸开，林儒收视死如归地看着门口站着的近十名鸬鹚和械傀，在心里盘算胜率究竟有多大。
　　随手扯下桌布盖在被震飞在地的两人身上，林儒收活动着肩膀缓缓走向门口。

　　“我已经四十八小时没睡过一个整觉了，说真的，要不你们就捅死我。”
　　灰蓝色毛发暴起，伸长的犬齿轻而易举就能咬碎械傀的金属脖颈，膨胀的体型像一辆三栖机车，快速又有力地将人撞出门外。
　　“要不，你们可就遭大罪了。”

　　林儒收直立起身，啐掉口里残存的金属碎屑，看着还有行动能力的械傀，露出森森白牙。
　　“别开枪，会爆炸。”
　　匕首没入械傀心脏，精准地捣毁能源核。黎术和方苍手中的枪口直指门外，听到林儒收的警告又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

　　等到解决完所有人，方苍被林儒收拎着后脖领站起来。
　　“刚刚你的那些小虫子有没有找到卖炸药的地方？”
　　方苍忙不迭地点头。
　　“带路。”
　　黎术：“等等，我换个衣服。”

　　影墟内的喧闹随着太阳升起而逐步消失，三人贴着墙根轻步快走，走了足足一个钟头才到目的地。
　　“我想问，我们不能弄一辆代步工具吗？”
　　方苍原本精致的编发此刻已经变得毛躁，太阳的照射下整张脸变得亮晶晶的。
　　林儒收面不改色地看着大汗淋漓的两人，道：“累了就走。走之前把你那个小黑虫子反馈的视角同步给我。”
　　方苍正了正衣冠：“不走。”

　　林儒收腹诽：要不是刚来就被蛞蝓盯上，谁乐意靠腿满大街跑？这两人也是轴的不行，不知道张焕酩给他俩下了什么药。
　　推开门前林儒收回头看向黎术。

　　黎术满脸的精致妆容早就被血和汗融进皮肤，洇晕开的线条此刻像云雾一样应和着黎术的眉眼。
　　怪不得蛞蝓对他念念不忘。
　　“我也不走。”
　　“啧。”

　　林儒收收回视线，一把扯断黎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攒着满手的珍珠，弓身潜入后门。
　　门外两人只听几声清脆的碰撞声。
　　方苍探头小声问：“我们能进去吗？”
　　“进。”

　　地面上散落着兢兢业业的安保机器人碎屑，林儒收大刀阔斧地用兽爪撕开铁皮柜，将里面的不同规格炸药扔向身后两人。
　　“你要去做什么？”
　　方苍掏出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桌布，老老实实地拉着黎术一起打包，中途还不忘不断打探林儒收。
　　林儒收靠着窗边望风，手里掂量着爆炸直径足有五米的榴弹，听到方苍的问话，林儒收砖头冲着黎术一扬下巴。
　　“你来这儿多久了？都做了些什么？”

　　黎术将手里的桌布撕成细条，用绳结把炸药绑在身上。
　　“一周前来的，来了之后就被带去一个叫烬巷的地方，说是培养我当烬女。”
　　林儒收用眼神回应方苍：就是你想的那种地方，就是那种职业。

　　“我不说话，她们就把我当哑巴，三天前我去负责接待蛞蝓，结果被他带到了地下实验室。”
　　“里面有什么？”
　　林儒收笑得意味深长：“你要是知道了，能被吓得三天三夜合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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