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 章
合同签完后的日子,陶白刻意让自己忙得像只陀螺。
他筛选了几个非遗项目,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邻县一位以传统竹编技艺闻名的老手艺人身上。
沟通、敲定行程、规划拍摄内容……他刻意回避去想那个即将如影随形的合作伙伴,直到出发前夜,才不情不愿地把时间地点发到了那个句号头像的聊天框里。
对方秒回:【收到。明早七点,楼下接你。】
连个商量都没有!陶白对着手机龇了龇牙,把“不用你接”四个字打了又删,最后只愤愤地回了个句号过去,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清晨,陶白顶着两个黑眼圈,背着沉重的设备包下楼时,那辆熟悉的黑色SUV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牧子昂靠在车边,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里却提着两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纸袋,隐约散发出食物热气。
“早饭。”见陶白过来,牧子昂很自然地将一个纸袋递过去,顺手接过了他肩上的设备包。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陶白想拒绝,但袋子里飘出的豆浆和煎饼果子的香气精准地击中了他空荡荡的胃。
他默默接过,钻进了副驾驶。车内干净整洁,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牧子昂的木质香。
车子平稳驶出市区。
陶白小口咬着煎饼,余光瞥见牧子昂专注开车的侧脸。晨光透过车窗,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几分……赏心悦目。
“拍摄大纲我看过了。”牧子昂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有几个镜头机位,我觉得可以调整一下,效果可能会更好。”他语气专业,完全是工作口吻。
陶白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怎么调整?”这可是他的领域。
牧子昂目视前方,条理清晰地说了几点建议,关于如何利用自然光捕捉竹篾纹理,如何通过景别变化突出老师傅手上的岁月痕迹。不得不说,他眼光毒辣,建议一针见血。
陶白听得有些愣神。他以为牧子昂只是个动动嘴皮子的“打假博主”,没想到对拍摄也颇有见解。
“……还行吧,可以考虑。”他不想显得自己完全被说服,含糊地应着。
牧子昂似乎低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行一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那是一座掩映在翠竹间的老宅,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已在院中等候。
院子里堆满了青翠的竹材,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香气。
拍摄开始。陶白很快投入工作状态,调整相机参数,寻找角度,与老师傅沟通。
牧子昂则安静地跟在身后,时而用手机记录些花絮,时而帮忙递个反光板,或是在陶白需要时,稳稳地扶住梯子。
他存在感很强,却又意外地不惹人烦。
甚至,当陶白因为一个镜头始终达不到理想效果而有些焦躁时,是牧子昂低声提醒:“试试逆光,拍他削竹篾时飞起的竹屑。”
陶白依言尝试。
镜头里,阳光穿透飞扬的细微竹屑,老师傅专注的神情和灵巧的手指被勾勒得如同剪影,充满了动态的禅意。
完美。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牧子昂一眼。
对方正低头查看刚才用手机拍下的画面,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看不清眼神。
中午,老师傅热情地留他们吃饭。简单的农家菜,却别有风味。
席间,牧子昂与老师傅相谈甚欢,从竹子的选材到不同编法的源流,他竟也能接上话,态度谦逊有礼,哄得老师傅笑声不断。
陶白在一旁默默扒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在人前倒是很会装。
饭后,老师傅开始演示复杂的立体编织技法。需要近距离拍摄手部特写,陶白半蹲着,屏息凝神。
许是蹲久了腿麻,他起身时一个趔趄。
一只温热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后腰。
“小心。”
那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陶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知道了!”
牧子昂收回手,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扶了把椅子。
下午的拍摄,陶白总觉得后腰那块皮肤残留着异样感,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熬到拍摄结束,收拾设备时,他感觉小腹隐隐传来熟悉的坠痛。
糟糕,好像是胃病犯了。
他脸色微微发白,强撑着把设备装好。
返程路上,陶白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实则是在忍耐一阵阵加剧的不适。他不想在牧子昂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车子在一个服务区停下。
牧子昂下车,没多久回来,手里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和一个塑料袋。
“给。”他把姜茶递给陶白,又将塑料袋放在后座,里面隐约可见新买的毛巾和一件包装未拆的灰色毛衣。
陶白愣住,捧着那杯滚烫的姜茶,暖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你……”
“看你脸色不好。”牧子昂重新发动车子,语气平淡,“后备箱有小毯子,冷就自己拿。”
陶白低下头,小口喝着甜辣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缓解了部分疼痛。
他偷偷瞄向驾驶座上的牧子昂,对方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人,一边细致入微得让人心惊,一边又冷静自持得让人牙痒。
车子抵达陶白楼下时,天已擦黑。牧子昂帮他把设备搬上楼,放在门口。
“视频素材我今晚会初步整理,明天发你。”他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意思。
“哦……好。”陶白抱着那杯已经凉掉的空杯子,低声应道。
“那个,”牧子昂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路上买的,止痛的。如果……不舒服可以应急。”
陶白接过那个小药盒,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我走了。”牧子昂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陶白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一天下来,身体疲惫,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和那盒止痛药,又想起车上那件显然是给他准备的毛衣……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家伙,难道打算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点把他重新圈养起来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