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风入屠苏

　　添加微信后的几日，穆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沉默。只在收到苏羚发来修改后的结构草图时，回复了简短的评语：“受力点已优化，可行。”

　　时机需要耐心，他像计算轨道参数般精确规划着每一步。

　　周二下午，陈院士罕见地踱进实验室，在穆宣的操作台前驻足。

　　“听说你上周低血糖犯了？”院士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张弛立刻低头假装调试设备。

　　穆宣面色不变：“一点小意外，劳老师挂心。”

　　陈院士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张蓝色卡片，随意放在操作台上：“明日北燕有个材料结构沙龙，老谭主办的，你代我去，听听他又鼓捣出什么新东西。另外这是北燕大学的长期访问证，权限开通了教学楼和图书馆。”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食堂也能用。”

　　访问证上，北燕大学的校徽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实验室里响起几声克制的抽气声。这位向来专注学术的院士，一直为爱徒的终身大事操着心。自从听闻穆宣在北燕有了"情况"，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今日这张访问证，既是为了学术交流，更是给这个整日埋头实验室的得意门生送来及时雨。

　　穆宣平静地说：“好的老师，我必然不负所托。”

　　“年轻人，”陈院士转身时，花白的眉毛微动，“除了搞科研，也得学会生活。”

　　待导师离开，穆宣神色如常地将访问证收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位向来不过问私事的导师，突然如此“体贴”，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周三，穆宣准时出现在北燕的报告厅。沙龙讲座内容于他而言太过基础，他耐心听完主讲，在提问环节礼貌地提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算是应卯。

　　下午两点四十分，他走进程煜教授的《建筑史》教室。这是北燕最热门的选修课，后排早已坐满。他在中段寻了个空位，刚落座，就看见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羚正低头记笔记，齐肩短发别在耳后，露出专注的侧脸。

　　课间休息时，他自然地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苏羚抬头，眼中满是诧异。

　　“上午来听讲座。”穆宣神色自若，“久闻程教授大名，顺路来听听。”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程煜的建筑史课名声在外，跨校来听课的学生不在少数。苏羚果然不疑有他，只当是巧合。

　　讲课继续，程教授正讲到飞扶壁的结构演变。穆宣倾身，在苏羚摊开的笔记本空白处写下几个公式。

　　“这个结构的力学原理。”他声音压低，气息掠过纸面。

　　苏羚看着纸上凌厉的字迹，忽然想起他上次在图书馆画的草图。这个航天专业的学长，对建筑结构的理解总是精准得惊人。

　　下课铃响，他收拾笔记的动作与她同步。

　　“模型进展如何？”他状似随意地问。

　　“还在修改节点。”她轻叹，“总是不够稳固。”

　　穆宣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几种节点结构的示意图，或许有用。”

　　袋中是精细的手绘图，参数标注一丝不苟。苏羚怔住：“这太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他已走到教室门口，午后阳光在他肩头镀上一层金边，“要去三教？顺路。”

　　穿过林荫道时，苏羚抱着那份沉甸甸的图纸，悄悄看了眼身旁的人。穆宣步伐从容，侧脸在光影间明灭。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是有人精心计算后的必然。

　　而穆宣只是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让这条从教学楼到三教的路，在这个秋日下午，显得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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