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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陈淙南到时,隔着车窗,远远就看见站在路边等着的两人。
他下车走过去接过明嘉手里的包,“怎么站外边儿等?晚上风大。”
明嘉笑着,“我算着时间你应该到了。”
说罢,她伸手把常欢拉到他眼前,“这是常欢。”
又转头轻声向常欢介绍他,“常欢,这是,”她顿了一下,“这是我先生,你可以叫他淙南哥哥。”
小姑娘怯生生地叫着人,“淙南哥哥。”
陈淙南温和应声,“先回家吧。”
三人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明嘉收拾好客房招呼常欢先过去睡觉。
陈淙南把没处理完的工作收个尾出来看见她还在看那本之前没看完的书,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她,“孟齐商知道你领那小丫头上这儿来了吗?”
翻页的手一顿,“不知道。”
“给人讲一声吧,万一突然找不着人也该着急了。”
明嘉捻着指尖,她知道他说得对。毕竟是人家亲妹妹,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关心一下,要是找不到得着急了。
可是,“孟家出事后我们就没来往了。”
“你俩以前经常凑在一块儿玩,”有些事情,他比她看的明白点,“一朝从高处跌落,兴许也不想让你看见他的狼狈。”
明嘉细细回想了一下她和孟齐商玩闹的那些时光,突然觉得陈淙南说得对,她和他其实骨子里有一些相似的东西,譬如自尊心。
她给那人打去电话。
好半响电话才接通。
那边传来的声音清朗,与记忆里的声音相比多了几分沉稳,“明嘉姐?”
“是我。常欢在我这儿。”
孟齐商惊讶,“怎么跑你那里去了?”
“小姑娘不想去学校又不想让你担心,没地方去才找上我,帮她请了两天假,你是她哥哥,和小姑娘好好谈一谈。”
孟齐商最近很忙,应该说从他家出事儿以后他就一直很忙,忙到忽视小姑娘这个年纪也会产生一些情绪。
他有些抱歉,“好,不好意思,我这会儿有事实在走不开,麻烦你照顾一晚,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过去接她。”
恍惚觉得他们之间客气得离谱,可是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一途有一途的风景。
挂掉电话,明嘉把地址发过去,那边又回过来一段十分客气的感谢语。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从前那些难得欢乐的时光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都成长为曾经最不想成为的大人。
第二天,赶上周末两人难得休息一下,起得也比平日晚些。
不过想着常欢在,两人也没有耐床很久。
陈淙南让人送了菜过来,在厨房忙活着。
算下来,这是两人搬来这边后第一次在家自己下厨。
明嘉会做饭,厨艺其实也不错,不过比不上陈淙南,陈淙南这人好像无论在什么事儿上都有几分天赋。
她记得他们还住大院那时候,碰上家里大人出门,她就爱跑他家蹭饭,甚至还碰见过几次赵锦州找他出门玩。
她那时应该是有几分骄纵的,蹭饭就罢了,还得是他做的。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是会干这些的,许是被她磨得没办法,竟当真跟着阿姨学了一阵儿。
其实家里都有阿姨,饿不着她。她只是想找个理由见他。
陈淙南简单做了个早餐,常欢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
饭后,明嘉主动收拾餐桌准备洗碗,陈淙南把她赶出去,“我来,你陪小姑娘聊聊天去。”
明嘉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他干了,“我帮你一起,快些。”
“怎么回事,上赶着抢活干呢?”他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出去玩儿。”
她摸摸鼻子,突然觉得在他眼里,她或许还是那个需要被他照顾的邻家小妹妹。
拧不过他,她过去找常欢。
小姑娘靠着沙发追剧,她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思索几秒,开口,“常欢,等会儿看行吗?咱们聊聊天。”
常欢乖乖点头关了电视。
“学校呆着不开心?”
“嗯……”小姑娘实诚地点点头。
明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她,“可以和姐姐讲讲吗?”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常欢觉得像江南三月的绵绵细雨,她去过一次,那雨让人感到很舒服。
“他们不愿意和我玩,”常欢突然有些委屈,“他们说,靠近孟家的女人会不幸,总有一天,我哥哥也会被我害死的。”
明嘉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觉得很荒缪,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说法,小孩子知道什么,无非是大人们在背后谈论得多了。
她认真看着小姑娘,问:“你相信这些话吗?”
“我不知道,可是,祖父没了,父亲没了,小叔也没了……”
常欢突然很想哭,她使劲憋着眼泪,想不通,“明嘉姐姐,为什么偏偏是我家呢?”
他们总说生死有命,那为什么偏偏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这就是所谓的命吗?
明嘉细细回想了一下孟家从前的模样,也许比不上陈家、明家、赵家在北京城里的名望,却也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
她突然就想起幼时跟着祖父读的孔尚任的那篇《桃花扇》。
那首诗里面怎么写来着?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旁人看孟家不就是如此吗?
“常欢。”她轻轻揽着小姑娘,“你祖父过世是因为肺病,你小叔是因为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你父亲是因为救人坠海,旁人说的那些听听可以,不要当真了。没人同你玩,那是因为你们磁场不同,不要强行融入他们的圈子,不值当,你呢,挺直腰杆儿堂堂正正的活,以后前头总会有你想要的生活。”
孟家的倒台无非是掌权人一个接着一个离世,接手人贪得无厌,生生将好好一个家族给毁了。
她当时也天真想过让明家拉一把,可是,一个家族,根坏了就再难救了。
陈淙南从厨房出来时就听见明嘉这番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轻声笑起来。
他试图回忆从前的她,还真不是这样的。
她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安慰她,而如今,她也可以像他那般安慰小朋友了。
孟齐商是临近中午过来的,明嘉陪着常欢追剧没听见门铃声,陈淙南起身去开的门。
门一开,孟齐商就对上了陈淙南的目光,他迟疑的摸出手机看明嘉发过来的地址。
陈淙南瞧着他的动作,“甭看了,就是这儿。”
孟齐商进了门还是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到明嘉和陈淙南会搞到一起去。
陈淙南看着家里几个人,转向明嘉,“我去书房处理点事儿,你们先聊。”
她点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哪是要处理事儿,分明是腾地儿给他们叙旧。
她看着他上楼的背影,不太正式的向孟齐商介绍,“他现在是我先生。”
孟齐商吃惊,“还挺突然的,不过没太意外。”
她给他倒了杯水,“怎么说?”
“我一直觉得你们挺搭。”
“那你主观意识挺强烈。”
这时候,他们好像才熟稔了几分。
明嘉笑了一下,“不谈这些了,常欢你上点心,风言风语传得多了,小孩子也都是有样学样。”
她三言两语,孟齐商却是听明白了,当下就沉了脸,“我知道了,这次谢谢你。”
她摆手,说起别的事儿,“孟齐商,我第一次见你还觉得这小孩挺烦的,话多,好动,如今却又觉得你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略停顿,又接着说,“这几年,辛苦你了。”
各人各路,各有各的际遇,她也只能说这一句了。
陈淙南出来时看见明嘉还坐在沙发上,微微蜷缩在沙发脚,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有些计较起来,他其实不太明白她和孟齐商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但以往每次回大院儿都能听祖母念叨几句明家那丫头,每每这时候他总是安静听着。
后来祖母提起明嘉就会带上孟齐商,不是前日儿明丫头和孟家那小子下河摸鱼就是今日儿明丫头同孟家那小子放风筝去了,再者就是孟家小子拉明丫头去什刹海练滑冰……
听得多了竟也觉得烦闷起来,他会默默想,祖母可真啰嗦,谁想听这些了。
又会想,明嘉可真没良心,他之前那么照顾她也不见得她同他熟稔点儿。一直安安静静,极内敛的女孩竟也会干这些,在他面前却装得乖乖巧巧的。
可他又觉得这样很好,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交一些朋友也不错,即使是在道德法律允许范围内犯一些错也没关系。
“赵锦州约我们聚聚,你想去吗?”他在她身边坐下。
趁着周末两人都不忙有时间,赵锦州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明嘉有点犹豫,“人多吗?”
“不多,就赵锦州和俞裴,你都认识的。没关系,不想去的话咱们在家休息。”
“去聚聚吧。”都认识的人相处起来也会轻松很多,就他们两个人在家估计也会不自在。
两人出门时,明嘉想起什么,“我们带不要带点儿什么过去。”
陈淙南笑她,“放松点,就是去吃喝玩儿的,不用在意他们。”
“哦。”
路程不远,陈淙南停车带她进了一家私人聚会场所。
传统四合院的建筑风格,室内摆放雅致,很有韵味。
赵锦州爱玩儿也会玩儿,他们这群人出入这些场所是家常便饭,她却是很少来。
不知道是哪一年,在一个聚会上,她无意听见某家千金这样说她:明嘉?也就是会投胎,明家老太太当个宝养着,这不让那不让的。她可清高着,人家要做这北京城最守礼节的名媛,哪是我们这些人比得上的。
换做是赵锦姝估计会直接走上去怼得人家还不了口,可她当时迟疑半天却是转身离开。
她记得幼儿园时因为被一小姑娘抢了明洵送她的小斑马玩偶,争执中被推倒,膝盖摔破流血不止,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她向小姑娘道歉,但第二天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家中长辈叮嘱恐吓,园里的小朋友也都不乐意和她玩。
祖母教训她,不过一个小玩意儿人家想要给她就是了,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旁人听了还以为明家多不大度。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小斑马是她想要很久的、独一无二的、最喜欢的一个玩偶。
明洵花了一番功夫才买下来作为她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让她道歉,是要彰显祖母教导有方,让小女孩转学,是要让人知道明家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不是什么人都能硬碰上来的。
她很少和人争辩什么,哪怕是祖父也曾玩笑着打趣她,哪天能被她的老师请去学校喝杯茶真是莫大的荣幸。
她跟着陈淙南进了包间,其他人已经到了。
看他们进来,赵锦州调侃道,“这成家了的人想约出来还挺不容易。”
“少贫。”陈淙南对他毫不嘴软,“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成天吃喝玩乐。”
“瞧瞧,”赵锦州说不过他,转身扒拉旁边的人,
“老俞,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俞裴推开他,“人也没说错。”
赵锦州气得发笑,“你以后可得好好说说这小子,没一句好话可听的。”
明嘉缓了会儿才知道他在跟她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尴尬,她能说陈淙南什么呢。
陈淙南帮她解围,“跟你说得着好话?整日里瞎操心。”
赵锦州哀嚎。
“明嘉,挺久不见。”俞裴跟她打招呼。
“是挺久了。”
明嘉浅笑着,上次见着他还是她大一被室友拉着去听他的法律讲座。
“那次讲座很精彩。”她主动提及。
那天结束她还从他那里收到一份稍迟的生日礼物。
陈淙南准备的,他帮忙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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