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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节奏渐渐稳定,图书馆、教学楼、宿舍楼三点一线的适应期照常进行了两周,国庆假期就开始朝她们招手。
秦昭决定留校,打算去应聘校内短期兼职。
由于下手的晚,大多数的兼职早被其他人抢光光了。她去学校公告栏大致看了下招聘海报,可供她选择的不多。
一是后厨帮手,二是外卖派送员,三是面包店收银员。
纵然在十月,榕海太阳的威力秦昭也实在是不敢恭维。保险起见,她翻了下十月份的天气趋势预报,不翻不知道,一翻一瞬间老实了,嗯……全是大晴天。
通过军训的摧残,防晒霜早已空瓶。这时候进购防晒霜防晒面罩遮阳帽什么的,属实是没太大必要,所以她果断选择放弃外卖兼职。
秦昭是甜品脑袋,今年也正好在面包店搬了一暑假的砖,干脆择定了收银员。
不作多想,秦昭添加了面包店老板微信,两人简单沟通一番,敲定见面时间。
到了那天,进展比秦昭想象中要顺利,知道她有过工作经验,老板带她熟悉了下工作环境和后厨搭档,大概过了遍工作流程便定下了她。
走出店门口不远,秦昭接到了久未联络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她大感意外。
父女俩平时接触交流少之又少,要真处于同一空间,不是互相沉默就是火花四溅。
“小昭,要放假了吧,反正你大学离家那么近,要不要回我们这边过国庆啊?”秦裕良在电话里问候。
秦昭并未急着回话,但秦裕良的开口让她生出了犹豫的念头。
“是这样的,小朗得了阑尾炎,在市人民医院住着院呢,我和你齐阿姨的单位都调不开班,你做姐姐的刚好放假,帮帮忙照看一二也好啊。”秦裕良道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
齐朗齐朗,又是齐朗。
平时有几时想得起她?宝贝儿子生病了,她能派得上用场了,倒想起来有她这号人物了……
静了几秒,秦昭的语气里透着拒绝,“我在学校已经找好了兼职,恐怕回不了家了。”
“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就说有突发情况,弟弟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人老板总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给,拦着你不让你走。”
“平日里我就不招齐朗待见,生病这种脆弱的时候,他应该更不想见到我吧。”
“你自己都说了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这时候你要贴心待他,他会记在心里的,对你的刻板印象也就会没那么重了。”
听到这话,秦昭冷笑一下,“你觉得我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好是坏,很重要吗?”
秦裕良噎了下,“我们是一家人,那我肯定是盼着你们关系越亲近越好啊。”
“你就没想过齐朗未必会承我这份情吗?这么多年来,他有过那么一刻拿我当姐姐来对待吗?”
“我这个人,和谁相处都是一面镜子,他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可齐朗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予我,每回看见我不是连名带姓的叫,就是摆着张臭脸,你觉得我有很大的必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电话那头的秦裕良口气很不好,“秦昭,你这样不行的,做人心胸得宽广一点,跟一小孩子都那么斤斤计较,到了社会上只会寸步难行。”
心是偏的,说的话自然也是偏的。
“您说的是,做人嘛,心胸是得宽广一点,既然如此,想必父亲也会体谅我有事抽不开身去照顾弟弟吧。”
被女儿反将一军,秦裕良的脾气高高挑起,“照你的意思,你是铁了心不回家了?”
她也没否认,嗯了声。
“随你吧,你大了,主意也大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是越发管不了你了。”他怒斥。
秦昭懒得费时间精力和他继续掰扯,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
这通来电,勾起了秦昭过去不大好的回忆。
她切进秦裕良的朋友圈。
他设置了仅一个月可见,可见部分的朋友圈也只有一条。
配文是——祝我们家小帅哥在新的一岁健康成长,闪闪发光!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配图是他们一家三口在迪士尼的旅游照。
翻到最后一张图时,秦昭的手指在屏幕前停顿许久,图片里的齐朗闭着眼睛对蛋糕许愿,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秦裕良和齐容桂两人满脸宠溺地拍着手,对口型像是在唱生日歌。
看上去温馨至极。
秦昭是单亲重组家庭,齐容桂是她继母,齐朗则是继母和前夫生下的孩子。
据她所知,齐容桂的前夫有赌瘾和暴力倾向,怀有身孕的齐容桂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才下定决心与之离婚。
没多久,齐容桂遇到了丧妻的秦裕良,他毫不介意对方有儿子的事实,和她结为伴侣,期间一直视齐朗如己出,甚至有时候他对齐朗好到秦昭都怀疑齐朗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们两二婚后的第二个星期,秦裕良将她交由秦炜东照顾,也就是秦昭的爷爷。
把秦昭带去老街托付给秦炜东的时候,秦裕良嘴上只说是暂时有事,等忙过这阵子就接她回家去。
起初,秦昭深信不疑。随着日历的不断翻页,信任度从百分百一点点消耗,直至几乎没有。
秦裕良早把要接她回去的诺言抛到九霄云外,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名存实亡,毫无温度可言的家。
那一年中秋家庭聚餐,秦昭推开原本属于她房间的门,眼扫了一圈,床上,桌子上,角落处都凌乱地摆着玩具,很明显是齐朗的。
更过分的是,她的朋友李雨菲呕心沥血耗时一星期给她拼的城堡乐高,被毁坏了,城墙倒的一塌糊涂,宫殿和钟楼分崩离析,其他的更是。
那一瞬间里,秦昭真是差点要气昏了头。
搬家收拾东西时,她以为真如父亲所说只是在爷爷家短住,就压根没想要带着乐高走,后来在老街住久了,也有想过要不要把乐高搬过去,可又考虑到挪来挪去别把乐高弄散架了,就暂时搁置在那没理。
秦昭忍痛拿上乐高的零件,气势汹汹地跑去客厅质问,得到的却是继母轻飘飘的一句没事,再给你重新买一个拼过就好了。父亲也没站在她那头,用稀松平常的口气告诉她,坏了就坏了,弟弟也不是故意的。
仿佛她是在没事找事,小题大做。
就算他不是有意为之,那又怎么样?他终究搞崩了一个人的劳动成果不是吗?
这乐高要是秦昭自个儿拼的,眼一闭牙一咬也就过去了,大不了重新花钱买一个,她年岁长,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之所以如此动怒,全在于拼乐高的人是她的好朋友,这份情意是花千金也买不回来的。
李雨菲和秦昭同班三年,她是秦昭在小学关系最要好的女生。
因着李家父母不满秦昭的家庭背景,他们阻拦李雨菲和她往来,两人自打上了五年级便没再一块说话玩耍。
五下开学不久,秦昭从小学同桌口中得知,因李父工作变动,李雨菲举家迁移到了武汉。
李家父母对孩子看管的严,除了电视,点读机,其他电子产品一律不许她碰,李雨菲一直也没注册□□帐号。
秦昭知道,在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她们以后很难会遇到了。
往不好的结果想,说不定,这一生,秦昭已经见完她的最后一面了。
李雨菲亲手给她拼的乐高里头承载着她们的美好童真岁月,故而,她格外地珍惜在意。
在此之后,秦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逼迫自己接受乐高毁坏和父亲偏心的事实。
退出秦裕良的朋友圈后,秦昭揿灭屏幕,下意识想起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那天是在学校过得,舍友们凑钱给她订了个四寸小蛋糕,爷爷给她带了长寿面,包了封红包。
在秦昭的角度,出生日能被人惦记,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可十八岁的生日是人生中最特殊的日子之一,它被赋予的意义不止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她打心底希望得到父亲的真挚祝福。
于是,她借了夏友真的电话手表给秦裕良打了个电话。
“爸,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那么快就十八岁了,你瞧,爸爸真是忙得晕头转向,把你生日这个重要日子都给忘了。”
“爸,你周末可以陪我吃顿饭吗?随便找家店也可以。”
“周末怕是不行,我没空,我要去外地培训。”
“先不说了啊,我这有电话进来,估计是单位有急事,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跟你爷爷说就行,让他给你弄来。”
秦裕良匆匆摁断电话,秦昭的期盼兀自扑了个空。
忆至此,汹涌如潮水的失落感退而复涨。
在记忆里搜索,齐朗每一年的生日,秦裕良从未缺席。
而她的生日,能被他记在心里,当天送上一句生日祝福,她都要感天动地了。
年岁渐长,秦昭也慢慢看清,父亲分明具备爱人的能力,只是在她的身上,他吝啬于付出。
同为儿女身份,秦裕良对待他们的方式可谓是天地差别。
齐朗是天,她则是地。
秦昭用手捂了下眼睛,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一直没想明白。论血缘关系,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唯一的。
归根结底,还是她在父亲心里占据的位置太轻,太少吧。
往狠里想,又或许,他的心上根本就没留有的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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