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漩涡”酒吧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嗡鸣，宿醉的钝痛如同小锤，一下下敲打着何竟的太阳穴。他揉着额角，烦躁地坐进书房柔软的皮质座椅里，窗外刺眼的阳光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

　　桌上摊开着连夜赶工出来的、与星锐科技合作方案的初步草案。这是他向何欲宣战的檄文，也是他证明自己的第一步。然而，酒精退去后，冷静审视这份草案，那些昨夜在包厢里被吹捧为“奇思妙想”的亮点，此刻在白纸黑字间，却显得有些空洞和经不起推敲。

　　绿色科技？具体采用哪些技术，成本效益分析在哪里？智慧社区？核心的物联网架构和数据处理方案为何如此模糊？还有那至关重要的、用来对标甚至超越辛联的财务模型，几个关键数据看起来乐观得近乎天真。

　　何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是完全不懂商业的草包，父亲在世时也逼着他学过不少，只是他向来厌恶那些条条框框和精于算计。此刻，直觉告诉他，这份草案拿去给赵铭看，或许能糊弄一时，但真要放到招标委员会的桌面上，与何欲那边必然极其严谨、数据翔实的方案同台竞技，恐怕会输得很难看。

　　“妈的……”他低咒一声，将草案烦躁地推开。一种无力感夹杂着不甘，悄然蔓延。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奇招”，在现实的硬框架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陈景文打来的，声音依旧活力四射：“竟哥！醒了吗？赵铭那边来消息了，约我们下午详细过一下方案，然后把合作合同签了！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何竟捏了捏鼻梁，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庆祝什么？方案还是个半成品。”

　　“哎呀，竟哥，框架不是都有了嘛！细节可以慢慢完善，先把合作敲定，把名分占了再说！免得夜长梦多！”陈景文不以为意，“我马上到你那儿，咱们一起过去，给赵铭吃颗定心丸！”

　　挂了电话，何竟盯着那份漏洞初现的草案，心里那点不安逐渐被一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绝压了下去。对，先拿下合作，绑定星锐，后面再集中力量完善方案。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

　　……

　　下午，在星锐科技的会议室，气氛却不如预想中那般热烈。

　　赵铭拿着那份初步草案，脸上的笑容虽然还维持着，但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审视和疑虑。他带来的几个技术和高管，在听何竟和陈景文讲解方案时，也不时交头接耳，眉头微蹙。

　　“二少，陈少，”赵铭放下草案，斟酌着开口，“这个方向呢，我们是非常认可的，很有前瞻性。不过……这里面很多细节，比如绿色技术的具体选型和供应商，智慧平台的搭建周期和投入，还有这个……财务预测的基准，是不是都还需要进一步的数据支撑和论证？”

　　陈景文刚想开口打圆场，何竟却抢先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赵总，大的战略方向没错就行了。细节是执行层面的事情，等合作敲定，自然有专业的团队来填充。现在关键是时间，我们必须抢在招标前把势造起来。怎么，星锐是怀疑我的判断，还是怀疑我们何家的实力？”

　　他刻意抬出了“何家”，试图用身份压人。

　　赵铭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取代。他哈哈一笑：“二少言重了，怎么会怀疑您呢！只是做生意嘛，谨慎些总没错。既然二少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先把合作的框架定下来？”

　　接下来的合同谈判，看似顺利，实则暗藏机锋。何竟坚持要占主导权，在合资公司持股60%并拥有一票否决权，赵铭则在具体资金到位时间、技术支持责任划分等条款上寸土必争。何竟被那些繁琐的条款弄得心烦意乱，加之宿醉未消，耐心很快告罄，几次差点拍桌子。

　　最后还是陈景文在一旁打着哈哈，两边周旋，才勉强将合同推进了下去。当双方终于在合同草案上签下名字时，何竟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离开星锐科技，坐进车里，陈景文长舒一口气：“总算签了！竟哥，接下来咱们得赶紧把方案弄扎实了，我看赵铭那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

　　何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嗯了一声，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脱离“何家二少爷”这个光环，仅凭他自己想要在商场上与何欲那样的人抗衡，需要付出怎样的心血和代价。这与他想象中挥斥方遒、轻松让何欲破产的场景，相差甚远。

　　……

　　辛联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薇将一份整理好的报告放在何欲桌上：“何总，这是星锐科技与二少爷那边合作动向的更新。他们今天下午签署了初步合作协议。另外，这是我们根据现有信息，对他们可能提出的‘差异化方案’进行的反向推导和弱点分析。”

　　何欲拿起报告，快速翻阅着。他的目光在对方方案几个关键的、尚未细化的节点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林薇团队列出的潜在风险和市场误判点。

　　“效率不错。”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林薇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何总，我们需要针对他们的弱点，提前准备反击策略吗？或者在舆论上……”

　　“不需要。”何欲放下报告，语气平稳，“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招标方案优化得怎么样了？”

　　“已经按您的要求，强化了绿色和智慧板块的论证，数据全部更新，可行性分析比之前版本提升了百分之十五。”林薇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她领导的团队，实力毋庸置疑。

　　“嗯。”何欲点头，“招标前一周，组织最后一次模拟答辩。”

　　“是。”

　　林薇离开后，何欲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许昭：“星锐的第二大股东，最近是不是在接触我们旗下的投资公司？”

　　许昭在电话那头笑了：“你消息真灵通。没错，星锐资金链比想象中更紧张，赵铭这次押注城东地块，算是孤注一掷。他那个二股东，正在找后路。”

　　何欲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在预料之中。“接触可以，暂时不要有任何实质性动作。”

　　“明白，吊着他们。”许昭心领神会，“你这是在给你弟弟的‘盟友’埋雷啊。”

　　“商场如战场，选择与谁合作，本身就需要承担风险。”何欲的声音依旧冷淡，“况且，星锐自身的问题，与我何干。”

　　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窗外。何竟选择了一个内部并不稳固的盟友，这步棋，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隐患。他不知道何竟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意识到了，但已被情绪冲昏头脑，或许根本不屑于去深究。

　　他仿佛能看到，何竟在那看似热闹的联盟中心，脚下踩着的，却可能是一片正在悄然松动的沙地。

　　裂痕，并非只在何竟那份仓促的方案里，更在他所构建的、看似坚固的同盟内部，悄然延伸。

　　何欲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

　　这场较量，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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