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逐光:我偷藏了二十年的,是他的童年

作者:时安的小粉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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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把手修断笔,呼吸交错间心跳失控


      晨光熹微,顾逐再次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与以往不同,她的动作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熟稔。

      园内露珠未干,清冽的矿石气息混合着泥土的微腥,奇异地抚平了她连夜处理公务的焦躁。

      她一眼就看到了廊下的墨驰。

      他坐在矮凳上,身前放着那个朴素的藤编断笔筐。晨光在他发顶勾勒出柔和光晕。他手握小刻刀,正专注地削刮一截笔杆,木屑簌簌落下,在他沾着石青与赭石颜料的指尖堆积。

      顾逐放轻脚步走近。

      “墨先生。”她开口,声音平静。

      他闻声抬头,目光清亮,先是落在她脸上,随即不着痕迹地掠过她今天换上的低跟鞋,然后重新迎上她的视线。“顾总。”他手下动作未停,“今天不谈收购?”

      顾逐的心微微一紧,准备好的借口在喉间滚了滚才吐出:“今天,我想了解一下矿石颜料。或许……换个角度,更深入地理解这里的价值,能有助于我们找到更好的合作方式。” “合作”二字替代了“收购”,透露出她未曾明言的退让。

      墨驰削笔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沉静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冷静的外壳,看到她内里的动摇与好奇。他没有戳穿,只是将手中刚削好、笔尖圆润的笔,连同那把小刻刀,一起递了过来。

      “想了解颜料,先从了解画笔开始。”他的声音低沉。他将手中刚削好、笔尖圆润的笔递了过来,“笔是画师的骨。心不静,就感受不到木纹的走向,笔就修不好。”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目光扫过她微微蜷起、透着力道的手指。

      顾逐迟疑地接过。笔杆木质温润,断口处毛糙硌人。刻刀的木质手柄油润发亮,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薄茧的粗糙感。

      “顺着木纹,慢一点,力道要匀。”墨驰重新拿起另一支半截的画笔,做示范。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布满了洗不尽的细微色痕和薄茧。它们蹭过笔杆,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于物的魅力。

      顾逐学着他的样子,小心下刀。然而,驾驭惯了数据和谈判节奏的她,在这小小的木杆上失了准头。力道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咔”一声削掉一大片,差点划伤拇指。额角沁出细汗,一种久违的挫败感悄然升起。

      “不是这样。”

      他的声音忽然近在耳畔,低沉微震。

      顾逐一惊,猛地抬头,鼻尖几乎擦过他俯低的下颌。他不知何时已蹲到她身前,带着一身熟悉的气息,以及阳光晒过棉布的干净味道,不由分说地笼罩下来。他没有实际碰触她,只是虚虚地环着她的手臂,右手覆上她握着刻刀的手背,左手则轻轻托住她握着笔杆的指尖。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的瞬间,顾逐身体猛地绷紧,手肘下意识向后顶去,撞在墨驰坚实的胸膛上。

      墨驰闷哼一声,却并未后退,反而低沉地在她耳边轻笑:“在这里,没有人会攻击你。放松,顾总。”

      这句直接点破她内心防御的话语,比任何肢体接触都更具冲击力。顾逐僵在原地,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感到无所遁形。

      他掌心的温热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带来坚定的力量。而他托住她指尖的左手,拇指无意中搭在她的虎口,那粗糙的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而清晰的战栗。

      “手腕放松,用巧劲,感受木纹的走向。”他的呼吸温热,拂过她的耳廓和颈侧。

      “试试看。”他低声说,缓缓松开手,退开些许。

      顾逐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指尖的微颤和耳后的热意,再次下刀。这一次,木屑顺畅均匀地剥离,露出光滑匀称的笔杆雏形。一丝微小的、纯粹的成就感,竟比完成千万级的并购案更让她心头一松。

      “还不算太笨。”他语气平淡,但目光在她瞬间柔和的嘴角停留了一瞬。随即,他从身旁一个小木盒里取出一片创可贴递给她,“你手指绷得太紧,这里,快磨破了。”

      顾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右手食指指腹隐隐刺痛。低头一看,果然微微发红。她接过创可贴,低声道:“谢谢。”指尖在交接时无意擦过他递来的指节。两人似乎都因为这触碰微微一僵,又同时迅速自然地移开。

      她低头,小心地撕开创可贴。动作间,能感觉到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这时,墨驰从筐里捡起一支特别短的笔,眼神黯了黯。"这些断笔,"他开口,声音里掺入一丝沙哑,"很多都是以前留下来的老物件了。有些是孩子们用短的,有些......是更久以前的人留下的。"

      他垂眸凝视着那支短笔,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平日的沉静,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与温柔。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摩挲着笔杆上一道模糊的刻痕,仿佛在触摸一段不愿多言的往事。

      顾逐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本能地,用指尖隔着包带死死抵住自己那支幸运笔的相同位置——那个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摔出的缺口。

      位置、形状、甚至笔杆的款式......都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这太巧了,巧到让她不敢深思。

      她猛地抬头,想从墨驰脸上找到一丝线索,看到的却只有沉浸在回忆里的、真实的哀伤。那股想要质问的冲动,被这沉重的氛围硬生生堵了回去。

      那股最初的震惊与寒意,开始悄然转化,融成一片酸涩的涟漪。顾逐的心,像是被这话语里深藏的温柔与无言的痛楚,实实在在地刺了一下。她看着他垂眸的侧影,忽然间,对他执着守护这片园子、这些旧物的行为,有了更深一层的、基于理解的震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同情与理解,让她几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心潮起伏之际,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开,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然而,就在这无意识的扫视间,她的视线越过墨驰的肩膀,被画室角落里一个旧木箱牢牢抓住。

      箱体色泽深暗,覆盖着薄灰。吸引她注意的,是箱盖上雕刻的纹样——那不是熟悉的凌霄花,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繁复奇异的图案:层层叠叠,既有山峦的嶙峋起伏感,又带着矿石结晶体特有的几何美感,线条古拙而神秘。

      这纹样......!

      顾逐的呼吸骤然一窒——她记起母亲曾抚摸着手帕上的纹样,喃喃说过‘这是祖辈的护佑,也是牵绊’。如今,这牵绊似乎具象化了。

      一股战栗窜遍全身。

      外婆的凌霄花颜料盒,母亲的刺绣纹样,墨驰的木箱……这不是巧合,是跨越时光、交织在她血脉中的宿命羁绊。

      她必须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她强迫自己迅速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声音,顺着墨驰方才的话,尽可能自然地问:“你妹妹……她很喜欢画画?”

      “嗯。”墨驰似乎也从回忆中抽离,恢复了沉静,只是摩挲短笔的指尖依旧温柔。“她画得不好,”他嘴角牵起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但很快乐,总是笑得很大声。”他的目光转向院子里追逐嬉笑的孩子们,“现在这些孩子也一样。画笔长短不重要,颜料贵贱也没关系,能画出心里的光,能自由地表达,就够了。”

      这一刻,顾逐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座由功利、效率和既定目标构筑的坚固堡垒,又无声地坍塌了巨大的一角。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肩负任务的收购者。

      她已然成了一个被无形之手推动的探寻者,带着满腹的疑问、悄然萌动的情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一步步走向这个废弃幼儿园深处,走向一个未知的、却充满了温暖引力的谜团中心。

      而那角落里的神秘木箱,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静静等待着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

      坐回市中心珩曜资本大厦的办公室里,冰冷的空调风瞬间吹散了周身萦绕的、属于幼儿园的清冽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铁森林的冰冷天际线,与那座被凌霄花包裹的绿色孤岛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

      顾逐刚在电脑前坐下,助理的内线电话便打了进来,语气恭敬却难掩急切:“顾总,赵董办刚才又来电话,询问幼儿园项目的进展。另外,季度战略会的报告初稿需要您过目,里面涉及该地块的未来规划……”

      她揉了揉眉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砂纸打磨笔杆的粗糙触感,以及被他掌心覆住时的温热。屏幕上,冰冷的财务数据和充满攻击性的市场分析图表,与记忆中墨驰垂眸修理断笔时、那专注而温柔的侧影形成了尖锐的对峙。

      那股熟悉的、如影随形的紧迫感,再次勒紧了她的呼吸。但这一次,其中混杂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抗拒。助理的内线电话适时响起,语气恭敬却不容忽视:“顾总,李薇副总办刚才又来邮件,再次询问幼儿园项目的具体进展时间表。”她关闭了报告页面,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加密相册里那张外婆的老照片。

      她需要回到那里去。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更像是一种本能——仿佛只有在那片弥漫着矿石气息的宁静里,在那些看似无用却充满生命力的旧物中,才能找到对抗这外部重压的支点,才能解开萦绕心头的家族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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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手把手修断笔,呼吸交错间心跳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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