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 地牢密谈
侍卫骇人的话惊起一片低呼,卫秦媛坐于床榻,看着蔺谦月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停在一半悲痛一半惊愕,一个刚刚好的尺度。
她起身,走到蔺谦月身边。
“走吧,去看看。”
后者皱眉,“褚公子倒会反客为主。”
“过奖。”
卫秦媛拱了下拳,提起零九。
“我那兄弟医术过人,或可为蔺小姐排忧解难,不如派人请来?”
蔺谦月闻言轻拍手掌,门外两人压着只着单衣的零九跨进门。
“不必请了,这不是在这?”
卫秦媛与零九对视,片刻笑道:“既如此,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疾行至俪城西城桥口,往日熙攘热闹的集市如今死寂一片。
卫秦媛等人刚过桥墩,率先传来的便是极其腥臭的气味,而后才是集市中央已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与侍卫所言不同,尸身此刻背对众人,倚靠在木架一脚,静悄悄的。
蔺谦月在原地踌躇,挡在人后的卫秦媛上前一步。
“蔺小姐害怕,便由我打头阵如何?”
说罢,不顾蔺谦月身边奴仆骂喊,她大步向前,很快到了尸体一侧。
昨夜刚会,按理再见卫秦媛应当一眼认出。
她蹲在旁侧,眉头紧锁。
“怎么?”
众人跟过来,零九见她迟迟不动,隔着人堆问道。
卫秦媛没理,回头看向最初报信的侍卫。
“你是何时发现,以及如何断定它是蔺家主的?”
卫秦媛一指地上,众人视线齐聚,才发现哪有什么尸体,只剩腐蚀的不成样子的衣物以及一摊血水。
若说是方才发生,侍卫从集市到府上再回转,短短时间如此强劲的化尸水,怕是只有古书上才有。
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脸一白,慌忙回道:“我、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曾来集市看过啊!”
“何人所说?”
蔺谦月面色不虞。
侍卫嘴唇嗫懦,小声说道:“是、是城中乞儿说的。”
开了头,后头的话就好说得多,侍卫将自己如何寻找无果,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城中胡乱转悠,之后意外撞见乞儿,得知家主消息一事一一道来。
卫秦媛越听越觉惊奇。
她转身望向蔺谦月。
“贵城乞儿倒是消息灵通,竟比蔺小姐还要早知道几分,不知得了空可否引荐一二,我亦有些困惑未解。”
蔺谦月冷冷瞥她一眼。
“你在何处遇见乞儿?”
侍卫瑟缩着肩膀,“桥口,他猛地冲上前,向属下讨要吃食。”
“属下想乞儿熟悉城中,或许能帮些忙,便、便……”
说到此处,他突然跪下,求饶道:“属下不该将家主之事告知旁人,请小姐责罚。”
蔺谦月面沉如水,细看却有些走神,卫秦媛睫羽微垂,掩住神色。
寒风吹来枯叶,卫秦媛突然掌心相合,发出一声轻响。
“呀!”
蔺谦月一惊,看向她。
“褚公子有何见解?”
卫秦媛摆手,一副见解谈不上的模样。
“只是想到乞儿又是如何断定这便是贵府家主呢?”
“难不成真如侍卫所言,世上有起尸一说?!”
卫秦媛佯装惊惧,目光却直直看向零九,食指仿若无意识般轻敲地面,反复三下。
随后才转向蔺谦月问道:“蔺小姐,您觉得呢?”
蔺谦月自然不想神鬼怪事与蔺家扯上关系,闻言神情冷淡。
“我如何想与褚公子无关,褚公子还是担心自身处境来的实在,公子觉得呢?”
问话原封不动递了回来,卫秦媛看着四周围拢而来的侍卫婢女,轻叹。
“我与我兄弟什么也未做,冤枉啊。”
“冤不冤枉可不是你说了算。”
蔺谦月摆手。
“关押地牢。”
“是。”
卫秦媛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当前留在蔺家才是要紧事,因而并未做过多反抗,就装作不敌与零九一道被押了回去。
原地,蔺谦月连退几步,捂着鼻子嫌恶道:“找块布裹了,扔回棺椁。”
“盖棺明日出殡。”
蔺家地牢。
卫秦媛席地而坐,零九被关押在隔壁,此时有些安静。
“你看见了吗?”
卫秦媛打破静谧,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迟疑。
“……你是说那些黑点。”
零九当时距离不算近,因此只能看见血水中有些黑色。卫秦媛敲击地面提醒,他凑近看,才隐约感觉那东西在动。
卫秦媛摇头,随即意识零九看不到,否认道:“不,那是蛊虫。”
她十岁那年见过——
在一个极度危险的人身上。
零九疑惑。“我以为只有苗疆古书里有这东西,你如何确定?”
卫秦媛安静一瞬,转移话题道:“我怀疑这和前朝余孽有关,蔺谦月小心思颇多,有侍卫当众点明蔺家主身份,她必定将错就错完结此事。”
“我们今夜再探灵堂,装些血水回来。”
宫中养有隐医,对于这些旁门左道向来熟悉,是什么蛊,一查便知。
零九点头应好,提醒道:“有人来了。”
蔺家地牢建在东水居下,由书房桌案后方墙壁一条甬道连通,面积不大却极深。
此时脚步声咚咚传来,间隙掺杂几声铃响和水声。
卫秦媛紧盯甬道出口,对来人身份已有猜测。
衣袍露出一角,男人在牢门站定,藏青袖口拢在臂弯,弯腰喊道:“殿下。”
来者男生女相,琼鼻杏眼,本就十分秀丽的长相偏偏眉间印了花钿,更是妩媚动人。若换上女装,必是个绝世佳人。
正是与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蔺少夫人,岑今安。
他是洛平飏安插在府上的眼线,当日卫秦媛三个选择一出,洛平鞅当即认出她身份,除开锦囊还暗中将自己人尽数告知,她这才知晓少夫人身份。
“岑公子怎会来此?”
岑今安微微笑道:“殿下,您此前令我所查之事已有进展,今安特来禀报。”
卫秦媛闻言一惊。
“果真?快快道来。”
她曾让他调查蔺谦诚对她格外关注一事,没想到仅半日竟已有了消息。
卫秦媛盘膝坐于稻草之上,仰脸望去,却见岑今安脚下微动,脸侧向一旁。
“怎么?”
岑今安弯腰下摆。
“殿下,此事隐秘,可需摒退左右?”
牢中左右,自然是指零九。
卫秦媛顺着他视线,恍然。
“无事。零九是父皇派予本宫的帮手,消息共享才能尽快完成父皇所托。”
岑今安却不情愿,他笑不及眼底,望着零九的目光充满敌意。
“殿下良善,下属却也该有些自觉才是。”
零九闭目不答,卫秦媛眉梢轻挑。
“时间紧迫,岑公子。”
她语含警告。
岑今安背脊一僵,乖顺笑道:“依殿下所言。”
昏暗中,零九目露狠意。仅一瞬,又恢复成无害模样。
岑今安在地牢中待了许久,直到甬道外异响,他才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卫秦媛看了眼格外沉默的零九,坐回牢房正中。
这次下来的是蔺谦月兄妹,两张一样的脸前后走出阴影来到她面前,卫秦媛主动招呼后面。
“蔺少主,一日不见,你好像憔悴许多。”
岑今安当时那一撞实际没什么,表面却演了十成十,后院好一通闹腾,蔺谦诚疲于应对,已是一宿没睡。
听到卫秦媛说话,蔺谦诚径直越过胞妹,快步来到门前。
他双手抓着木杆,目光痴迷。
“像,太像了。”
从岑今安处得知始末的卫秦媛刻意露出侧脸,笑道:“不知蔺少主说的像,是像谁呢?”
蔺谦诚喉咙滚动,几乎就要说出那人名讳来,蔺谦月脸色一变,喊道:“哥!”
蔺谦诚猛地回神,连连后退几步。
依岑今安所言,蔺谦诚床下私藏一副女子画像,画中女子与她十分相像,眼尾却已有风霜。
零九不知所谓,卫秦媛却大抵猜得到画中女子身份。
见蔺谦诚反应,卫秦媛心满意足地收了笑。她双拳松开,问道:“二位有何贵干?快些说完,我也好早些休息。”
她眼角沁出水珠,抱怨道:“起的太早,脑子都顿了。”
蔺谦月还在恼怒她方才行径,闻言语速极快:“褚公子若是不清醒,我蔺府提神手段有的是,可要试上一试?”
卫秦媛目光钉在她身上。
“蔺小姐是借急言令色缓解心中不安吗?”
兄长心系前朝后妃,若是外人得知,只怕蔺家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
蔺谦月神情一滞。
“胡言什么,我为何要不安。要说不安,褚公子才是最该不安的那个。”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扔进牢房。
“府中婢女在你房中翻出这个,你做何解释!”
卫秦媛抽出信纸,细细看过。
读到某处,她嗤笑出声。
“……今时局已至,尔应早日收网,复国之大计。”
“蔺小姐这是何意?”
“通敌书信在此,你还敢嬉笑!”
蔺谦月怒目而视,卫秦媛看着她,索性把手中信纸撕成碎片,扔回牢房外。
“如今信没了,蔺小姐可还有话要说?”
卫秦媛抓了稻草在身下堆做蒲团,舒服地坐了上去,看向二人的目光戏谑嘲弄。
“若无旁事,二位请回。”
说罢,她闭上眼,盘腿休憩起来。
门外,蔺谦月欲要前冲,被蔺谦诚拦下。
“算了,待明日祖父出殡再说。”
地牢恢复安静,零九一把拽掉牢房锁链,走到卫秦媛身旁。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大小不一的纸张,拼凑一起。
“……果然如此。”
信纸之上空白一片,根本毫无墨迹,哪来的通敌书信一说。
蔺谦月来此一通,表面在闹,实际借此传递消息。
“她是你的人?”
卫秦媛并不睁眼,过了一会才道:“你猜。”
零九无声扯了扯嘴角,掏出火折子把白纸烧干净。
他站起,问道:“何时动身?”
卫秦媛变换姿势,改坐为躺,她打了个哈欠。
“待我睡上一觉,不急。”
零九倚在墙角,闭目养神去了。
……
深夜,细雨。
噗嗤一声,灵堂内外陷入一片黑暗。
轻巧铃音倏地响起,纤长身影由远及近,携微弱暖光款款走来。
卫秦媛躲在棺椁下方,一记破空利响,毒镖嗡铮着入木三分。
黑暗中,素来寡言的零九声音一紧。
“卫秦媛!”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