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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逼近了
后半夜的风渐渐烈了起来,卷着街角的尘土,拍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许南枝靠在沈奕柯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摆脱不了那些恐惧的阴影。沈奕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便利店的灯光在地上投出清晰的光影,可光影之外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口袋里的2元钱被他攥得发烫,指尖的薄茧蹭过纸币粗糙的边缘,心里的盘算从未停下。天亮后该先去哪个片区捡塑料瓶?哪里的废品收购站给的价钱更高?消炎药大概要多少钱?一个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可看着身边熟睡的许南枝,又硬生生撑住了那股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夜色像潮水般慢慢褪去,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远处传来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偶尔有早起的车辆驶过,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许南枝动了动,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便利店的长椅上。
“醒了?”沈奕柯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依旧温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疼不疼?”
许南枝摇了摇头,撑着长椅慢慢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膝盖的伤口被牵扯到,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很快掩饰过去,对着沈奕柯笑了笑:“我没事,你呢?一晚上没睡吧?”
沈奕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是男生,熬夜不算什么。天快亮了,我去附近捡点塑料瓶,你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好不好?”他看着许南枝,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怕自己离开后,会有意外发生。
许南枝点了点头,乖巧地应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早点回来。”她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乖乖待在原地,不让他分心。
沈奕柯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朝着街角走去。他的背影在清晨的微光里显得格外单薄,脚步因为伤口的疼痛有些蹒跚,却依旧走得坚定。许南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暗暗下定决心,等自己好一点,一定要和他一起努力,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便利店的店员也已经换班了,新过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忙着整理货架,偶尔抬头看一眼许南枝,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多说什么。许南枝坐在长椅上,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让她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警惕地看向四周,视线扫过不远处的街角时,心脏猛地一跳——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还停在阴影里,车窗依旧半降着,只是刚才那双阴鸷的眼睛不见了,可那份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手心渗出了冷汗。是沈国梁吗?还是鲍福派来的人?她不知道,只觉得那辆面包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和沈奕柯吞噬。
她想立刻站起来去找沈奕柯,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双腿微微发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那辆面包车,心里默默祈祷着,沈奕柯能早点回来,祈祷着那辆车里的人不要过来。
可事与愿违,没过多久,面包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走了下来,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眼神阴鸷,正一步步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来。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许南枝身上,像鹰隼盯着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许南枝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往长椅里面缩了缩,身体抖得像筛糠,眼底充满了恐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沈奕柯,快回来!
男人走到长椅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南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小姑娘,终于找到你了。沈国梁那老东西还真是没白花钱,让老子好找。”
听到“沈国梁”三个字,许南枝的脸色更加苍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果然是沈国梁派来的人,他还是没有放过他们。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恐惧,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沈国梁。”
“不认识?”男人嗤笑一声,伸出手就要去抓许南枝的胳膊,“别装了,沈国梁都把你们的照片给我了,跟我走一趟吧,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许南枝猛地往后躲,躲开了男人的手,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跑,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疼得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放开我!你放开我!沈奕柯!沈奕柯救我!”她拼尽全力喊着沈奕柯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男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嘴里恶狠狠地骂道:“闭嘴!再喊老子弄死你!”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从街角冲了出来,像一头愤怒的小兽,朝着男人扑了过去:“放开她!你这个混蛋!”
是沈奕柯!他刚捡了半袋子塑料瓶,就听见了许南枝的呼救声,心里一紧,立刻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看到男人正抓着许南枝的胳膊,眼底瞬间燃起了怒火,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他手里还攥着一个捡来的塑料瓶,朝着男人的后背狠狠砸了过去,塑料瓶瞬间变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男人吃痛,猛地转过身,松开了许南枝的胳膊,愤怒地看着沈奕柯,眼神里充满了戾气:“小兔崽子,敢打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沈奕柯挡在许南枝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兽,身体绷得紧紧的,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却浑然不觉,眼神死死地盯着男人,声音嘶哑却坚定:“你别想伤害她!有本事冲我来!”
许南枝躲在沈奕柯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沈奕柯,我们快跑吧,我们打不过他的。”
男人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一步步朝着沈奕柯逼近:“跑?你们今天谁也跑不了!老子不仅要带你们回去,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沈奕柯知道,他们今天很难躲过这一劫,可他不能退缩,他必须保护好许南枝。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做好了和男人拼命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警车突然鸣着警笛,朝着这边驶来,刺眼的警灯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醒目。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充满了慌乱,他狠狠瞪了沈奕柯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算你们走运!下次别让老子再遇到你们!”说完,转身就朝着黑色面包车跑去,飞快地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警车在便利店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两个警察走了下来,朝着沈奕柯和许南枝走了过来。“小朋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那个男人是谁?”其中一个警察问道,语气温和。
沈奕柯和许南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茫然。他们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有人报了警?
许南枝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沈奕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看向警察,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警察叔叔,刚才那个男人是来抓我们的,是一个叫沈国梁的人派来的,他经常殴打我和沈奕柯,我们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跑出来的。”
警察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点了点头:“你们别害怕,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详细说说情况,我们会帮你们的。”
沈奕柯看着警察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许南枝,心里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跟着警察回派出所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沈国梁在当地有些关系,万一警察也偏向他怎么办?可现在,这似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许南枝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沈奕柯,我们跟警察叔叔走吧,或许他们真的能帮我们。”
沈奕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对着警察说道:“好,我们跟你们走。”
警察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朝着警车走去。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沈奕柯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是真正的救赎,还是另一个深渊?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紧紧牵着许南枝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警车驶进派出所的大院,停稳后,警察带着他们走进了接待室。接待室里很安静,摆放着几张桌椅,墙上贴着“执法公正”的标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察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递到他们手里,语气温和地说道:“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慢慢说,不用着急。”
手里的热水带着温度,一点点焐热了冰凉的指尖,也让两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沈奕柯捧着水杯,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开口,将沈国梁长期的家暴、醉酒后的殴打,还有他们被迫逃亡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许南枝也时不时地补充几句,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负责记录的警察一边听着,一边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同情。“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的,绝对不会让施暴者逍遥法外。”警察合上笔记本,看着他们,语气坚定地说道,“沈国梁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我们会立刻对他进行传唤调查。”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沈国梁!沈奕柯和许南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沈国梁看到他们,眼睛瞬间红了,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却被身边的男人死死按住。“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报警!看我不打死你们!”沈国梁嘶吼着,声音嘶哑,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扭曲,“我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敢背叛我!还敢联合外人来害我!”
“沈国梁,你冷静点!这里是派出所!”按住他的男人厉声呵斥道,正是刚才出警的警察之一。
沈国梁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便恶狠狠地瞪着沈奕柯,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沈奕柯,你这个白眼狼!我可是你亲爹!你竟然敢告我!你等着,就算警察能护着你们一时,也护不了你们一世!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沈奕柯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沈国梁,你不是我爹!你只是一个只会喝酒、只会打人的疯子!我再也不会受你的欺负了!”
许南枝也鼓起勇气,看着沈国梁,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警察叔叔都知道了,你逃不掉的!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负责记录的警察皱了皱眉,对着沈国梁严肃地说道:“沈国梁,你涉嫌故意伤害他人,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如实交代你的罪行!”
沈国梁却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一声:“故意伤害?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关你们什么事?再说了,谁能证明我打他了?说不定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摔的,想讹我呢!”他的语气嚣张,显然是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便利店的那个女店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监控硬盘,对着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这是我们便利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刚才那个男人骚扰小姑娘的画面,还有之前这两个孩子在门口的情况,都录下来了。”
紧接着,鲍福竟然也来了,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对着警察恭敬地说道:“警察同志,我是这两个孩子的班主任鲍福,我可以证明,沈国梁长期对沈奕柯实施家暴,这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逃亡状态,身上的伤都是沈国梁造成的。”
沈奕柯和许南枝都愣住了,没想到鲍福竟然会来,而且还帮他们作证。难道他是真心想帮他们?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鲍福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对着他们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威胁你们,我知道错了。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有责任保护你们,不能让你们再受伤害。”
沈国梁看到鲍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出来作证,而且还是沈奕柯的班主任。他张了张嘴,还想狡辩,却被警察打断了:“沈国梁,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我们去审讯室吧!”
说完,两个警察上前,架着沈国梁朝着审讯室走去。沈国梁挣扎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接待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奕柯和许南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庆幸。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沈国梁竟然真的被带走了。
鲍福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们别怕,沈国梁这次肯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以后不用再担心他的威胁了。助学金的事情,我已经跟校长说过了,校长很同情你们的遭遇,已经批准了,钱很快就能下来。”
女店员也笑着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孩子太可怜了,就想着把监控录像带来,希望能帮到你们。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去便利店找我。”
警察看着他们,语气温和地说道:“沈国梁的事情我们会继续调查,后续会依法处理。你们现在身体还有伤,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好好养伤。如果暂时没有地方去,可以联系一下其他的亲人,或者我们帮你们联系救助站。”
沈奕柯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充满了感激,眼眶瞬间红了。他没想到,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伸出援手,让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许南枝的眼泪也掉了下来,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她紧紧握着沈奕柯的手,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或许,他们的苦难快要结束了,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安稳的未来了。沈奕柯看着许南枝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保护好她,再也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派出所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清晨的阳光已挣脱云层的束缚,铺洒在柏油马路上,泛着粼粼的光。暖意裹着风拂过脸颊,却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冰,穿不透沈奕柯骨子里的疲惫。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许南枝的手,指节泛白,掌心的薄茧蹭过她微凉的皮肤,那点温度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是彼此仅剩的支撑。
鲍福拎着药袋跟在身后,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刻意的温和:“我送你们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吧,顺便做个检查,放心,费用我先垫着。”
沈奕柯脚步一顿,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扯传来尖锐的疼,他却只是侧过脸,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声音沙哑却坚定:“不用麻烦鲍老师了,我们自己能去。”他忘不了那晚宿舍里鲍福眼底的贪婪,哪怕此刻对方伪装得再好,也像一根刺扎在心里,让他只想尽快逃离。
鲍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却没再坚持,只是把药袋递过来:“那你们注意安全,有需要随时找我。”
许南枝接过药袋,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跟着沈奕柯快步往前走,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便利店的女店员不知何时追了出来,手里攥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塑料袋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把包子塞进许南枝手里,语气带着真切的担忧:“拿着吧,刚蒸好的,趁热吃,补充点力气。你们两个孩子太不容易了,以后要是饿了,随时来店里,我给你们留吃的。”
许南枝握着温热的包子,暖意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着说了句“谢谢姐姐”,声音轻得像羽毛。
送他们出来的警察也跟了过来,拍了拍沈奕柯的肩膀,力道带着安抚:“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就近的向阳福利院,张院长人很好,会好好照顾你们。这是福利院的地址和电话,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或者沈国梁那边再有动静,随时来派出所找我们,我们不会不管的。”
沈奕柯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质感,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意,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谢谢警察叔叔。”
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路边的梧桐树早已褪去盛夏的浓绿,叶子边缘染上了淡淡的金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破碎的星光。风一吹,几片黄叶打着旋儿飘落,轻轻落在脚边,无声地诉说着秋意。
许南枝手里攥着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松软的面皮裹着鲜嫩的肉馅,热气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视线却始终黏在沈奕柯身上,他的脸色比在派出所时还要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脚步也越来越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耗费全身的力气,身体微微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沈奕柯,你是不是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许南枝停下脚步,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急切,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沈奕柯摇了摇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事,再走一会儿就到福利院了,别担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从逃离沈国梁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许南枝唯一的依靠,若是连他都撑不住,她一个人该怎么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雨?
可身体的疲惫和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虚弱,终究还是压垮了他。刚走出没几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耳边的车声、人声瞬间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脚下像是踩在了松软的棉花上,毫无着力点,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沈奕柯!”许南枝惊呼一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她伸手想去扶他,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看着沈奕柯重重摔在地上,额头磕在路边的路沿石上,渗出细密的血珠,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眼眶,砸在沈奕柯的脸上,冰凉的泪混合着温热的血,触目惊心。
她慌乱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沈奕柯的头,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沈奕柯,你醒醒!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领,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生怕他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生怕自己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周围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有人蹲下身子查看沈奕柯的情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耳边响起,却让许南枝更加慌乱,只能死死地抱着沈奕柯,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混乱中,一辆印着“向阳福利院”字样的白色面包车停在了路边,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下来几个穿着蓝色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却格外慈祥,正是派出所联系的张院长。她接到警察的电话后,担心两个孩子年纪小,路上出什么意外,便立刻带着人赶了过来,没想到刚到附近就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孩子们,别慌!”张院长快步走过来,语气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先安抚住慌乱的许南枝,然后指挥着志愿者,“小心点,轻轻把他抬上车,送去福利院的医务室,动作慢一点,别碰到他的伤口。”
志愿者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托起沈奕柯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许南枝紧紧跟在旁边,双手死死地抓着沈奕柯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袖口,她的身体微微发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奕柯紧闭的双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沈奕柯,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等着你一起去福利院,一起好好过日子呢,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面包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沈奕柯微弱的呼吸声。许南枝坐在沈奕柯身边,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指尖传来他冰凉的体温,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张院长坐在旁边,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语气温和得像春日的微风:“孩子,别担心。他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这段时间过度劳累、受了惊吓才晕倒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福利院,我们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会好好照顾他,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许南枝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谢谢院长奶奶。”她能感受到张院长话语里的真诚,那股慈祥的气息像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些许心底的恐惧,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却依旧紧紧盯着沈奕柯,生怕错过他醒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缓缓停了下来。许南枝抬起头,透过车窗往外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红瓦白墙的小楼,院子用低矮的栅栏围着,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月季开得正盛,粉的、红的、黄的,绚烂夺目,桂花树上缀满了细小的花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几只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唱着欢快的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和他们之前经历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志愿者们小心翼翼地将沈奕柯抬下车,走进小楼旁边的医务室。许南枝也跟着走了进去,紧张地站在病床边,看着医护人员熟练地给他测量体温、消毒伤口、扎针输液。冰凉的针头刺入沈奕柯的手背,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张院长一直陪在旁边,看着许南枝紧绷的侧脸,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恐惧和不安,心里满是心疼。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眼神里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让人看了心里发酸。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在福利院里感受到家的温暖,抚平他们心里的创伤。
输液管里的液体缓缓流淌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沈奕柯的体内,像是在给枯萎的幼苗浇灌甘泉。许南枝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沈奕柯的手,掌心传来他微弱的脉搏,那是生命的迹象,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奕柯,眼皮越来越沉重,连日来的恐惧、疲惫和焦虑像潮水般袭来,让她几乎撑不住。可她不敢闭上眼,生怕自己一睡着,沈奕柯就会出什么意外。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医务室里打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柔和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她实在熬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依旧紧紧攥着沈奕柯的手,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在担心他。
沈奕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医务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台灯,柔和的光线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掌心传来熟悉的微凉,那是许南枝的温度,心里一紧,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之前在派出所闻到的味道很像,却又多了一丝淡淡的花香,是桂花的清香,清新而淡雅。他缓缓转过头,左边是许南枝,她趴在床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在承受着不安,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右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布外套,面容和善,眼睛里满是慈祥的笑意,正温柔地看着他。看到他醒来,老太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火星,语气带着一丝惊喜和关切:“孩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伤口疼不疼?”
沈奕柯愣了一下,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老太太,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蒙了一层雾,他动了动嘴唇,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我……这是哪里?南枝她……她没事吧?”
“这里是向阳福利院,”老太太笑了笑,语气温和得像春风拂过心田,“你晕倒在路上,刚好我们赶过来,就把你接了过来。你放心,那个小姑娘没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别担心,医生说你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输完这瓶液就会好很多。”
福利院?沈奕柯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起了派出所警察说的话,他们联系了福利院收留他们。他看着身边熟睡的许南枝,又看了看眼前慈祥的老太太,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陌生人善意的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生怕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谢谢院长奶奶。”沈奕柯艰难地说道,想要坐起来看看许南枝,却被老太太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急着起来,再躺着休息一会儿,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张院长的手掌带着温暖的温度,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安抚,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真诚,“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不容易,从小就没享过什么福,还受了那么多苦。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听到“家”这个字,沈奕柯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要冲破堤坝。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真正的家,沈国梁的那个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充满暴力和恐惧的牢笼,那里没有温暖,没有关爱,只有无尽的殴打和辱骂。而现在,眼前的老太太说这里是他的家,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驱散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寒冷和恐惧,让他冰封的心渐渐融化。
许南枝似乎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刚破茧的蝴蝶扇动翅膀。当她看到沈奕柯醒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连忙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惊喜,还有一丝未散的哭腔:“沈奕柯,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已经恢复正常,额头上的伤口也已经被消毒包扎好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奕柯看着她欣喜又带着泪痕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虽然很虚弱,却带着一丝释然和安心。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微凉的温度,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张院长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看着他们眼神里浓浓的依赖和安心,心里满是欣慰,她笑了笑,站起身说道:“你们好好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都是清淡的小米粥,放了几颗红枣,容易消化,也能补补气血,适合你们现在吃。”说完,便轻轻带上门,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昏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身上,营造出一种温暖而静谧的氛围。许南枝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他晕倒后的事情,说着张院长的善良,说着福利院院子里的花草,说着那些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哥哥姐姐们的热情,声音轻柔,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童话。
沈奕柯静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心里渐渐变得踏实。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用过着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他们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虽然过去的伤痛依旧像刻在骨子里的烙印,时不时会隐隐作痛,虽然未来的路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但此刻,身边有许南枝的陪伴,有福利院的庇护,他的心里充满了希望。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努力变强,再也不要因为虚弱而倒下,再也不要让许南枝为他担心,他要成为她可以依靠的港湾,护她一世安稳。过了一会儿,张院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了进来,粥冒着淡淡的热气,米香混合着红枣的甜香,弥漫在整个医务室里,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快趁热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我带你们熟悉一下福利院的环境,认识一下其他的小朋友。”
沈奕柯在许南枝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接过张院长递来的粥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他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到嘴边,软糯的小米带着红枣的清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安心、最温暖的一顿饭,没有恐惧,没有不安,只有满满的暖意和踏实。
许南枝也端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沈奕柯,眼神里满是欢喜和安心,嘴角扬起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明媚而灿烂。
吃完粥,沈奕柯的精神好了很多,医护人员过来拔掉了输液管,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多补充营养。许南枝扶着他,慢慢走出医务室,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是福利院给他们安排的宿舍。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壁是淡淡的米白色,显得格外温馨。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单人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叠着整齐的蓝色被子,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简易的衣柜和一张掉漆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台灯,窗户边摆放着一盆绿萝,翠绿的藤蔓垂下来,生机勃勃,给房间增添了一抹活力。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许南枝看着房间,眼里满是憧憬和欢喜,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院子里花草的清香吹了进来,拂在脸上,带着一丝惬意的凉爽。她转头看向沈奕柯,笑容明媚得像盛开的花朵,“沈奕柯,我们终于有地方住了,终于不用再流浪了。”
沈奕柯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院子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柔和的黄色灯光照亮了院子里的小路,几个年纪稍小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传来阵阵清脆的欢声笑语,像是天籁之音,驱散了夜晚的寂静。
晚风轻轻吹过,拂动着两人的头发,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气息。沈奕柯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的许南枝,看着院子里充满生机的景象,心里暖暖的,像是被阳光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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