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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田清与鲤鱼旗
本田清的存在感远不止于睡前故事和早餐时间。他像一个见识广博的引路人,为太宰治打开一扇扇通往不同知识领域的大门。
有时候太宰治都会怀疑本田清会不会有一个隐藏身份是书里的超级科学家。不然一个议员,贵族子弟,为什么会精通格斗枪械地理音乐艺术国文……
他甚至有一次看到本田清在庭院里用极其古老而繁复的手法插花,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拆解一个炸弹。
嗯,或许一个大少爷会这些,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在本田清没看见的地方,太宰治的奇怪认知突然增加了。
…………
本田清会在晴朗的下午,带着太宰治在别墅后的树林里散步,看似随意地指点。
“看那片叶子的颤动,不全是风,”他会指着树梢说,“留意空气里最细微的流动,它们会告诉你很多眼睛看不到的事情。”
太宰治尝试了一下,然后精准地预测了三分钟后一只鸟会落在哪根树枝上。本田清沉默了片刻,决定下次教点更难的。
还有一次,太宰治试图用异能消除一阵风,来验证本田清的话,结果发现风是消除了,但树叶还在动——是因为惯性。
本田清看着陷入沉思的太宰治,忍着笑补充:“……当然,物理定律通常不受异能影响。”
或者,在书房里,本田清摊开地图,用修长的手指划过山川河流。
“记住这些轮廓,小治。地形会影响很多事,包括声音的传播、队伍的行进,甚至……异能的发挥。”
太宰治盯着地图上弯曲的等高线,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我把这座山‘消除’掉,这里的风会变大吗?”
本田清沉默了一下,认真回答:“会。而且可能会引起气候剧变、生态灾难、以及国际纠纷。所以……尽量不要。”
然后太宰治指着一条河流说:“那我们可以在这里筑坝,下游的军事基地会被淹掉一半。”
本田清再次沉默,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加点人文地理课程来平衡一下。
他甚至在征得太宰治同意后,找来一些简单的武器——一把未开刃的短刀,一把结构简单的枪械模型。
他没有像体术老师那样教导具体的杀伐技巧,而是讲解它们的原理、局限,以及在不同环境下的应用与反制。
“力量是你的一部分,但如何运用它,是你的智慧。”
本田清的声音总是很平稳,带着一种引导而非命令的口吻,“了解这些工具,不是为了让你去使用,而是为了让你在遇到它们时,不会陌生,能够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太宰治学得很快,甚至在一次模型拆解中,无师自通地发现了比标准教程更快的组装方法,让一旁的本田清挑了挑眉。
…………
太宰治默默地听着一切,学着一切。他的学习能力惊人,那些关于环境观察、地形利用、武器原理的知识,如同水滴汇入清泉,悄然沉淀在他空明的心底。
他知道,这些“知识”未来或许有用,但更吸引他的,是本田清话语背后那种对世界冷静的洞察与理解。
当然,偶尔他也会把学到的知识用在奇怪的地方,比如用格斗技里的关节锁技巧对付一个特别顽固的糖果罐盖子,还成功了。
令本田清惊叹的是,太宰治的学习能力堪称恐怖,那些复杂的格斗技巧、武器原理、地形分析,他往往只需示范或讲解一遍,便能迅速掌握要领,甚至举一反三。
有一次本田清演示了一套复杂的擒拿术,太宰治看了一遍,不仅完美复刻,还立刻指出了三个可以利用对方受制时重心不稳进行反向制衡的破绽,让本田清默默地把“后续十二种变化”咽回了肚子里。
…………
然而,当太宰治开始对书架上层那些厚重的理工科书籍产生兴趣,并试图啃读时,却第一次遇到了障碍。
“清先生,”某天下午,太宰治少见地有点沮丧,将一本《基础物理学》推到本田清面前,眉头紧锁,“这些东西……很奇怪。明明只需要心里想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套上这么多‘力’、‘能’、‘公式’?我实在不理解。”
他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要把一个简单的苹果落地解释得如此复杂。
本田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灰眸中漾开真实的笑意。“哈哈哈……这其实是唯心派和唯物派的战争啊!”
他带着几分调侃解释道,随即收敛笑容,换上认真的神情。
“我并不是开玩笑,小治。能力者们的能力,绝大多数都可以归结为对自然界中存在的‘力’和‘能’的操控。
即使是你的‘人间失格’,在我眼中,其运作方式也与人类科学家发明的、能以最小单位破坏物质的武器原理有相似之处。试着感受一下它作用的‘路径’,或许你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着太宰治依然有些纠结的小脸,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公式太麻烦,我们也可以先跳过,从更有趣的实验开始?比如,用你的能力让那个苹果以违反重力的方式运动一下,我们再来分析它?”
太宰治对自然界存在着自己掌控的'湮灭'的力量将信将疑,但基于对本田清的信任,还是尝试着去“感受”。
他伸出指尖,对着空气发动了“人间失格”,同时努力去“看”那无形的过程。
几分钟后,他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向本田清:“我只‘看’到了‘无’。清先生,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活得太久,所以看什么都像物理现象吗?”
本田清:“……”
这熊孩子。
…………
五月初,京都的空气里开始浮动着菖蒲和艾草清冽的气息。太宰治注意到,邻居家庭院里那根平日里空荡荡的高杆上,忽然升起了几只巨大的、用布制成的生物。它们有着鲜明的色彩——黑、红、青——身形如鱼,却张着大口,拖着长长的尾鳍,在五月湛蓝的天空下,被春风鼓荡着,奋力向上游动。
“那是鲤鱼旗。”本田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温和如常。“今天是男孩节,悬挂它们,是祈愿家中的男孩能像逆流而上的鲤鱼一样,勇敢、强壮,克服困难,健康成长。”
太宰治仰着头,鸢色的眼眸里映着那几条仿佛在与无形水流搏斗的布鲤。逆流而上……这个概念对他而言很新奇。他的力量,“人间失格”,更像是让一切“顺流”而下,直接归于虚无,无需挣扎,无需克服。
勇敢?强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这具身体,似乎还与这些词汇相距甚远。
他感到一种微妙的隔阂,诚实地说出了感受:“听起来就很耗费力气,我讲究的是高效节能。”
本田清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并未反驳,只是递过来一枚柏饼。“尝尝看,这是节日的食物。”
太宰治接过,拆开绿色的槲叶,露出里面白色的米糕。他咬了一小口,口感软糯,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和甜味。味道不坏。他一边咀嚼,一边再次将目光投向天空。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袭来,那几条奋力“上游”的鲤鱼旗被吹得剧烈翻腾,其中那条黑色的更是猛地一抖,挣脱了部分束缚,以一种头朝下、尾巴在上的诡异姿态挂在了旗杆中间,活像一条失忆后试图倒立游泳的鱼。
太宰治:“……”
本田清:“……有时,克服困难的过程,确实会出点意外。”他语气依旧温和,但嘴角细微的抽动暴露了什么。
太宰治看着那条倒挂的黑色鲤鱼,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柏饼,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就像他上次试图用筷子夹起滑不溜秋的丸子,结果丸子飞出去精准地掉进了本田清的茶杯里。
“它失败了。”太宰治平静地陈述。
“不,”本田清一本正经地纠正,“它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诠释‘逆流而上’的内涵,比如……直面失败,或者,换个角度看世界。”
太宰治思考了三秒,得出结论:“清先生,你只是不想承认它们的意义本身只是一种寄托,对吧。”
“……”
本田清望天:“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是的,今天风很大,远处的鲤鱼旗被吹得剧烈抖动,发出“啪啦啦”的声响,那绷紧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它们仿佛真的在挣扎,在与强大的风对抗,努力保持着向上飘扬的姿态。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从太宰治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清先生,如果我用‘人间失格’碰一下它们,它们的装饰会消失,直接变成普通的布条,那样还有意义吗?”
本田清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语气平和地回应:“理论成立。但我们可能就要赔偿制作工匠的精神损失费,并且向邻居解释为什么他们家的鲤鱼旗突然'退化成蝌蚪'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相比之下,看着它们继续‘克服困难’,对我们而言才是当下‘克服麻烦’的最优解。”
太宰治想象了一下那鸡飞狗跳的场景,对比了一下手中甜软的柏饼,觉得清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暂时按下了那点跃跃欲试的破坏欲。
他将注意力放回掌心的点心上,试图让那点甜味在口中停留得更久一些——这勉强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克服”吧,克服那种想让一切瞬间归无的本能。
春风拂过庭院,菖蒲的香气弥漫。太宰治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奋力游动的鲤鱼旗。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那条象征着勇气与奋进的布鲤,是否也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心海里,投下了一道细微的、试图逆流而上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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