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协议

　　就在林越观察环境时，学校紧闭的铁门后，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骚动，几双惊恐的眼睛从门缝和围墙的缺口后窥探着外面。
　　在昏暗的光线下，小不点一米多高、三米长的庞大身躯、圆硕的脑袋轮廓在暗影中显得格外威猛，斑斓的环纹长尾无声摆动……
　　“老、老虎！”
　　“它看过来了！怎么办？！”
　　门后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林越正要开口解释，身旁的大猫似乎感受到了门后那些情绪的波动，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大脑袋，喉咙里先发出一声不满的：
　　“啊！”
　　紧接着，又细细地、带着点委屈地，拖长了调子：
　　“喵——呜——”
　　……
　　一片死寂。
　　门后的骚动停止了，几秒后，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细微颤抖的声音试探着响起：
　　“刚、刚才……那是猫叫？”
　　“哎呀，居然有这么大的猫呀？”另一个声音接上，恐惧迅速被惊奇取代，“它是在回答我们吗？这也太可爱了吧！”
　　小不点似乎听懂了“可爱”这个词，巨大的圆脑袋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喉咙里发出响亮的、满足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甚至试图往林越身后缩一缩，可惜它这体型，实在是无处可藏。

　　误会解除，铁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几位面带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教师将林越迎了进去，校园内虽然整洁，却难掩物资匮乏的萧条，学生们虽面带菜色，但眼神清亮。
　　在与为首教师的简短交谈中，林越得知：学校依靠种植系异能的老校长和老师们冒险清理丧尸获取晶核才勉强自给自足，但上个月校长年满五十后，异能莫名消失，作物生长停滞，存粮即将耗尽。
　　在林越来之前，她们正在讨论未来的出路，但她们既不知道有什么基地可以投奔、路线如何，又不愿让学生们回到可能早已不存在、或者即便存在也回不去的“家”。
　　“我爸妈……当初就是为了给哥哥换彩礼，才想让我辍学出嫁，是校长好不容易才把我救出来，现在回去，会不会直接被换成哥哥的口粮？”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有这样的顾虑。
　　“我们不怕战斗，也不怕死，”力量异能的李老师看着操场上那些年轻却坚韧的面孔，“但我们怕没有希望的未来，怕这些孩子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正说着，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从几个女生的肚子里传来，她们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林越的目光扫过这些在末世中依然努力维持着尊严与秩序的师生，走到操场边的空地上，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先吃饭吧。”林越的朝着她们笑笑，“不够还有。”
　　饭后，老校长走上前，表达了寻求出路的意愿。
　　“您…”林越的语气里带着敬意，“是陈兰心，陈校长？我以前看过您的报道，关于您在西南山区创办女子中学，让上千名女孩有书读的事迹。”
　　陈校长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
　　“真正的贡献，不会被遗忘。”林越诚恳地说，心下却不由掠过一丝恍惚，明明末世开启不过几年，却仿佛已是很久远的事——那时网络信息发达，她也只是个会抱着手机刷新闻、关心各种人间冷暖的普通人，陈校长不过是那个信息爆炸时代里在一个普通人脑海里留下的零星印记。
　　“正因为我知道您是谁，知道您一直在为什么而奋斗，”她回归正题，语气更加坚定，“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考虑迁移到稷谷基地。”
　　她解释了稷谷的农业立本与秩序稳定，“我可以提供交通工具，你们可以亲眼判断，若不合适，我们再寻他法。”
　　希望的曙光在每一位师生眼中点亮，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林越默默消耗一颗晶核，取出了一辆明黄色的校车。
　　“坐这个去。”她拍了拍车身，“请务必让车子保持在我两百米范围内，否则会熄火。”
　　庞大的校车缓缓启动，如同移动的堡垒，跟随着前方的一人一猫，驶离了这座守护了她们数年的孤岛。当稷谷基地那被茂盛农作物环绕的围墙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校车内传出了压抑不住的欢呼。

　　正如林越所预料，当了解到她们是一所完整保存下来的女校师生时，稷谷基地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欢迎，老校长的教育经验、教师们的专业知识，以及这些代表了未来希望的女学生，正是基地急需的宝贵财富。
　　看着师生们被引往新整修出的校舍，林越带着略微放松的心情，转身朝着首领办公室走去。
　　在路过新建的校舍时，她看到了李老师，她正与副首领岳磐站在一幅巨大的、手绘的区域地图前，神情专注地讨论着什么，岳磐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向北方，李老师抱着双臂，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眼中闪烁着一种林越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混合着凝重与渴望的光芒。
　　林越没有打扰他们，她隐约感觉到，这位冷静果决的老师，她的天地或许并不局限于稷谷这一方安宁的围墙之内。

　　苏方正站在窗前，目光追随着那群新加入的身影，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林越！真没想到，末世了好几年，我们还能迎来这样一份‘厚礼’，完整的师资力量对现在的基地来说太珍贵了，这份人情，稷谷承下了！”
　　林越笑笑，语气坦诚：“只是碰巧遇上，说到底，还是我需要依赖稷谷，没有这片你们辛苦维持的安稳绿洲，我的那些水果蔬菜在乱世之中，恐怕也换不来几斤粮食。”
　　苏方闻言朗声一笑：“好！那就当我们是互相成就。”他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商人式的熟稔与期待，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那么林老板，这次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你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基地里存货早就见底，大家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就盼着你回来救急呢！”
　　“三个多月？”林越微微一怔，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可能？去铁砦单程不过两三日，就算绕路，满打满算，来回顶多十天半月。”
　　苏方脸上也掠过诧异，他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标记着日期的基地日志，指向其中一栏：“你看，你出发那天是灼热之月第十七日，而今天，已是灰霾之月第三日，中间，确确实实过去了三个多月。”
　　数字不会说谎。
　　林越看着那清晰的日期记录，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段路程，绝无可能耗费如此之久，那段“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
　　勉强笑笑，按下翻涌的心绪，顺着苏方的话头接了下去：“看来这趟路绕得比想象中更远。不过，货都在这里了。”
　　她将准备好的货物取出，一股混合着清新果香的生机感弥漫在办公室里：苹果色泽饱满、果型端正；黄瓜翠绿挺拔，顶花带刺；草莓红艳欲滴，宛如颗颗镶嵌完美的红宝石；桃子粉嫩温润，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绒毛；南瓜敦实厚重，橙黄色的外皮预示着内里的甘甜；甜椒更是色泽亮丽，如同上了釉的工艺品。每一种都散发着纯粹浓郁的自然气息，即使在末世前也是难得的精品，与当下常见的干瘪作物更是天壤之别。
　　苏方看得眼馋，随手拿起一根黄瓜，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直接掰下一段送入口中，清冽甘甜的汁水瞬间在齿间迸发，带着一股雨后青草般的清爽，瞬间驱散了喉间的干渴与疲惫。 “唔！就是这个味道！”他满足地叹谓，“今天出任务的异能小队有口福了。”
　　他一边珍惜地啃着黄瓜，一边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基地里新来了一位纤维处理的异能者，特别受阿姨姐姐们欢迎，你傍晚去集市东头看看，那时人少清静。”
　　林越立刻领会，点头道：“多谢，我记下了。”
　　随即她想起一事，正欲开口提及铁砦易主，却猛地意识到那已是“三个月前”的旧闻，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关于铁砦洪啸上位的事……”
　　“我们已经收到风声了，”苏方会意，接过话头，神色凝重，“但详细情况如雾里看花，你这次既然从那边回来，可有什么具体的见闻？”
　　林越脑海中闪过焊死的窗户、冷硬的守卫，以及那如同被遗忘的、堆满废弃物的地下室，她整理了一下线索，冷静地分析道：
　　“守卫森严，但森严得有些刻意，像是为了掩盖内里的空虚，核心区域管理混乱，给我的感觉是……外强中干。”
　　“外强中干……”苏方沉吟着，手指在桌面轻敲，随即眉头锁得更紧，流露出深深的惋惜，“若真是这样，那他们档案馆里那些积存的农业资料恐怕更无人问津了……唉，听说早期投入巨大，若能保存下来，对本区域的农业发展将是莫大的助力，可惜了……”
　　林越嘴角微扬，勾勒出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资料，我拿到了。”
　　苏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在原地踱了两步才稳住心绪：“这……这真是……雪中送炭！”他看向林越，语气无比郑重，“你需要什么报酬？晶核、物资……只要稷谷有的，你尽管开口！”
　　林越却摇了摇头，神态平静：“报酬就不必了，这算是我对基地的一点心意。”
　　她取出密封箱放在办公桌上推给对方，“苏首领，你知道我是种植空间的异能者，但这次经历让我觉得，这个空间或许也适合用来安全地‘运送’这类珍贵物品，所以，日后若再有类似……合适的任务，也可以考虑委托给我。”
　　苏方接过箱子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几下，眼中喜悦之色愈浓，他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既然你主动提起……眼下正好有这样一个任务，有一定风险，但报酬绝对丰厚，而且我认为，你的能力是完成它的不二人选。”他目光灼灼，“我们急需回收一个废弃气象站里的‘黑匣子’，里面的数据，可能关系到我们能否提前预知那些要命的极端天气，为基地争取一线生机。怎么样，有兴趣接下吗？”
　　“可以，几时出发？”
　　“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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