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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与荆棘
珊瑚刑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在血的深处持续燃烧。
凌清泓被丢回自己的小院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几乎是爬过门槛,重重的摔在地上。肩胛处的珊瑚纹路在黑暗中泛着诡异又微弱的红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痛。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与地面的潮气混合带着刺骨的寒冷。
凌清泓缩在角落,牙关咬紧,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呻吟。在这里,软弱只会招来更残酷的践踏。脑中反复的回放着刑堂里的一切。凌震霄漠然的脸,“燎心”伞尖的灼热,凌望舒那隔着门缝投来的冰冷的笑意。
所谓亲情,在凌家,不过是权利与利益的附属品,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就在意识因为痛苦而逐渐模糊时,院门传来被风掩盖的,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凌清泓瞬间警惕,强忍着剧痛,手无声的握住身旁的伞。伞柄冰冷,让凌清泓的头脑清醒一瞬。
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是受惊的小鹿贴着门缝溜进来,是七弟凌昭阳。
昭阳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恐惧。看到蜷缩在角落的凌清泓,眼圈又红了,几乎要哭出来却又死死忍住。
“五……五哥……”他跪坐在凌清泓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小手颤抖着想去碰那些可怕的珊瑚痕迹,又不敢,“他们……他们又打你了……好过分……”
凌清泓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这大概是凌家这座冰冷的坟墓中唯一一丝不计代价的温暖。
凌清泓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声音沙哑:“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被发现就遭了。”
凌昭阳用力摇头,将怀里的包裹塞到凌清泓手中。里面除了几块新做的芝麻糖,还有一小罐气味清冽的药膏。“我……我偷偷听到……听到二哥和大哥说话……他们说要用刑……”他哽咽着,“这是我偷偷从嬷嬷那里拿的伤药,说是对烧伤有用处……”
掌中糖的甜香,混合着药膏的清苦气息,涌入凌清泓的鼻腔中。这微不足道的关心,在此刻,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安抚着他被烙伤的心。
凌清泓接过药膏,指尖碰到凌昭阳冰凉的小手,昭阳的手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凌清泓心中一痛。就连这唯一的善意,也因为这家族的黑暗变得如此胆怯,如此艰难。
“昭阳,”凌清泓放缓了声音,尽量不吓到他,“听五哥话,以后……尽量不要来找我。”
凌昭阳猛地抬头,眼中蓄满泪水:“为什么?五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你。”凌清泓看着他纯真的眼神,心中酸涩,“是因为这里,很危险。”凌清泓指了指这无形的囚笼,“靠近我,会连累你。二哥,大哥他们……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
他必须推开他。这丝微光太珍贵了,也太脆弱了。他不能让它因为自己而熄灭。凌家的黑暗,会吞噬一切美好的东西,包括孩子的天真。
凌昭阳却固执的抓着凌清泓的衣袖,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倔强:“我不怕!五哥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他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过……看到他们把不听话的人……扔进镜池……五哥,你不要也被……”
镜池!凌清泓瞳孔微缩。连昭阳这样的小孩,都隐约感知到了那深处的恐怖。
凌昭阳还想说什么,院外却传来脚步声,以及凌望舒那令人厌恶的笑音:“老七?是不是又偷偷跑来找你五哥?这么晚了,可不符合规矩啊。”
凌昭阳吓得浑身一抖,小脸瞬间煞白。
凌清泓立刻将他往身后的阴影推了推,低声道:“快走!从后面窗户出去,别回头!”
凌昭阳咬着唇,眼泪大颗滚落,但还是听话的,手脚并用地爬向后面打开的窗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凌清泓挣扎着坐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试图掩盖住刑痕的异样。
凌望舒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凌清泓身上,以及他手边未来得及完全藏起来的药罐上。
“呦,五弟这伤,看着可不轻啊。”凌望舒踱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小块芝麻糖,在指尖捻了捻,笑容意味深长,“老七这孩子,就是心善。不过,这善良用错了地方,可是会害人害己的。”
凌望舒凑近,声音压的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子:“五弟,你说,如果父亲知道,老七总是偷偷给你这些’不该送‘的东西,甚至可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父亲会怎么想?镜池的祭品,可是从来都不嫌多的。”
凌清泓呼吸一滞,袖中的手瞬间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凌望舒在用凌昭阳威胁他!
凌清泓抬起眼睛,直视凌望舒,那双重瞳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冷的像是淬了冰。
“二哥想怎么样?”
凌望舒满意直起身,拍了拍手:“很简单。星轨司的’评估‘即将开始。乖乖配合,展现出你的’价值’。否则……”他笑了笑,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不言而喻。
“记住,在凌家,感情用事,是最大的愚蠢。你想护着那小子,就得先学会……低头。”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令人窒息的压抑。
凌清泓独自坐在黑暗中,肩上的刑痕依旧灼痛,更痛的是,心。
亲情,在这吃人的家族里,即是微光,也是软肋,是敌人用来拿捏他的最好武器。
凌清泓低头,看着那罐凌昭阳冒险送来的伤药,又摸了摸手中冰冷的伞,他需要力量。缓缓的拧开药罐,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灼痛的刑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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