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了妈妈的情敌

作者:回首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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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被宠坏的小公主


      产检室的灯白得刺眼。
      冰凉的探头在小腹上滑过时,沈青岚下意识绷紧了肩。
      屏幕上那一团灰白的影子一跳一跳,她听见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胎心很好,发育也正常……嗯,看这个位置……”
      探头停了一下。
      “多半是个女儿。”
      房间安静了两秒。
      沈青岚指尖一抖。
      她本能地抬眼去看旁边的男人——
      顾承礼站在她另一侧,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了两格,一向冷静的眼神却第一次露出一点儿明显的情绪。
      不是失望。
      而是很明显的、被压抑住的、几乎要漫出来的欣喜。
      “女儿?”他重复了一遍,嗓音比平时低了一点。
      医生笑着点头:“对,当然也不排除有差距,但十有八九是姑娘。现在的技术——”
      后面的话她没听进去。
      因为顾承礼已经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极轻,却认真得过分。
      “挺好。”他在她耳边说,“我本来就更想要女儿。”
      沈青岚怔了一瞬。
      她原本做好了听到“男孩更好”的准备,甚至准备好和他辩几句“女孩也不差”。
      没想到他抢先一步,把所有可能的争执都扼死在萌芽里。
      “你不介意?”她还是没忍住问。
      “介意什么?”顾承礼像在听一个笑话,“男孩女孩都姓顾,盛泰的股权也不是按性别分配。”
      他说这话时看着她的眼神,却软得一塌糊涂。
      “再说——”他看向屏幕上那团模糊的小影子,眼底难得带了点不合年纪的孩子气,“小姑娘……很可爱。”
      他似乎已经开始把那团影子,当作一个会跑会笑的小东西来想象了。
      沈青岚看着他,忽然有点酸。
      是心被撞了一下那种酸。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外婆忙着卖菜,舅舅忙着打工,没人有空站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对着一团模糊的影子露出这种傻兮兮的笑。
      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庆幸——
      至少,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有人这么认真地期待。
      **
      预产期那天,江庆下了雨。
      疼痛像潮水一样,一阵紧过一阵,把她整个人往深处拖。
      医院走廊上,推车轮子压过地砖的声音“吱呀”作响,灯光一盏接一盏地往后退。
      “顾太太,放松,深呼吸。”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却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手被人紧紧握住,是他。
      平时签合同、谈项目从不手抖的顾承礼,此刻指节却冷得厉害。
      “我在这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稳,“青岚,看着我。”
      她努力地睁眼。
      汗水糊住了视线,他的轮廓在灯光下有些模糊,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原来这个男人,也会这么无能为力。
      所有本可以交给秘书、律师去处理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没用。
      他只能站在这条走廊,陪她一起等一个结果。
      “进去吧。”医生说。
      他的手被迫松开,她被推进手术室,门在面前“哐”地一声合上,把他隔在外面。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青岚突然觉得,自己像掉进一个巨大的、只有白光和疼痛的洞里。
      她咬着嘴唇,指甲抠进掌心。
      ——为了谁?
      为了她肚子里那个被称作“女儿”的小东西。
      为了那个在门外来回踱步、却不能陪她一起疼的男人。
      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活着走出去,想抱着孩子,想亲眼看见那张小小的脸。
      “再用力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的呼喊里,一声清亮的哭声猛地划破空气。
      像刀子一样,把所有的疼痛全部撕开,又在下一秒,被柔软替代。
      有人笑着说:“是女儿。”
      有人把一个软乎乎、热乎乎的小东西放到她臂弯里。
      沈青岚浑身还在发抖,却本能地低头去看——
      那张小脸被皱巴巴的被子裹着,眼睛紧闭,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哭得像刚被这个世界冒犯过。
      丑得可爱。
      她喉咙一紧,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别哭啊。”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你一哭,我就想跟着哭。”
      小家伙毫不领情,哭声更大。
      医生笑着,把孩子抱起来:“先给家属看看。”
      **
      门再次打开时,顾承礼几乎是一步冲过来的。
      平时每一分每一秒都算得极准的男人,此刻时间感像是失灵了——他只记得在走廊来来回回地走,数着天花板上的灯,从一盏到十几盏,再从十几盏到一盏。
      医生还没开口,他已经看见那团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小身影。
      “恭喜,是个健康的小公主。”
      “——公主?”他抓住这个称呼,唇角几乎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双一向淡得像冰水的眼睛,在看到孩子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伸手,小心地接过那个几乎只有他手掌两倍大的生命。
      小家伙像感知到陌生气息,挣扎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秒,又哼唧着要哭。
      顾承礼笨拙地抱着她,姿势一点也不优雅,西装袖口被奶渍弄脏他都没看一眼,只小声地哄:“别哭。”
      他连哄女人都不见得这么温柔。
      医生看着,忍不住开玩笑:“顾总,第一次抱孩子?”
      “第二次。”他低声说。
      “第二次?”医生愣了一下。
      “梦里抱过。”
      没人听清他这句几乎像自言自语的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知道“怀孕”那天起,多少个夜晚,他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这样一张模糊的小脸。
      沈青岚被推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一向强势的男人笨拙地抱着一个小宝宝,肩线微微向前收着,整个人竟显出一点小心翼翼的姿态。
      像是怕自己的呼吸吵到怀里的小东西。
      她胸口一酸。
      “顾承礼。”她低声叫他。
      他抬头,眼里的锋利褪了大半,只剩下被幸福烫过的潮红。
      “青岚。”
      他走到她床边,把小家伙放到她身侧:“来,见见你妈妈。”
      宝宝似乎对“妈妈”这个词没什么概念,只顾着皱着脸打哈欠。
      “她以后会很难伺候。”顾承礼忽然说。
      沈青岚一愣。
      他笑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孩子的小手:“姓顾,脾气肯定不小。”
      “那你还这么高兴?”她虚弱地反问。
      “有人敢对我发脾气,不挺好?”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而且——”他垂眼,看着那双还来不及睁开的眸子,声音低下来,“她来得有点晚,我就一直记着她好了。”
      “记什么?”
      “记晚。”
      他像是随口取名,却又认真极了:“顾——念——晚。”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念她,晚一点才来。”
      “念她……”沈青岚轻轻重复,“顾念晚。”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了一圈,莫名就喜欢上了。
      “挺好。”她说,“有点土,又不太土。”
      顾承礼被逗笑:“评价很独特。”
      他眼角的笑纹在灯光下清晰起来。
      那一刻,他们像真的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有房子,有孩子,有一个愿意为这个家付出所有的男人。
      至于未来会不会裂缝、会不会塌,她都还来不及去想。
      **
      顾念晚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整个盛泰声名远扬。
      不是因为她会走路。
      而是因为——
      董事长办公室里那张价值不菲的胡桃木茶几,被一个奶味十足的小姑娘当成了练习爬高的“游乐场”。
      “顾总,危……”秘书推门进来,话卡在喉咙里。
      只见小念晚穿着一条浅粉色连体爬服,屁股一扭一扭,正努力往茶几中央挪。桌上散着几份还未签字的合同,她胖乎乎的小手拍在纸上,“哗啦”一声,文件滑了一地。
      顾承礼坐在沙发另一头,居然没有制止,只伸手护着她的小腰:“慢点。”
      秘书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顾总,她会摔——”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成功挪到桌边,抓起一个签字笔,学他平时的样子,在纸上乱画。
      “哇。”她发出一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惊叹。
      顾承礼嘴角止不住地弯:“画得不错。”
      秘书:……
      这是那堆几千万项目的合同。
      “顾总,要不要我把小公主抱下去?”秘书硬着头皮问,“夫人刚刚交代,让我们看紧点,她最近爱往高的地方爬。”
      顾承礼这才抬眼。
      “你们夫人说什么?”
      “说……她太能折腾。”
      “折腾才健康。”他淡淡道,语气却是十足的偏袒,“她要是一声不吭,我才担心。”
      秘书默默地闭嘴了。
      谁都看得出来——
      顾总已经从一个冷静的资本玩家,升级成了“女儿奴”。
      **
      家里也是一样。
      夜里两点,顾念晚睡梦中忽然哼哼两声,翻了个身。
      沈青岚刚要爬起来,旁边的男人已经先一步伸手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我来。”他低声说。
      “你明天还有晨会。”她皱眉,“我——”
      “明天可以推。”
      那是一个连股东都要提前约他的男人,此刻却理所当然地觉得,晨会远没有半夜这几个小时重要。
      他抱着顾念晚一下一下轻拍,声音低而柔:“念念,睡觉。”
      小姑娘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往他胸口蹭了蹭,很快又安静下来。
      夜灯昏黄,把男人身影拉得很长。
      沈青岚侧躺着,看着这一幕,心里同时涌上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一半是柔软的。
      她从没见过顾承礼用这种姿态抱谁。
      他以前抱她,不是这样的。那里面有欲望,有占有,有成人世界的算计与克制。
      只有抱这个小小的人时,他才会显得这么笨拙、这么笨拙地温柔。
      另一半,是难以名状的酸。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家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优先”照顾的人。
      有了一个更小的,更需要保护的,更理所当然可以夺走注意力的存在。
      **
      “你把她宠坏了。”
      这样的争执,从顾念晚满地打滚要吃冰激凌的那个夏天开始。
      那天太阳很毒,院子里热得晕。小姑娘站在冰箱前,抓着门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球球!要球球——”
      她指的是那种圆球形的冰激凌。
      医生明明说过,她最近有点咳嗽,不能吃冷的。
      沈青岚弯腰:“不行,念念咳嗽,吃了会更难受。”
      “要——”小家伙眼眶红了,嘴巴一瘪,“妈妈坏!”
      顾承礼刚从书房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小姑娘眼泪汪汪,被拒绝得很委屈,胖手指指着她妈,语气笃定:“妈妈坏!”
      沈青岚额角青筋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再说一遍试试。”
      顾念晚没明白“试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哭声一大,往旁边一看——
      爸爸。
      她立刻变了方向,拖着小拖鞋“哒哒哒”跑过去,抱住顾承礼的大腿:“爸爸——”
      顾承礼低头,看她一眼,再看沈青岚一眼。
      他大概也记得医生的叮嘱,却还是伸手拉开冰箱门,拿出那一盒小球冰激凌。
      “就吃一颗。”他说,“吃完喝完热水。”
      小姑娘立刻破涕为笑,嘴角挂着冰激凌的奶油,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
      沈青岚冷笑:“顾总这是,打算以后所有规矩都由她自己制定?”
      “孩子还小。”他淡淡回,“你不用这么严格。”
      “你觉得我严格?”她反问。
      “你小时候没人管,可以随便摔、随便哭。”顾承礼垂眸,“她不一样。”
      “所以她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对撞,火星无声迸溅。
      最后还是他先移开目光,看向怀里的小姑娘,语气柔下去:“念念,以后少吃一点冰激凌。看在你妈妈面子上。”
      小姑娘含着小勺子,一脸认真:“好。”
      她答应得比谁都快。
      因为她知道,只要撒撒娇,这个家里总有人帮她把“不可以”变成“可以”。
      沈青岚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错位感。
      她明明才是那个从泥地里爬上来的孩子。
      可如今,她却要扮演“严格”的大人,站在那个她曾经最恨的角色上,对另一个小小的人说“不行”。
      而那个曾经给她“安全号码”的男人,反而当起了永远说“可以”的那一个。
      **
      顾念晚三岁那年,学会了爬阳台。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平静的下午。
      沈青岚在书房和律师开视频会,讨论一个重要的并购案,顾承礼独自带娃——
      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其实,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小姑娘在一旁玩积木,一人一堆纸,谁也没打扰谁。
      直到沈青岚开完会出来,看到的就是——
      阳台栏杆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踩着凳子,努力往上够。
      玻璃门半掩着,风吹进来,窗帘呼啦啦地晃。
      “顾念晚!”她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冲过去一把把人从凳子上拎下来。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愣了两秒,随即委屈得大哭:“妈妈凶!妈妈坏!”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沈青岚手还在抖,“你再往上一步,就是往下掉!”
      她不是吼孩子,是吼那一瞬间差点失控的恐惧。
      顾承礼这才从沙发上起身,眉心微蹙:“怎么了?”
      “怎么了?”她冷笑,“你问她。”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一遍遍重复:“妈妈坏——”
      沈青岚胸口一闷。
      她知道孩子不懂,她骂的是那凳子、那栏杆、那一地可能出现的血,不是她本人。
      可没人分得清。
      顾承礼抱过顾念晚,轻轻拍着:“不哭,妈妈不是坏,是担心你。”
      “她凶。”小姑娘抽噎着告状,“爸爸不凶。”
      顾承礼抬眼,看向沈青岚。
      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点什么——很快被压下去,只剩下惯常的平静。
      “以后别让她一个人跑阳台。”他说,“我会叫人把栏杆再加高。”
      沈青岚笑了一下,笑意冷得厉害:“你是不是应该先说一句‘你做得对’?”
      “你做得对。”他顺着她的话,语气却依旧温淡,“但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她理解不了‘对’和‘错’,只记得谁对她好。”
      “那你就继续当好人。”她转身进了卧室,“以后别怪我当坏人当到底。”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手指死死攥住门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
      这个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天生站在光里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围着她转,哄着她、宠着她、让着她。
      而她,那个曾经以为自己终于从小镇女孩变成“被爱的人”的女人,正在一点一点,被挤到这个童话的边缘。
      她还爱顾承礼,也爱这个不省心的小闺女。
      可在无数个夜里,当她听见父女俩在客厅里因为一个玩具笑成一团,而她一个人在书房对着文件发呆时——
      她心底最深处那个被忽略了很多年的小女孩,会悄悄地抬起头。
      拿着一支看不见的笔,在她心上写下几个字:
      【你在自己的家里,也有可能,变成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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