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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生在帝王家
“受我连累我认,可是他们哪里无辜了?”
“林公子欺凌弱小害我性命,那三个劫掠过往船只,身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你杀他们这叫除暴安良!那些自诩大侠的人,说什么劫富济贫,结果专杀无辜的富户,夺人钱财,分给穷苦百姓,自己还留些,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而你此举替天行道,乃是真正大侠所为,你却觉得自己受不得这些银钱?”
赵银屏的道心又被他一番磋磨。
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她也不知为何,听不进去,师父教的和自己遇到的怎么不一样?才下山就面对这些事,她实在矛盾,也许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她推开李江临。
“这事也算了了,你我既不是同路人,出了这道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着开门就往外走。
背后一声无奈的轻笑,那厮又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他赖上来,硬要跟着,她快步走,急急地想甩开,两个正僵持,走到一处破败小屋前,突地耳边传来几声“救命”。
这座破落院子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声音?
到底赵银屏耳聪目明,提剑在手,挑开盖住窗户的稻草,往里一看时,心头震惊!
破屋内几个女子被铁链锁着,拴在梁柱上,各个蓬头垢面,奄奄一息。
“好心人,救命啊……”
李江临也凑上来看。
“怎么有几个女子?难道是……”
“你知道?”
“嗯……近日城中丢了几个姑娘,全是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报了官,到现在半点音讯全无,家里有闺女的,天还没黑就紧闭门户,白日里也不敢单独外出,人心惶惶,却原来是被地头蛇绑到这!”
赵银屏初来乍到,自然不知这些,听了他的话无名火起。
“这些地头蛇,竟然还干这种勾当!”
李江临倒没觉得意外。
“地头蛇么,什么勾当不干?”
他蓦然回头:“……女侠,你不会要管这事儿吧?”
看人真准。
赵银屏见周围没人,那院子墙也不高,若她背着人,使个轻功也能翻出去,就把稻草往一旁扒拉,取剑要来撬门。
李江临急忙拉住。
“姑奶奶快住手!你这是要把我俩也弄进去!”
她横眉看他。
“怕了?那你走。”
他被噎的一顿。
真拿她没办法……她那不会拐弯的脑子,一个不好真要把自己搭进去……可是……他也才从林公子的事脱身,若再帮忙,只怕……
李江临皱着眉头不说话。
赵银屏听见有脚步响动,忙带着他到另一边草垛后头躲着,再往来处看时,就见先前那几个地头蛇围住门口。
“我听见这边有动静。”
“这里没人,估摸着是里面的,又在哭爹喊娘呢。”
几人走了两圈,没找到可疑之人,就在附近巡逻。
想救人没那么容易。
李江临贼溜溜的一双眼忽地正经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进赵银屏眼底。
“你真想救她们?”
一瞬间,她还以为认错人了,那狗腿磨人精眸光定定,半点没从前的狡黠,像是藏锋的利刃。
“嗯。”
明知她的答案,他却好像做了十分艰难的抉择,深吸口气。
“好,便舍命陪君子!”
他从身边抓来一把稻草,又摸出火折子。
“先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你要做什么?”
她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了,嗤——稻草被点燃,迎风见长。
火势渐渐变大,这地方再不能藏人,李江临一把抓住赵银屏的手腕将人拉走,两个绕路去了破房子后面,静静观瞧。
不过片刻有人发现走水,满院子小喽啰出动,拿桶的、拿盆的、拿瓢的,足有几十人之多。
方才还好没直接救人!
赵银屏才有几分佩服李江临,这会儿再瞧他也顺眼许多,不狗腿耍滑的时候那自带的几分贵气外显,剑眉星目,颇有几分……姿色……只不过身子骨单薄,裤腿全都磨破了,若能好好养养,再换身衣裳……
突地,手腕又被他拉着,鬼鬼祟祟往房前溜,此时院子里都在救火,无人理会这边,趁着黑烟滚滚,俩人来到门口。
赵银屏收回思绪,一剑劈碎锁头,到里面砍断铁链,救了姑娘们出来,李江临放哨,她一个个地背着翻墙而过,直接到了前院。
看门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门口,几个姑娘吓得缩在她身后。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后面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的!”
“莫慌,有我在。”
后院那么大的动静,看门人仍旧毫无察觉,多半是睡着了。
赵银屏展开轻功走到近前,手刀落下时,看门人便倒在地上,一行人快着脚步离了地头蛇的老巢。
重获新生,几个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您好歹留个姓名,日后我们也好报答!”
赵银屏不愿留名,李江临却添油加醋。
“你若是不说,只怕她们不肯走,万一追兵来,咱们可都要完蛋。”
她只好低低道:“在下……赵怀山。”
姑娘们跪在地上给恩人磕头,这才离去。
李江临却站在原地不动,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她,触碰她的目光,又恢复了狗腿模样。
“这名字倒不像是个女子,赵怀山是你什么人啊?”
“我师父。”
他跟了上来,嬉皮笑脸。
“你都这么厉害,你师父定然是一方豪侠!他怎么不跟你一起下山?嗯……一起除暴安良?”
她停下脚步正色道:“我念你帮忙救人,已经告诉你师父名讳,休要再打听我的事!”
重任在身,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免得打草惊蛇,跟这厮说了许多,已经是极限。
李江临仍不罢休。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难道要像糊弄她们那样糊弄我?咱们可是过命……”
“过命的交情?”
她忍不住笑。
“你这厮……罢了,我叫赵银屏。”
“银屏……传说武圣人关羽的第三个孩子关嫣,字银屏,是女中豪杰,你和她同名。”
“嗯,当年师父捡到我,看我骨骼是个练武的苗子,便用了她的字,希望我也能像她一样。”
“妙啊!”
他似是夸赞,却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眸光不聚,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银屏也不想再说自己的名字,两个都闭了嘴,走到界桥边,她停下脚步。
“我这趟下山是师父交代了事要做,不便耽搁,咱们就此别过,你我也算有缘……”
她从腰间翻出那五十两银子。
“银子你拿着,权当我买了这剑鞘……你买些肉吃,买套衣裳,好好养养身子,等我事情了了再来看你和叶娘子。”
如果还有命在的话。
他攥着拳头不接,嘴角抿着,眼底似有无尽的失落。
“这还是你头一回对我说软话,是怕我把自己饿死吗?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会的,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也许我早该习惯,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
“……李江临?”
他莫名其妙的伤心,连眼眶都有些红,赵银屏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一股离愁涌上心头,被她生压了下去。
“后会有期。”
他点头,拍两下她肩膀。
“你万事小心,少管闲事,多用用脑子,江湖上坏人很多,别被骗了。”
“嗯。”
她把银子塞给他,转身走了,他一个人站在桥头,眼看她渐渐远去,转身坐到台阶上。
“母后……她不是来救我的。”
五年了,他在泥潭里打滚儿,每一天都煎熬无比,看到岚音剑的那一刻,他以为是赵怀山来救他,可再看,却是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女儿家,她才入世,单纯善良,璞玉尚未打磨,根本无法与那些人抗衡。
今日得知,她是赵怀山从小养大的徒弟,可是,赵怀山从没跟她提起过李江临这个名字吧?她下山是有别的要紧事。
见她第一眼他就该想到的,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好在,没把她卷进来。
母后已死,无人知道她到底留了什么底牌,或者……根本没留?她生前与赵怀山交好,如果不是他,李江临再想不到还有谁。
到底还有多少苦难在等着他?他已经太累太累,拖着血淋淋的身躯在黑暗中前行太久,看不到光。
也许只有死了,死了才能解脱……
日暮西斜,火轮低坠,几个人影围住他,鞋上绣金显眼。
“这不是李弃吗?你还敢来西城?”
“既然来了,带你去个好地方,哈哈哈。”
他如行尸走肉被几人扯起来,拖进繁华街市,路过的人见他乞丐打扮,都避之唯恐不及,李江临被拖进巷子里时,已是玉镜悬空。
“还记得这地方吗?”
五年前他被废为庶人,流放长宁城,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几个人,也是这个巷子。
“我虽被废为庶人,但也是皇家血脉,你们区区几个纨绔敢如此对我,是那位授意的吧?”
为头的纨绔撩起袍子,一脚踩在石头上,一手叉腰。
“你也不笨嘛,我们几个乃是奉旨辱你!皇家血脉又如何?”
一手掐住李江临脖颈,力道渐渐收紧。
“五年前你走运,陛下只说折磨你,没说要杀你,可知,今时不同往日?”
喉头窒息,李江临却面不改色。
林公子在船上要杀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皇兄……还真是……要赶尽杀绝!”
五年前皇兄是忌惮母后给他留了什么后手,到如今,那神秘的底牌仍未打出,皇兄也便不怕了,索性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闭上眼。
今日一死,算得解脱。
喉间突地一松,丝丝气息入肺,他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
那纨绔撩开下摆,抬腿对着他。
“就这么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不知皇子钻胯是什么感觉,上次你死活不从,叫我惦记至今。”
其他几人闻言哈哈大笑。
李江临还未从窒息中缓过来,膝盖弯被一脚踢中,人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他挣扎想爬起来,却被另一个人用绳子套住脖子,直往前拽。
前后夹击,前面的人拉着绳子,后面的人对他拳打脚踢。
“快钻!钻啊!”
“哈哈哈,堂堂皇子,像狗一样,真好笑!”
李江临蜷缩着身子,指甲死死扣在地上,他眸中一点星火闪过,像是流星划过夜空,绚烂,却绝望。
牙齿咬住舌。
若有来世,只求不生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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