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搁浅-UCAE（亚联体）篇

　　“请各位结点城的居民注意，我们已对一代货件配送机器狗进行了升级和改良，二代机器狗将在七月正式投入使用，价格低廉，欢迎大家踊跃使用！”

　　--《UCAE大公报》

　　丁放同唐鸣道了别便躺在私人套间的床上，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去淋浴间了，只想呼呼大睡，门口听见烦人的敲门声。

　　“谁？”

　　“丁先生，我是唐克斯，刚才我们在停车场见过。”

　　拉开门后，唐克斯见丁放还是一身的腌臜，嘴角撇了几下没忍住。

　　“你需要尽快洗澡，普通人对开罗尔物质会有严重的过敏反应。”

　　“好的，我会的！”

　　“屈先生请你去办公室详谈，他说他会一直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

　　“还有，这是换洗衣服，你的快递员工作服放在右边的玻璃柜里，会有机器狗自动清洗。”

　　“谢谢。”

　　丁放无奈进了淋浴间，水龙头边贴了四个银色大字“节约用水”，温热的水让人身心放松，丁放忍不住舔了舔抹下来的焦油，妈的，好苦。

　　等他换好衣服上楼找到唐克斯，对方给了他一个特质的磁卡。

　　“这是进出UCAE总理办公区的磁卡，你顺着这条路往里走，到了三岔路口往右，过了铁索桥后在终端上刷磁卡，有人在那里等你。”

　　丁放在路上走走看看，这座结点城内部好像又扩建了，比上次来看着大的多。有一队蓝色工作服的后勤人员扛着工具箱说说笑笑的走过，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同丁放打招呼。

　　“放·丁！”

　　“莱伊！”

　　“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

　　“来办点事，你这是，去哪？”

　　“修路啊。”

　　丁放看了眼一行人，没有BB没有武器箱。

　　“就...这样出去？”

　　“我们不走远，就把门口的那段路修了，之前武装部的总是抱怨路面不平。”

　　“辛苦了。”

　　“不辛苦，为人类服务嘛。”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

　　“吃吧。”

　　“什么糖。”

　　“奶糖。”

　　“谢谢！”

　　丁放刚进入一楼大厅就看到了UCAE的秘书长小林和也站的笔挺对他挥手，这个中年日本男人一点儿也不见老，头发乌黑发亮，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好像还是那么几条。

　　“放，好久不见，你一定过得很好，比上次见你的时候更像个男人了。”

　　“小林先生，几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两人五年没见，人前总是端着的小林先生忍不住给了丁放一个大大的拥抱。

　　“孩子，我很想念你。”

　　男人的肩膀宽厚温暖。

　　“我也是。”

　　小林揽着他的肩膀往电梯走。

　　“走吧，他在等你。”

　　到了总理办公室门前，丁放反而有些近乡情怯，他与屈竟自五年前分别后，两人只保持着每年一封的新年问候，让对方知道彼此还活着。

　　小林敲开门，屈竟穿着西装端坐在超大的黑色实木办公桌后，丁放的内心触动极大，这个男人不过才四十五，头发却已黑白交杂，虽然整个人特意修饰过，但疲惫已经透过深深的法令纹露在了人前。

　　屈竟站起身，还是那样高大，他绕过桌子抱住丁放，像小时候一样揉他的后脑心。

　　“我真高兴！孩子，你变了很多，好像长高了，以前我能看到你的额头，现在我已经能平视你的眼睛了。”

　　“屈总理。”

　　“每年的1号我都在等你的邮件，为什么不多给我发两封，拍两张照片也好！”

　　“你说，有我妈和我妹的消息。”

　　“是的。”

　　“请告诉我。”

　　“丁慧在中部结点城，丁岚和她在一处，不过丁嵐现在在仁爱接受治疗，她有些生病。”

　　“那我现在就去！”

　　“当然，你可以去，但是你去之前我希望你能把这个看完，是最近丁慧发给我的邮件。”

　　屈竟打开3D成像仪，丁慧苍白的面容赫然在屏，眼神温柔而坚定，丁放有些恍惚，这种眼神他只在小时候见过。

　　“老屈，南部结点城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米尔人几乎将这里抢劫一空，我不会再这里停留太久，西南结点城的联婴BB有些感染，扎西多吉希望我能尽快过去。”

　　“而且，周萍和居民对我们非常的抵触，他们认为我们是庸碌无能之辈，联结只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

　　“前几天又来了一波米尔人，他们引来了BT，差点触发虚空噬灭，远征军二组伤亡惨重，我们已经无法再前行。”

　　“而且，而且，开罗尔网络连接器的钥匙在打斗中掉进了焦油里，对不起。”

　　“请尽快找到我儿子，他的手里有一个备用连接器，告诉他，务必将所有人联结起来，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视频画面戛然而止，丁放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和UCAE扯上关系，可丁慧切切嘱托，他该怎么拒绝。

　　屈竟看出了他的挣扎，按在他心口的挂坠上，铱矿石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挂坠是他和丁慧亲手做的，形状是整个亚欧大陆，正面是一副点和线拼接的结点城地图，背面刻着丁放的英文名- Finding。

　　“小放。我知道你认为联婴计划过于残忍和非人道，不愿意与我们为伍。你在外那么多年也看到了，米尔人制造的虚空噬灭几乎将开罗尔网络和UCAE的民众公信力毁于一旦，死亡搁浅现象越来频繁，米尔人也越来越猖獗，一盘散沙怎能成气候，只有将这片大路上的所有人紧密的团结在一起，才能求生存寻发展！麋鹿成群，虎豹避之，飞鸟成列，鹰鹫不击。”

　　“我知道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是你，不仅因为你有开罗尔连接器的密钥，还因为你是万中无一的遣返者，更因为你是我和丁慧教出来的孩子，虽然我们有分歧，但在大方向上是绝对的一致，为了人类。”

　　尽管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却不得不承认，屈竟说的是真的，他反对联婴计划，反对将婴儿变成用完即丢的工具，可他自始自终都是站在人类这一边，一致的意识形态，但是各人有各人的方法论，这也是他选择成为独立派送员最主要的原因。五年的踽踽独行，他已经看到了各自为营的弊端，上月送过货的个人避难所可能下个月就能从别的派送员口中得知该地已经被废弃，民众没有UCAE的武装力量保护难以生存，人生而自由，UCAE没有民众的支持难以为继，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屈竟这个老政客只消看丁放一眼，就知道对方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小放，不算你加入UCAE，你依旧是自由身。”

　　丁放妥协了，不是因为这个糟老头子的三言两语，他永远无法拒绝他的妈妈。

　　“好。”

　　屈竟又说：“你要尽全力争取各个结点城的支持，让他们心甘情愿加入开罗尔网络，会有人为你提供支持的。”

　　“谁？”

　　“他已经在你的私人套间等着了，去吧。”

　　门口有人来送文件，小林很有眼力见的带着丁放出了办公室，丁放最烦别人放钩子。

　　“休息室是谁，小林叔，提前告知一下。”

　　小林假笑着摇摇头。

　　“叫叔也没用，你自己去见他吧。”

　　丁放刷开私人套件的感应门，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的高个子亚洲男人靠在墙边，看着三十啷当岁，手边还放了一根合金拐杖，正在专心的看一块电子屏，对方听见响动，热情的同他握手，丁放看见了他胸前的绿色铭牌- MSE Wintom·Mei。

　　“嗨，丁放，你好，我是梅氏货运的梅远棠。”

　　丁放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能量饮料递给他。

　　“你好，我知道你，大名鼎鼎梅氏货运的老板。”

　　“我招募过你很过次。”

　　“你也好，UCAE也好，我不与你们为伍，你找我有什么事。”

　　“来和你合作。虽然你在北方的知名度很高，是一名很有诚信的快递员，但过了林东半岛可真没什么人认识你，你的联结工作也会寸步难行，尤其是南部结点城的负责人周萍，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懒得给你。但是我们MSE在南方的口碑很好......”

　　“加入你们？”

　　“当然，只要加入梅氏货运，换上我们的内置芯片，你几乎可以在整个亚洲大陆畅通无阻。”

　　“......”

　　“放心，联结任务结束后，不用你说，我会主动收回内置芯片。”

　　“梅氏货运不是一向不掺和UCAE的事吗？”

　　梅远棠拄着拐杖走到床边，指了指自己一瘸一拐的左腿，丁放看套间内没有椅子，便点了点头。

　　“与其说我想和UCAE合作，不如说我想跟你合作。”

　　“哦...因为我是遣返者？”

　　“梅氏货运是我父母创建的，旨在让身处困境的全人类也能生活便捷，所以我们不光收费低，也愿意去一些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比如，跨海。四年前，UCAE收到了廷海结点城的求助，焦虑症和抑郁症在城内蔓延的非常严重，居民十不存五。UCAE找到了我们合作跨越廷海航线，我的弟弟梅远棣，带上了一支小队和政府军一起。刚开始还有报信人的邮件，可自从登岛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回音，UCAE曾派人顺着航线找，结果整个廷岛如同被BT包围了一般，根本没有人敢过去。”

　　丁放皱眉道:“全是BT？你找我我也不敢过去啊！”

　　“你不一样，你是目前整个亚欧大陆唯一可知的遣返者！我们尽全力帮你找丁慧和丁岚，你想要的避难所也可以给你！”

　　“你要我帮你找弟弟？”

　　“我希望你帮我们重新打通廷海线。”

　　“呃...那和找弟弟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里不光有远棣，还有UCAE的远征军和梅氏的员工，结点城里更有数万居民。”

　　“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丁放！”

　　“这么大声干什么，少给我上价值，你都说了那边已经是BT带了，说不定他们早就...”

　　“不会。我也是杜姆斯持有者，只要得到冥滩的基因序列，就能穿梭到对应者的冥滩，我每周都会去我弟弟的冥滩看一眼，那里没有他到过的痕迹。”

　　“冥滩序列号？”

　　“你可以理解为基因密码，是通过开罗尔超级计算机对DNA图谱进行全方位分析后得到的一串号码。”

　　“那你直接把远征军的冥滩走一遍不就知道了？”

　　“计算过程庞大而又复杂，且需要大量的开罗尔物质，目前世界在缝补和重建，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做这些事。”

　　“......”

　　“丁放，UCAE和梅氏货运一直没有放弃廷海结点城，这四年我们做出了无数的努力和牺牲，每一个人类都很珍贵，这是梅氏和UCAE的共识，我相信你也是，只要这件事做成了，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丁放叹了口气。

　　“我得先找到我妈和我妹。”

　　“好，我们同心协力，也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梅远棠递给丁放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数据芯片，莹蓝色，上面刻着MSE，丁放将耳垂中的红色芯片取出，这是作为独立配送员的身份标志，他妥帖的收好后将MSE的身份标志放入耳垂。

　　“合作愉快。”

　　“一路好行！”

　　两人谈话间，UCAE提供的新工作服已经消毒烘干后整齐的挂在了衣帽间，丁放准备即刻出发，门外有人按门铃，是小林和也，捧着一个育婴舱笑看两人，梅远棠识趣的告辞。

　　小林将育婴舱递给丁放，丁放看了一眼，没接，他只好将其放在小茶几上。

　　“我不需要这个。”

　　“单打独斗很辛苦，有BB在，会方便很多，他能帮你预知BT的危险。”

　　“不。”

　　“放酱，这个BB其实不算是一个完全趁手的联婴，他有时会发生扫描误判和自体中毒，大家都不愿意领取他，其实在这次任务完成后就该被放进焚化炉的。”

　　丁放看了一眼编号，BB-35，奇怪道：“这不是唐鸣的那个...”

　　小林点头：“是的。”

　　“一路上他都没有出过差错。”

　　“说了嘛，是有时会，只要发生了就是100%。可这个BB的使用时间还有很久，我们的科研人员也在积极解决BB-35的基因缺陷，就这样焚化实在是很可惜，你带上吧。”

　　小林公事公办的语气像在写一份再平常不过的报告，除了内容是焚化一条幼小生命，BB-35在育婴舱的模拟羊水中沉沉酣睡，皮肤还透着粉红，小小的手掌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丁放烦死了，这些人怎么这么会拿捏他。

　　“啧。”

　　传送带已经将BB连接器送到了套间内，丁放收拾好装备，向装备部申请了两把波拉枪和一辆越野摩托，旁边一位正在检查终端机的小哥友善提醒他。

　　“和BB联结的时候不太好受，你扶着点。”

　　“好嘞，谢谢你。”

　　丁放摔倒在上行电梯里的时候，腹诽自己真是有用的不听，没用的话总是往心里去。

　　育婴舱连接带插上的一瞬间，丁放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好像回到了在子宫里的时候，一个脸上裹满了焦油的婴儿在向他咿咿呀呀的叫，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段莫须有的记忆。

　　丁放听到了一段欢快的童谣，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羊角辫一晃一晃，他也一晃一晃，女孩蹦跳着走到一件透光的房门前，侧着耳朵听了一会，他想往里看却无法动弹，只能看到女孩的下巴。

　　女孩推开门，里面整齐的摆放了四张床，耳边是医用监护仪器的滴滴声，以丁放的视角高度只能看清一个个隆起的肚子。

　　“聪聪！”

　　“哎！”

　　女孩听见有人大声喊她忙转过身去，丁放看见一个带着医疗口罩的女人蹲下身，对着女孩打开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女孩忙扑过去。

　　“妈妈！”

　　“你怎么带着BB到处乱跑！”

　　“我觉得她好像很无聊。”

　　女人将丁放搂在怀中，又牵着女孩的手走出这间房，带上门锁后。

　　清醒前，丁放听见了门锁的“咔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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