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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被说中心事的江磊眼睛瞬间亮了:“难道你就不好奇村外的世界吗?二叔公说镇里有卖糖人的,县城里还有两层楼高的铺子呢!”
“好奇啊,但我们才八岁,连山路都没走完过,急什么?”青染伸手捏了捏萧昇肉乎乎的脸蛋,小家伙正忙着玩木盆里的泡泡,咯咯直笑。“糖人,货郎也会带啊,你想吃,我下次给你买就好了。”
“是糖人的事么?二叔公说,镇里的糖人都是现做,你想要什么就给你做什么,货郎带来的永远只有小兔子,小松鼠。而且,八岁不小了!二叔公说这年纪就得开始学本领,将来才能去镇里谋营生!”江磊转头拽了拽萧陌的袖子,"萧陌,你说是不是?”
“啊?”萧陌正专注地给弟弟洗胳膊,手上动作没停,“我都行啊,你们要去镇里,我就跟着去;你们要是待在村里,我就陪青染看果园。”
“你看!萧陌都同意了!”江磊趁热打铁,“去看看嘛,你那果园一天看三趟,少看一趟又不会长虫。”
青染看着萧陌那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捧起一捧温水轻轻泼在他胳膊上:“萧陌!你能不能别这么好说话?”
“江磊说得没错啊,"萧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一脸无辜,“陪你去看果树,陪他去看陌生人,不都是玩嘛,没差。”
“那我能不去吗?”青染撅着嘴,其实心里也不是真的不想去,就是气萧陌这副没主见的样子。虽然平时他对自己这么好说话时,她还挺开心的。
“不可以!”江磊和萧陌异口同声地喊道,连正在玩泡泡的萧昇都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附和:“去!一起去!”
青染认命地撇撇嘴,就知道这俩不会放过她。
于是三人把洗干净的萧昇送回萧家,又拿了块米糕塞给他,才慢悠悠地往村礼堂方向走。
村里的村礼堂是村民议事的大屋子。村子里姓氏杂,没有什么大家族,据村长说,祖上都是逃难来的,一家挨着一家搭了屋,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村子。所以村里人最讲究相互扶持,谁家有事都会搭把手,从没有过家族倾轧的事。
平日里的村礼堂总是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着细小的尘埃。
只有逢年过节时,这里才会热闹起来。那时候,村民们搬来桌椅,各家端出拿手的糕点、炖得喷香的鸡鸭,孩子们拿着糖葫芦在院子里追逐嬉闹,老人们坐在门槛上点着旱烟袋回忆往昔,女人们则围着灶台忙前忙后,笑声和吆喝声飘在山谷里。
三人走到村礼堂前的空地时,江磊脚步蓦地一顿,猛地扣住青染的手腕,下巴朝西厢房的方向轻轻一抬,眼神里藏着几分惊艳。
青染和萧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西厢房窗下正蹲着一只棕狐。蓬松的棕色尾羽拢成一团,几乎成了红色,像簇烧得正旺的赤焰,尖耳朵竖得笔直,耳尖还沾着星点草屑,随呼吸轻轻颤动。阳光斜斜地淌下来,在它油亮的红棕皮毛上漫过,竟给每一根绒毛都镀了层琥珀似的暖光,毛梢泛着细碎的亮。许是察觉到三道目光,小狐狸忽然转头,眼瞳在阴影里亮得像浸了碎星,黑瞳缩成细锐的竖线,藏着山野生灵的狡黠,又裹着未被驯服的警惕。
没等三人看够,它身形骤然一纵,如道赤亮的闪电掠上西厢房的窗沿,轻巧地翻了进去。
“狐狸!”青染的声音里裹着雀跃,一把攥住萧陌的胳膊,指节都攥得发白,“它好漂亮,你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萧陌头点得像捣蒜,眼睛还黏在窗沿方向。
“跟上去看看。”江磊低着声,拽着青染的手腕往村礼堂走,脚步放得极轻。三人贴着村礼堂的木柱绕到西厢房窗下,三双眼睛齐齐扒着窗缝往里瞅。
屋内,小狐狸从窗台上跃下,在地上踱了两圈,蓬松的尾巴如拂尘般优雅扫过地面。忽然,尾尖泛起细碎的微光,那光像晨露落在湖面,一圈圈漾开涟漪。紧接着,四肢骨骼传来细弱的噼啪声,踏在地面的肉垫缓缓舒展,竟化作人类的脚掌;蜷缩的尖爪褪去锐度,蜕成修长的手指,指甲泛着与皮毛同色的琥珀光泽。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笼住它的身形。蓬松的皮毛在光晕里慢慢变得轻薄,最终凝成一袭红棕绸缎罗裙,恰好裹住舒展的躯体,将腰肢的曲线衬得愈发纤细。脸部的变化最是惊人:吻部先慢慢缩短、变尖,鼻梁顺势挺翘起来;杏仁状的眼睛渐渐眯成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睫上像沾了林间的晨雾,蒙着层湿润的水光。最后一缕狐毛顺着发梢融进垂落的青丝里,它原本站的地方便立着个赤足女子,脚踝纤细。
窗外的三人霎时屏住呼吸。江磊下意识攥紧青染的手腕,三双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放轻了。
女子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窗口,舌尖轻轻舔过下唇,抬手将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绕到耳后。指尖蹭过耳垂时,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像是早察觉窗外有人,又像是纯粹的习惯动作。她眼波轻轻一转,长睫如蝶翼般颤动,那抹笑意落在眼底,竟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一池温柔的春水。半敞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她转身走向床榻,罗裙下摆轻轻掀起,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绳上串着的小银铃跟着步伐叮当作响,脆得像檐角的风铃。
她在床沿坐下,抬手探了探床上昏迷者的鼻息,左手轻轻托起他的后颈,让他的头微微仰起,右手从腰间挂着的小巧锦囊里取出颗褐色药丸,指尖捻着送进他口中。
“寒砚。”她轻声唤他,指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须臾,床上人睫毛颤了颤,眼神从惺忪渐渐变得清明。看清眼前人时,他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月月,你来了。”
“你醒了。”被唤作月月的女子松了口气,扶着他坐起身,“快活动活动,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
朱寒砚依言坐起来,动了动头和四肢,笑着摇头:“没事,一点不疼。”
“我早说要把那些人都杀了,一了百了!”月月眼神骤然冷了几分,透着股狠厉,“可你偏要冒这个险,从山崖上跳下去落进溪水里。我寻不到你的气味,直到今天才找到这里。你知道我这两天有多急吗?”
“月月,我早跟你说过。”朱寒砚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你不能沾染尘世因果。狐族与人类牵扯太多,天命是不允许的。”
“天命?”月月嗤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嘲弄,“我活了几千年,若真有什么天命,我倒想问问它:凭什么这些苦,都该我来受?”
朱寒砚知道她又钻了牛角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是外头那三个孩子救了你?”月月忽然问。
朱寒砚点头:“是。”她随即朝窗口抬了抬下巴,指尖轻轻一招,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外头的小孩,进来吧。”
被这么轻易戳穿,江磊耳尖微微发烫,倒有些不好意思;青染和萧陌却没那么多顾忌,推开门就坦荡地走了进去。
月影的目光在江磊脸上停了片刻,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掠过一丝惊疑。她凑到朱寒砚耳边嘀咕,语气里带着疑惑:“寒砚,你看中间这个小子,眉眼竟和你有几分像。难道好看的人,都长一个模子?”
青染顺着她的话看向江磊。还真别说,江磊和朱寒砚的眉眼确实像:都是高眉深目,鼻梁挺得笔直,连脸型都是清瘦的长形,只是江磊年纪小,少了几分朱寒砚的沉稳,多了点少年人的鲜活。
“在下朱寒砚,多谢三位小友出手相助。”朱寒砚撑着床沿利索下床,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发,对着三人深深作了个揖,语气诚恳。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救了你?”青染皱着眉问,语气里带着点警惕,“那天在河边找到你时,你明明已经昏迷了。”
朱寒砚自然听出了她的不信任。前天被救时,他虽看着昏迷,意识却清醒得很,甚至听见青染劝同伴先回村叫人,别贸然救人。他刚要解释,月影已抿着嘴笑出声,接过话头:“他哪有那么严重的伤?我早用妖力护住了他的心神,他看着晕着,其实外头发生的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月影瞧青染第一眼时,没什么感觉,越看竟越是觉得亲切。
她说自己妖力的时候,磊落坦荡,半点没藏着“妖”的身份。朱寒砚也顺势介绍:“她叫月影,是位狐仙。我跌落山崖时,多亏她用妖力护住我的周身,我才没受重伤。”
三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惊奇。这还是他们头回见真的狐仙。好在平时听的狐仙传说,多是才子佳人的缱绻故事,没什么凶神恶煞的桥段,倒也没觉得害怕。
“狐仙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萧陌盯着月影,由衷地感叹,眼睛亮晶晶的。
月影笑了笑,语气坦诚:“这模样是我变的,我原本就是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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