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热烈的夏天

　　从书店的店门里出去，长夏也不着急回家，索性就陪着林述以在附近逛一逛。

　　走在步行街的路面上，小电驴带着晃眼的电灯经过。
　　长夏看一眼走在她右边的林述以，状似随意：“你来东门是打算买什么？”
　　“不告诉你。”林述以的目光停在她被风带起来的发丝上。
　　长夏：“哦，我也没有很好奇。”

　　一般来说，林述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自觉地告诉她了。
　　但今天他却反常地闭紧了嘴，一路上，长夏频频地看向他，慢慢地，她不再那么频繁地去看他了。
　　和林述以在步行街上走了一段路，他在一家文具店的门口停住脚步，林述以问她：“要一起进去吗？”
　　长夏点头：“走吧。”

　　从文具店门口一直没换过的胶条门里进去，最前排的堆头架上放着这个假期最近新出的联名笔和草稿本，以及一些不知道从哪里进货的小说周边，里面待满了人。

　　林述以在文具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第二排的堆头架上买了几本草稿本。

　　走在她后面的长夏挑了几支放在堆头架正中间的联名笔。
　　她在堆头架前的试色纸板上试了试出墨效果，试完了手上的这支联名笔，长夏把笔盖拧紧了，打算待会儿跟林述以过去的时候一起付钱。
　　这时候，长夏听到被她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低头把手机掏出来，瞥见屏幕上lime发给她的消息。

　　lime：我今天去买文具啦，选文科就是好费本子TAT

　　看见聊天框中的内容，长夏下意识地往林述以的方向看。
　　他站在她的后侧边，也在看着她，林述以的视线好像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从她在堆头架上挑选联名笔的时候，就没有挪开过。
　　回复了lime的微信，长夏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差点把那对钥匙扣碰出来。

　　把口袋里的钥匙扣塞进去，再转过头去，林述以已经买好了草稿本等着她。
　　林述以：“这次我来付钱吧。”
　　长夏：“好。”

　　从旁边的堆头架空位过去，长夏算过联名笔的价格，三支联名笔，加上林述以挑的草稿本一起算，价格也只在二十来块。
　　放在货架上等着跟林述以的草稿本一起结账，看了一眼时间，长夏问：“待会要不要骑自行车回家？”
　　“好啊。”
　　向店长问过了塑料袋，长夏把联名笔跟林述以的草稿本一起放进了塑料袋里装着。

　　东门有一条很长的林荫道，路边摆满了一排的共享单车，长夏他们分别扫了一辆。
　　她试了一下自行车的踏板脱不脱链条，林述以推着自行车跟在她的后边，在种着香樟树的林荫道上骑行，蝉鸣阵阵。
　　林述以跟上来时，长夏在学生街的路口停下了，正好在等一个红绿灯。
　　“原来往梧桐里去的那条路被拆了，在旁边修了一条小路。”长夏转头，和林述以说。
　　“我知道。”然后，她听到林述以说道。

　　东州的晚风时不时地吹着长夏，还把她不久前拉开的校服外套带起一截。

　　在学生街的路口上，有和他们一样穿着东州师大附中校服的学生在小斑马线上喧笑而过，渐渐地又消失了，小斑马线外，长夏跟林述以都没有下去，直到几秒钟后的红绿灯结束了红灯，两个人才往长坡上下去经过斑马线。

　　耳边除了东州近十点的风，只剩下划过身边小电驴和机动车道上车辆来来往往的鸣笛声。
　　以及长夏的身后，时时会响起，提醒她自己跟在她后面的，来自林述以的自行车铃声。

　　长夏他们回到梧桐里后，她带着林述以拐进了一个自行车棚去。
　　刚把自行车停在棚子里，就有一只毛色漂亮的狸花猫从旁边的绿化带上冲出来，倒在林述以的脚下朝他露出肚皮。
　　看到这一幕的长夏解释：“它在问你讨吃的，一般来说它躺会儿就走了。”
　　林述以一语道破，“你经常来这边投喂它？”

　　长夏：“也没有。”
　　也就是每周三次地投喂吧。

　　她默默地挪开了目光，不再和林述以对视，而是盯着那只倒在他运动鞋上的狸花猫。
　　这只狸花猫的胆子非常大，从它能精准地扑到陌生人的鞋子上讨吃的就能看出来了。
　　长夏在一年前也是被它扑的常客。

　　“你有带吃的吗？”长夏蹲下来撸撸它的毛，顺口问。
　　林述以：“没有。”
　　“那你在这边看住它，我去买。”长夏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说。
　　林述以：“周围没有人会过来定点喂它吗。”
　　长夏不假思索：“有，但它挑食。”
　　“……”

　　长夏把手机拿出来，走到了小区外的便利店门口，推开门，长夏往便利店里的堆头架走。

　　她在堆头架上拿了一袋火腿肠，付款时，她动作自然地拍了拍校服口袋。
　　忽然，她发现口袋里空落落的。
　　糟了！

　　很快，她厘清了钥匙扣可能掉在了哪里，多半是掉在了自行车棚的附近。
　　那么…那对钥匙扣有很大的可能被林述以看见了。

　　夏天里，躲在树梢上的蝉鸣还在一阵一阵地叫，便利店外的路灯把浓成一团的夜色照开了一点。

　　长夏付完钱就往便利店的门口走了，和便利店拉开一段距离，她走路的速度逐渐地加快了一些。

　　才走到离自行车棚不远的地方，长夏就看见林述以正蹲下把几次蹦哒进他怀里的狸花猫拎着后脖子拎到空地上。
　　在狸花猫不服气的几下“呼噜”声中，长夏靠近了他们。

　　她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等到林述以发现了她，她才说：“你给它喂吗？”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长夏并没有在这段路上找到她丢失的钥匙扣，所以她想，这会儿，钥匙扣估计已经在林述以的手上了。

　　林述以：“好啊，不过它会吃吗。”
　　“应该会，它很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火腿肠。”
　　“你不是说偶尔喂？”

　　长夏：“……”

　　一把抓住不想配合的狸花猫，长夏把火腿肠递到了林述以的手上。
　　第一次和猫咪互动的林述以跃跃欲试，他把火腿肠放到地上，看见狸花猫试探性地拱了拱，他立马拉住长夏的袖子，对她说道：“你看你看，它在吃了！”
　　“我看着呢。”长夏蹲在一边说。

　　在它吃火腿肠的这个空隙，她还伸出手摸了一把它的毛发。

　　两人一猫蹲在自行车棚边观察着彼此，等狸花猫吃完了火腿肠，又一下蹿没影了。
　　“猫呢。”林述以见它跑了，还愣了一下。
　　长夏从地上站起来，她说：“可能回窝里去了吧。”
　　一边，林述以疑惑，“它还有窝？”
　　“周围的邻居弄过纸箱子，平时能点遮雨。”
　　林述以好奇：“你参与了吗？”
　　“参与了。”长夏说。

　　林述以“哇。”了一声，非常捧场地说：“你好厉害。”
　　难得的是，长夏说：“没什么的，你要是想看，下次带你去看。”
　　“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末吧。”

　　走到小区亮着感应灯的门口，长夏想到了她还没有要回来的钥匙扣。
　　她对着林述以问：“你是不是捡到了？”
　　门口的草丛里有窸窣的声响，林述以转头，“什么。”
　　长夏：“前不久我不小心丢掉的钥匙扣。”

　　走进了走道里，林述以停住了脚步。
　　他从口袋里掏掏。
　　“你是说这个吗。”手掌摊开，是一对相互别着的线条小狗钥匙扣。

　　见它是被林述以见到，而不是丢在了半路上，长夏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又懊恼起来。
　　怎么就偏偏被林述以捡到了呢。

　　“嗯。”长夏点点头。
　　把钥匙扣还给长夏，林述以说：“你也喜欢Maltese吗。”
　　“我不喜欢，我是看见了你的微信背景图，有一阵子的时间，你拿它当背景图。”跟着停住了脚步，长夏说。

　　因为你喜欢它们，所以我也去了解了。
　　你不和我说你的现状，但我想了解你的生活，至少这样，像是参与了你的现在。

　　楼道里，感应灯的光线把少年的眼睛衬得很亮。
　　林述以的眼皮微微抬起。

　　在这一个瞬间，长夏仿佛看见了十五岁的他。在初中的毕业典礼，他也是这样看着她。
　　像一只被雨淋湿，湿漉漉的小狗。

　　“给你了，你要不要？”长夏把钥匙扣取下一只，把小金毛的那只递给了林述以。

　　看着手掌里小金毛的钥匙扣。
　　他看看长夏，摊开的手掌渐渐收紧了。

　　不知不觉，他的手掌已经那么大了，可以轻轻松松握住长夏的一只手。

　　“这算是…我来东州的礼物吗？”
　　“当然。”

　　长夏和林述以回到家里，长夏关上了门，她把口袋里那只Maltese的钥匙扣拿出来。
　　想了想，长夏把它挂在了书包上。
　　这个可爱的卡通钥匙扣安静地挂在她的书包上，毛绒绒的外壳盯着她看。
　　就像是隔壁的林述以在盯着她看。

　　早知道，她就把Maltese给他了，自己留着小金毛。明明…小金毛更像他一点。

　　-
　　东州的八月在附中看似补课，实则是开学的那几周过去了。

　　九月，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也先后进了校区，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于是去北门另起灶的人再添两员，李觅和跟付存夏也一块儿来了。

　　这会儿已经到快到午休，从北门往校区走的人只剩下长夏跟林述以两个人。
　　李觅和跟付存夏半路拐去东门那边的托管班了，人行道上，自行车在香樟树的树影间穿梭而过。

　　从北门回到教室，长夏准备去一趟水房，林述以跟她一起过去了。
　　她拎着手上的水杯，在排开一条的队伍里自觉地站在了最后面。
　　旁边，林述以小声说：“以前这里还不会排上这么多人。”
　　“平常也不会这么堵，今天好像是一楼的饮水机出问题了。”

　　长夏的话才说完，走廊的最后一层台阶上就走过来一个人。
　　“林述以！”两个也是高三生的学生中，有一个叫住了林述以的名字。

　　长夏抬头看过去，有一个是她和林述以的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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