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缘

　　周末的午后，江城的阳光褪去了秋末的凉意，变得暖融融的。我揣着台球厅的优惠券，在巷口等陈桅——原本以为他这种只知刷题的学霸，大概率会穿校服或运动服，没想到他竟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少了几分课堂上的清冷，多了些少年人的松弛感。

　　“磨蹭什么呢，再晚免单名额就被抢光了。”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两人都下意识顿了顿，又很快移开。

　　陈桅挑眉，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怕你输了赖账，特意带了错题本，顺便给你补补数学。”

　　“少看不起人！”我拉着他往巷子里走，“台球这东西，靠的是手感，不是公式，你这种书呆子肯定输。”

　　巷尾的台球厅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绿色的球桌上，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汽水的味道。老板是个爽快的大叔，见我们俩进来，笑着招呼：“俩小伙子，来较量的？刚好今天有挑战赛，赢了的免单，还送两瓶冰可乐。”

　　我率先拿起球杆，擦了擦杆头，摆出一副老手的姿态：“看见没，稳赢。你先开球？”

　　陈桅没推辞，接过球杆，指尖握住杆身的姿势竟意外标准——不像我瞎琢磨的野路子，他的动作沉稳，眼神专注地盯着球堆，手腕轻轻一发力，白球精准撞向球组，红球四散开来，其中一颗稳稳落进了底袋。

　　“可以啊，深藏不露。”我有些惊讶，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嘴角微扬，没说话，俯身继续击球。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平日里那双带着锋芒的眼睛，此刻只映着球桌上的白球，认真得有些可爱。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他抬手示意我击球，才猛地回过神，假装咳嗽掩饰慌乱。

　　接下来的较量远比我想象中激烈。我靠着常年打球的手感险象环生，陈桅却凭着惊人的专注力和逻辑感，步步紧逼——他不像我只顾着进球，反而总能预判我接下来的击球路线，提前封锁球袋，好几次都把我逼得束手无策。

　　“服了没？”陈桅击进最后一颗黑球，直起身看向我，眼里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把球杆往桌边一靠，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运气好而已，再来一局！”

　　“先喝口水，”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两瓶冰可乐，递给我一瓶，“刚老板说，再赢一局，不仅免单，还能拿一盒台球杆头。”

　　我接过可乐，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心里的燥热消散了几分。刚拧开瓶盖，就听见身后传来几道不怀好意的笑声，熟悉得让人厌烦。

　　“哟，这不是我们年级的前两名吗？怎么不在教室刷题，跑到这种地方混日子来了？”李涛带着两个跟班走了过来，双手插兜，眼神轻蔑地扫过我和陈桅。

　　上次运动会，李涛因为不服气陈桅赢了短跑，故意找事，被我们俩联手收拾了一顿，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我皱起眉头，往前站了一步，挡在陈桅面前：“关你屁事？滚远点，别耽误我们打球。”

　　李涛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碰球桌上的白球，被陈桅伸手拦住了。陈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手放规矩点。”

　　“怎么着？陈桅，你以为你是年级第一就了不起了？”李涛甩开他的手，语气越发嚣张，“上次运动会的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今天要么你们给我道歉，要么这台球厅，你们就别想好好待着。”

　　他的跟班也跟着起哄，伸手就要推我。我攥紧拳头，正要动手，陈桅却先一步拉住了我，冲我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李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想算账可以，别在这里闹。要么，咱们出去比一场，不管是打球还是别的，我奉陪到底；要么，就赶紧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涛显然没料到陈桅会这么强硬，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好啊，比就比！台球我赢了，你们俩就给我鞠躬道歉；我输了，我就再也不找你们麻烦！”

　　我看着李涛嚣张的样子，气得咬牙：“一言为定！输了别赖账！”

　　陈桅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别冲动，交给我。”他重新拿起球杆，眼神里的松弛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锋芒——就像考试时面对压轴题那样，沉稳、坚定，带着必胜的底气。

　　老板怕闹出麻烦，连忙劝架，却被李涛一把推开：“大叔，别管闲事，今天我跟他们俩必须分个高下！”

　　暖黄色的灯光下，球桌旁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我站在陈桅身边，看着他俯身击球的背影，突然觉得，不管是考场之上的笔尖交锋，还是此刻球桌旁的针锋相对，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

　　陈桅轻轻转动球杆，白球在他的操控下，精准地穿过几颗红球，稳稳撞向目标球。清脆的击球声在台球厅里回荡，李涛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而陈桅的眼神，始终坚定而专注。

　　就在这时，陈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他手一顿，击球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像是坚硬的外壳被突然打破，露出了内里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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