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

作者:弃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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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


      又过了几分钟,下课铃声终于解救了八班的同学们。
      一下课,就倒了一大批人。
      说实话,陈淮还没从见过这么会催眠的老师。
      他自认他自控能力很强,但刚刚他也差点睡着。
      万一赵晓兰教的是英语,那他可就完了。
      本来他初中英语就不是很好,万一高中英语老师是个催眠大师怎么办。
      啊!
      没救了啊啊啊!!
      周倾言身体一歪,准备趴桌子上睡,结果发现脸上被盖了东西,他默默拿了下来,发现是两张卫生纸。
      周倾言:……
      踏马的谁…
      周倾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陈淮正在低头画画,望延正在发呆,张可卿想想都不可能,苏珞出去上厕所了。
      那就只有…
      林知礼。
      周倾言缓缓地转过头,盯着林知礼。
      林知礼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温和一笑,“怎么了?”
      周倾言无语的把卫生纸拍到他身上,“你有病吧?”
      林知礼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周倾言顿了顿,猛的起身离开,“你还不配让我生气。”
      林知礼愣愣的看着周倾言的背影,低下头苦笑一声。
      如果没有那件事,就好了。
      他和周倾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淮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干净,抬眼看着林知礼。
      林知礼抬起头,又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见陈淮在看自己,他转过头。
      “怎么了?”林知礼温和一笑。
      陈淮有些犹豫,“你和周倾言…认识吗。”
      “嗯,从小,就认识。”林知礼点头。
      陈淮羡慕的说,“那你们俩是竹马呀,高中居然还在一个班。真好。”
      林知礼没说话,只是温和一笑。
      虽然是竹马,但他俩现在的关系,和敌人也差不多。
      陈淮见他不是很想聊这件事,便低头继续画画了。
      林知礼定定的看着周倾言坐过的板凳,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
      还是热的。
      是他的温度。
      林知礼眼眸闪过一丝柔和。
      直到上课铃响了,周倾言才回到教室。
      周倾言看也不看林知礼一眼,一屁股坐下,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林知礼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很在乎,却装作不在乎。
      而且装的,真的很差。
      周倾言,你始终长不大。
      三节晚自习,被赵晓兰唠叨了两节课,第三节课她让大家自己自习。
      陈淮已经画了十张草稿纸了,他实在太无聊了。
      可他的同桌,硬是什么都没干,一直在发呆。
      发了整整两节课的呆。
      他不佩服玩了两节课手机的,他就佩服什么都没玩就硬发呆发了两节课的。
      比如他的同桌,望延同学。
      居然就这么发呆了一晚上。
      第三节下课后。
      陈淮是住校生,他简单收拾了下桌面,然后看了眼望延。
      望延把凳子推进桌底,然后拿起了书包。
      陈淮下意识问了句,“你回寝室还要带书包吗?”
      望延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我走读。”
      陈淮顿时尴尬的不行,只能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呵呵,自己怎么问了这么傻逼的问题!
      陈淮说了句“再见”便立刻跑出教室。
      没事,只要跑得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望延站在原地,有些不解的看着陈淮的背影。
      他在跑什么?
      望延抿了抿唇,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少年背着书包走在街道上。
      他路过一条小吃街,他犹豫了一会,走了进去。
      这条小吃街一到晚上很是热闹,许多人来这里摆摊卖小吃。
      望延左拐右拐的绕过那些摊位,最终走到一辆老旧的三轮车前。
      三轮车上摆了许多吃的,有包子馒头和蒸面,还有凉皮。
      三轮车的主人是个中年女人,她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可鬓角却已抢先攀上了大片霜白,与那张面容的年纪显得不大相称。
      长年累月的劳作,赐予了她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布满干涸的纹路与硬茧。
      但当有人光顾她的摊子时,她抬起头,那黝黑的脸上便会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
      这个女人,是望延的妈。
      那女人看见望延,愣了愣,随后招了招手,“小延,你放学啦。”
      望延大步走过去,停在女人的面前。
      女人怜爱的看着他,伸手想要替他整理头发,却又缩了回去,拿了两张卫生纸擦了擦手,才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望延微微弯腰,乖顺的让女人整理他的头发。
      女人替他理好头发,又轻轻拍拍他的手。
      这时,又有人来买凉皮。
      女人歉意的看了看望延,就要过去。
      望延放下书包,“你休息吧,我来。”
      望延熟练的套上围裙,走到三轮车前,“大份小份?加不加辣?”
      顾客是个小女孩,她大声回答,“大份,加辣的。谢谢哥哥!”
      望延点头,他身子微微前倾,一手稳住凉皮碗,另一只手便已风风火火地动作起来。
      舀蒜水,淋辣油,撒黄瓜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手腕轻抖间,各种调料已均匀落入碗中。
      仿佛这套动作,他早已练过千百次。
      望延把碗盖上盖子,递给小女孩,继续为下一位顾客放调料。
      那双本应挥霍青春的手,此刻却稳当地操持着调料勺。
      他头都没抬,全凭指尖的肌肉记忆。
      调料在空中划出几道短促而准确的弧线,一滴不漏地落入碗中。
      那熟练里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妥帖,仿佛这方寸之间的三轮车摊,就是他演练过无数次的舞台。
      望延的母亲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望延穿着围裙放调料的背影,眼眶不由的湿润起来。
      怪她没能力,没能给儿子好的生活。
      他此刻应该在家里吹着空调玩着手机。
      而不是陪她在这里卖小吃。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走到望延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望延转过身,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女人看着他,“要不你先回家吧,明天你不是还要上学吗。”
      望延摇了摇头,“我赶得及,我来就行。”
      说完他转身继续切黄瓜丝。
      女人看着望延的背影。
      不知何时,她的儿子已经比她高一大截了。
      她的儿子长大了,可以帮她分担了。
      可是她不想,她不想让望延做这些。
      他应该享受青春,享受友谊,享受爱。
      他不该承担这些。
      她越想越难受,她在次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调料勺。
      望延抬眸,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妈妈来吧。”女人笑着看着他,眼睛有些红。
      望延抿了抿唇,给她让位置,退到旁边。
      但他也没闲着,有人要买包子的时候,他就帮着装包子。
      他想尽他所能,替他的母亲多分担一点。
      他多帮一点,他的母亲就能早点收摊回家。
      小吃街像一条沸腾的河,声浪与气味便是它的波涛。
      各家摊位的吆喝声,食物下油的“刺啦”声和锅铲碰撞的铿锵声,交织成一首喧嚣的交响。
      夜色渐浓,小吃街的喧嚣像退潮般缓缓散去。
      晚上十点,望延和他的母亲一起收摊准备回家。
      女人弯下腰,利落地收起折叠桌椅,那双粗糙的手此刻却异常灵巧地将它们捆扎得结实实。
      望延则解下围裙,仔细地叠好,然后熟稔地帮着母亲将锅碗瓢盆一一归置到三轮车的铁皮箱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我来开车吧。”望延说着,已经扶住了车把。
      女人没有过多推辞,只是默默地将一件旧外套垫在儿子身后的车背上。
      她爬上堆满杂物的车厢,在夜色里找了个稳妥的姿势坐稳。
      车轮开始滚动,压过空旷的马路,发出孤独而规律的声响。
      开了二十分钟,三轮车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了。
      这栋老楼像是被时间遗忘在此处。
      墙皮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灰黑的砖石,雨水浸染出深浅不一的污渍,如同垂死者身上的斑。
      楼道里没有光,窗户的玻璃十有九碎,用肮脏的塑料板和纸板勉强堵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霉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唯一显示这里尚有人烟的,是某扇窗外晾晒的几件旧衣裳,在沉闷的空气中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这里,就是望延住的地方。
      他利落的停好车,然后下车帮母亲把摆摊的工具从三轮车上拉下来。
      两人拉着工具进了大楼侧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楼道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老旧家具和饭菜的气味。
      望延抬脚走在坑洼的水泥台阶上,母亲跟在他身后。
      墙壁被密密麻麻的电线表和疏通管道的广告覆盖,一层叠着一层,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
      每扇紧闭的防盗门上都结着厚厚的油污和灰尘,只有门把手的位置被磨得发亮,暗示着这里仍有人进出,在时代的角落里艰难地生活着。
      望延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木楼梯发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好似马上就会断裂。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窗外偶尔透进的微光,勉强勾勒出脚下台阶的轮廓。
      望延的家在六楼,两人拉着工具推开门,进了家。
      这与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是一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
      不到五十平米的家。
      墙壁因为年久渗水,满是泛黄晕开的霉斑。
      一张老旧的桌子兼做饭桌和书桌,桌腿用厚厚一叠报纸垫着才能保持平衡。
      唯一的窗户,玻璃裂了纹,用透明的宽胶带勉强粘合着。
      空气中,永远漂浮着一股难以散去的混合了霉味,陈旧木材和廉价药膏的复杂气味。
      这里唯一鲜亮的色彩,是墙上那张被仔细贴好,已经泛黄的三好学生奖状。
      奖状上的名字是,望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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