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外-顾时夜】人偶村

　　这一觉你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顾时夜在身边，你感到十分安心。
　　明明醒来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你却感觉自己格外精神。
　　换好衣服来到楼下，正好撞见顾时夜刚刚结束晨练从门外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运动装，额发湿润，汗水从鬓发沿着紧绷的侧脸滑进黑色领口。
　　这副与平时不同的模样，一时之间让你看得有些出神。

　　“好看吗？”
　　清冷的声音将你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话时，他还是那副眉目沉静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打趣你的意思。

　　若在前几日，此时被他当场点破，你或许还会感到不好意思，
　　但经过昨晚，你总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仿佛，回到了洛宁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
　　于是，你也并不遮掩，直截了当地回复他。
　　“好看啊。”

　　闻言，顾时夜抬眸看了你一眼，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又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先去换衣服。”

　　“那我等四哥吃早饭。”
　　“嗯。”

　　你和顾时夜一起吃了早饭。
　　吃完饭以后，陆秘书开车送你们来到村口的那座戏台。
　　因为是首次开演，戏台已经围满了来看新鲜的村民。
　　见你们过来，昨天聊过天的几位村民还热情地向你打招呼。
　　你同样热情地招手回应之后，跟着顾时夜来到了最前排的指定座位。
　　还没等你把座位坐热，顾时夜在一旁淡淡开口：
　　“认识？”
　　“昨天调查的时候认识的。”

　　“是么，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昨天刚认识不久而已。而且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

　　“嗯。”
　　“刚认识还能一起吃饭聊天到那么晚。”
　　“……”
　　听到这里你算是明白了，顾总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来是在点你。
　　你赶紧认错。
　　“四哥我错了，我保证今天一定早些回去。”
　　见你认错态度良好，顾老板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今天我同你一起。”
　　他说的随意，却没有半分同你商量的余地。
　　“顾总今天不忙？”
　　闻言，你看见顾时夜微微张嘴好似要说什么，却又突然打住。
　　他偏过脸淡淡地瞥了你一眼，随后轻声嗯了一声。
　　你总觉得他刚刚下意识想说的是“不忙”。

　　你本想向顾时夜澄清一下昨晚那句只是玩笑话。
　　在你张口前，戏台方向锣鼓声响起。
　　霎时间，周遭的私语如潮水般褪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戏台。
　　你也跟着进入看戏的状态。
　　只见帷幕拉开，装扮华丽的人偶在机关的操控下缓缓登场，同时念白声随之响起：
　　“很久以前，神明降临在深山的一处村庄中……”

　　人偶的动作随着乐声和念白变化，举手投足间将尘封的往事牵引而出。
　　仿佛不是一场表演，而是神明的短暂地寄宿在木偶中，将自身的过往娓娓道来——

　　她本是掌管木偶的神明，化身凡人来到这处藏在深山的村庄。
　　将制作木偶的手艺悉数传授给当地村民，让他们摆脱贫苦的生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有一日神明的身份暴露。
　　为了感念神明的功德，村民在离村不远处建立起木偶庙。
　　一名爱慕神明的凡人，自愿放弃尘世间的一切，成了庙中唯一的神明的侍者。
　　人们开始向神明许愿。
　　但她终究只是掌管木偶的神明，没有完成村民心愿的力量。
　　神明和侍者一起离开了村庄。
　　村民的愿望化为贪欲，得不到满足的怨念吸引了灾厄降临在失去神明庇佑的村庄。
　　村子被损毁。
　　得知消息的侍者，以自身的生命为酬搬来救兵，祛除了灾厄。
　　神明终究不忍自己造就的村庄衰败下去，用尽自身的力量为村民在西侧重建房屋。
　　最后神明不再是神明，只剩西侧庙宇中一尊人偶神像。
　　……
　　随着最后一句念白声结束，机关的转动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原本灵动的人偶，生命被抽离一般，抬起的手在机关的牵引下僵硬地定格在了半空，如剧情的结局一般化为了一尊雕像。
　　紧接着锣鼓声沉，帷幕垂落。
　　好戏结束。

　　周围的村民渐渐散去，你却还坐在原地，被故事搅动的思绪久久得不到梳理。
　　明明故事不算新颖，贪欲的凡人，救世主的神明，以及不变的灾厄降临。
　　都不过是传说故事中惯用的套路。

　　可那名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介绍，却一直在用自身的牺牲贯穿整个故事的侍者，却一直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对神明突如其来的虔诚、和结局莫名的牺牲，都被一笔带过。
　　思绪良久，也想不出答案。
　　你总觉得，故事不该是这样。

　　见你一副沉思的模样，顾时夜偏过头来看你。
　　“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的故事里面有些想不明白的点。”
　　“传说故事罢了，何必认真。”

　　顾时夜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你还是忍不住纠结。
　　“四哥，你说为什么最后，那名侍者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向神明求救呢？”
　　“这样他就不用死了啊。”

　　“即使是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顾时夜说着又转头看了你一眼，似乎思索了下，才垂下眼淡淡补了一句。
　　“可能不想让她为难。”

　　“噢，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那名侍者对神明的爱慕好像在整个故事中也显得有些突兀。”
　　“总感觉中间是不是少了什么侍者和神明的故事没有交代。”
　　“例如神明曾经救过他的性命之类的。”

　　“重要吗？”
　　顾时夜不答反问。
　　“重要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不都该有个过程吗。”
　　“例如相识过后，总要有个缘由、契机才能发展到喜欢吧。”

　　“一定要因为什么，才能喜欢么。”
　　“什么意思？”

　　顾时夜直直地盯着你。
　　“过程可以省略。”
　　“喜欢，也并非一定要有缘由。”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她。”
　　明明刚刚看戏也没有多认真，明明是说着可能性，语气却十分肯定。
　　犹如一精准的把冰刃，果断般地破开了包裹着某个认知的厚重而温吞的迷雾。
　　虽然对剧情的疑惑仍然没有被解答，但现在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你在顾时夜的注视下愣愣地点了点头。
　　随后用沉默结束了这段注定得不到真正答案的对话。

　　……
　　从戏台离开以后，你和顾时夜在村里的餐厅吃了简单的午饭。
　　此时，你才注意到顾时夜穿着与平时略有些不同的浅灰色西装。
　　仍然是冷色调，但比往日的黑色看上去更加休闲，仿佛当真只是来度假。
　　虽然还是那副端正的模样，脸上还是一贯的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周身的气势柔和了几分。
　　你忽然有种，顾时夜提出要陪你一起调查或许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就做好的决定。

　　之后，顾时夜果真陪着你走访调查了一整个下午。
　　下午的调查没有收获更多的信息了。
　　只是偶尔会听见村民围在一起讨论人偶戏的故事，似乎是另外的版本。
　　你听见有人说是毁去村子的灾厄就是被曾经的信徒背弃的神明自身。
　　但编写这篇戏剧的人，或许是不想再中伤曾经对村子有恩的神明。
　　因此即使只是在戏剧故事中也不愿让神明承担恶果，修改了结局。
　　除此之外，再没有收获更多的信息了。

　　调查期间，你想到昨晚经历的异常，还试图打听了人偶庙的消息。
　　可除了“刚刚修缮好”以外，再也没有得到更多消息。
　　或许是见你耿耿于怀的模样，在返回山庄的途中，顾时夜提议去人偶庙探究一番。

　　于是你和顾时夜再次踏足那座人偶庙。
　　此时离夜幕降临尚有一段时间，天光正亮。
　　人偶庙清晰而完整地展示在你面前。
　　整体布局和昨晚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在夕阳的照射下，神龛色彩鲜明，焕然一新。
　　木雕的神像栩栩如生，看上去宛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与其他的神明不同，这位神明左手拿着木偶，右手拿着工具。
　　神龛左侧悬挂的木架似乎也换成了新的，上面用鲜艳的红线整齐地挂了一排祈愿的木牌。
　　有的一根绳上穿了两块木牌，有的只有一块。
　　或许是与当地拜祭的习俗有关。
　　木牌上用歪歪扭扭的笔迹，记述着村民简单而朴素的心愿。
　　上面还清晰地这些祈愿人和时间。
　　从日期上来看，这些木牌大部分都是你们来到这个村庄前一周就已经做好了的。

　　整个人偶庙与你昨晚看到的基本一致，只是那残留在脑海中的片段，
　　与此时宁静而平和的氛围格格不入。
　　离开时，你再次如同确认一般回首向那尊神像望去。
　　面容祥和，唇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略微抚平了原本有些不安的心。
　　昨晚所见，或许当真只是被夜晚的氛围所惑，生出的错觉罢了吧。
　　想到这里，萦绕在心中的些许不安终于消散。
　　你也将注意放在脚下，和顾时夜一起返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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