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训狗

　　手机在掌心震动，新建的群聊里消息不断刷屏。
　　助理导演在群里通知六点半到第三会议室商讨直播流程。

　　六点二十五分，顾衾时推开会议室门时，所有人已经到齐。

　　直播卖货持续三天，经过讨论，最终队伍决定以团舞热场，中间穿插商品讲解和互动。
　　考虑到拉票效果，众人对开场舞环节很上心。
　　林清林凭借丰富的带货经验负责主要讲解，其他人则分工编舞唱跳，最后由导师团队帮忙打磨细节。

　　-
　　练功房里，顾衾时正在和开场wave较劲。
　　有个转身接滑步的动作，“这个动作，能教我吗？”纪凌野主动走到他身边。

　　“注意这里，起势时要先顶/跨，下落前向前小幅度绕半圈，这样律动感就出来了。”
　　顾衾时贴近他后背，伸手轻按在他的胯/骨处，几乎是以环抱的姿/势/示范，“这里要发力。”
　　两人距离很近，纪凌野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顾衾时的耳尖悄悄泛红。

　　两人在练习室泡了很久，拖着疲惫的身子结束排练时，天际已传来沉闷的雷声。
　　刚踏进宿舍，暴雨便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窗。
　　顾衾时默默从行李箱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耳塞，轻轻放在床头。

　　熄灯后，房间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任何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每一滴雨水砸在窗上的声响都清晰可辨。突然，一道闪电撕裂夜空，刹那间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顾衾时偷偷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向对面床上那个模糊的轮廓。
　　“睡不着？”纪凌野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松林间穿过的夜风拂过。
　　顾衾时把脸埋进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闷闷的：“嗯......我有点怕打雷。”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雨声仍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户。

　　就在顾衾时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对面床上传来窸窣的声响。
　　纪凌野坐起身，借着闪电的光亮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牛奶。

　　“喝点牛奶。”他把杯子放在顾衾时的床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有助于睡眠。”
　　顾衾时从被窝里探出头，看见纪凌野坐在了他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
　　“我坐一会儿。”纪凌野轻声说，“等你睡着。”

　　牛奶的温热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又一道雷声响起，但这次，顾衾时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纪凌野陪在身边的安全感。
　　在雨声和纪凌野平稳的呼吸声中，顾衾时渐渐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沉。
　　彻底陷入睡梦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以后每次打雷都有纪凌野陪在身边就好了。

　　-
　　助农直播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正式开始。

　　顾衾时所在的直播间刚一开播就涌入两万多名观众。
　　纪凌野脸上的过敏还没有完全消退，只能靠厚重的粉底遮盖。
　　幸好直播滤镜足够强大，除了略显肿胀外，基本看不出异样。

　　开场舞瞬间点燃气氛。
　　【直播间太养眼了】
　　【咕咕我们来支持你啦！】
　　【后排那个皮衣小哥哥是谁？帅得太突出】
　　【纪凌野吧，之前被私生/性/骚/扰的那个】
　　【这颜值，真不怪私生，要是我，我也忍不住】

　　林清林熟练地对着镜头打招呼：“直播间的宝宝们晚上好，我是清林。今天我们要帮助偏远地区的农民朋友们销售优质农家陶器，有需要的宝宝可以点击下方购物车选购哦~”

　　【好久不见呀清林~】
　　【清林不是去参加选秀了吗】
　　【这场直播就是选秀节目和助农活动合作的】
　　【咕咕宝贝想你想你】
　　【纪凌野快往前站！】

　　纪凌野凭借颜值，一下子就被直播间的观众们看见了。
　　在观众的热情呼唤下，白竽承笑着将纪凌野拉到镜头前，“看来凌野很受欢迎啊，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纪凌野从容接过话筒，“大家好，我是练习生纪凌野，今天要为大家推荐的是手工制作的农家陶瓷。”
　　白竽承趁机拿起展台上最笨重的陶锅递过去，“来，凌野，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款镇店之宝。”
　　直播间的练习生们面面相觑，排练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一趴啊。

　　白竽承故意用指尖抵着锅底最滑腻的浮雕处，在纪凌野即将接住的瞬间，力道一松。
　　陶锅向下滑落，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际，顾衾时上前一步，稳稳托住了锅底与锅把手的连接处。
　　他面不改色地将陶锅举到镜头前，对白竽承挑眉一笑。

　　“根据物理老师托梦教的公式，这口锅本该命绝于此。”
　　他单手掂量着陶锅，灿烂一笑，“幸好我选修了《如何优雅接住队友送来的锅》，建议某些同学也报一下这门课。”

　　【？？？这是在怼人？】
　　【明明是在玩梗吧，楼上别太敏感】
　　【白竽承手滑而已，顾衾时也太较真了】
　　【下次再也不搞抽象了，我只是在抽象，你们却骂我**】
　　【呵呵，真要是摔碎了算谁的？】

　　直播镜头前，陆逸飞挂着无可挑剔的营业笑容，极其自然地凑近顾衾时。
　　“重不重？我帮你拿。”他接过顾衾时手里的陶锅，手臂几乎要与他的相贴。
　　“衾时，这个陶器的釉色，是不是跟你眼睛的颜色很像？”他声音温和。

　　【两人同框好养眼】
　　【我宣布逸笑衾城CP今天开始营业！】
　　【什么营业，明明是真的（狗头）】
　　【kswl】

　　顾衾时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纪凌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言不发，走上前自然地将两人分开。
　　他指着陆逸飞手里的陶锅，声音沉稳。
　　“大家可以看到，即使是这样的重量和器型，我们的工艺也确保了其结构的稳固。”

　　纪凌野目光淡淡扫过脸色微白的白竽承，“民间陶瓷是以生活需求为基础，由民间窑场生产的陶瓷制品。”
　　“这类器物多由劳动者自制自用，采用手工拉坯、 印坯 、 泥条盘筑等传统技法制作，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手工艺者的产品。”

　　说完，他手臂向后，轻轻将顾衾时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这对也好磕，衾时宝宝是魅魔吧】
　　【纪顾一生推！】
　　【顾衾时刚才那个笑也太甜了，娇娇软软，我一辈子都学不会】
　　【咕咕宝贝就是这么权威！】

　　陆逸飞：合着我成展示架了？？

　　白竽承本想等着没经验的纪凌野出丑，没想到他竟然将场面控制得恰到好处。
　　计划落空，他的脸色微沉。

　　【这么帅？！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该说不说，纪凌野真特娘地帅啊】
　　【我老公最讨厌小白脸练习生，我把纪凌野的照片给他看，他也觉得帅】

　　看到弹幕，林清林有点不高兴地看向白竽承，说好的让纪凌野出丑呢？怎么反而帮他涨了人气?
　　白竽承给了林清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想到这里，他微勾起唇角。

　　【你们去看微博，有人放了纪凌野没化妆的生图，丑得像个猪头，我只能说美颜滤镜还是太强大了】
　　【????】

　　微博上，有一个新号发了几张图片，配文“纪凌野生图”。
　　第一张是化妆室里顾衾时为他擦脸时拍到的红肿侧脸。纪凌野脸色通红，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在顾衾时美貌的衬托下，更显得辣眼睛。
　　另外几张图片是练功房里布满红疹的特写，看着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靠，这也太丑了吧？】
　　【节目组老实交代，纪凌野到底花了多少钱，你们才愿意送这个丑东西出道，我出双倍】
　　【资本家的丑孩子别出来祸害我们的眼睛了行吗】
　　【就这还敢营销美貌？我只能说直播间美颜也太牛*了】

　　直播间——
　　【本来看在纪凌野长得帅才下单的，刚刚去微博吓到我了，我要退货！】
　　【我也退了，本人也太丑了，什么绝世照骗啊】
　　【就是就是，就这样还敢营销美貌！】
　　......

　　因为微博“生图”，不少颜粉退单。
　　好在太子们的实力到位，硬是把单价低、非必需品的农家陶直播间销量干到了排名第一。

　　接连两场直播，队伍业绩始终断层第一，每位成员都人气大涨，除了纪凌野。

　　纪凌野本来就是个圈内小透明，之前凭借模糊的颜值出圈，如今生图一曝光，感觉到被欺骗的颜值粉纷纷粉转黑，现在网上的黑粉比粉丝还多。
　　零星有几个帮纪凌野辩解的小粉丝的评论，也被淹没在一片声讨中。

　　导师孙一妮倒是发了条微博帮纪凌野说话，说他只是脸过敏了，没过一会，评论区就沦陷。
　　网友纷纷骂她为了讨好资本连脸都不要了。
　　孙一妮只好删掉了那条微博。

　　距离投票结束还剩最后一场直播，纪凌野的票数吊车尾，只有零星的几百票。
　　好在他的脸终于恢复好了，冰点广告顺利拍摄，率先插入了节目直播里。

　　【纪凌野到底啥背景？长得这么丑，冰点还找他拍广告？？】
　　【只能说辛苦P图师了】
　　【可是之前私生事件爆出来的视频为啥还挺好看的呢？】
　　【打工人太惨了，P过视频的都懂视频有多难P】

　　与此同时，一条空降热搜#冰点代言人有多丑#悄悄挂在了榜单尾部
　　【冰点换个人不行吗？好歹是中/华老字号，选代言人连脸都不看吗？？？】
　　【我现在一看见冰点饮料，就会想到纪凌野那张恶心的脸，根本没有喝的欲望】
　　【+1】

　　网络舆论不断发酵，连节目组都按捺不住，主动联系品牌方询问是否需要换人，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不换！”

　　节目组的助农直播活动拉动了小地方的农业经济，尤其是农家陶直播间，业绩惊人。
　　农家陶当地的广播中心主动跟《掌心有你》节目组接洽，表示会在县级卫视实时转播最后一场带货直播。

　　农家陶直播间已经播了三天，销量丝毫没有疲软，仍然遥遥领先地挂在第一的位置。

　　【家人们，我奶在看县里卫视的直播，纪凌野本人怎么比直播间还要帅啊？】
　　【怎么可能，纪凌野生图丑爆了好吗？你是不是不上网】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不信你自己去看】
　　【哪个台？】
　　【东阳县卫视，不知道你们那里能不能搜得到】
　　【我就在东阳县，现在就去看，姐妹们等我消息】
　　【当个事儿办】
　　......

　　【我哩个大豆啊，纪凌野怎么帅成这样？比直播间美颜过后的还要帅】
　　【？】
　　【你们自己去微博看，已经有人拍了电视转播上传了】
　　【我靠，这么帅？】
　　【生图怎么回事啊？到底哪个是真的】
　　【或许你们还记得，孙一妮说纪凌野的脸过敏了吗】
　　【之前我说纪凌野真的帅，你们不信，还说你/妈/飞了】
　　【给令尊道歉】
　　【纪凌野真的帅，我要重新粉上了】

　　顾衾时注意到直播弹幕，对着镜头笑得明媚。
　　“大家可能不知道，凌野之前脸部严重过敏，为了不耽误直播，这几天都是带着妆强忍不适完成的录制。”
　　他侧头看向纪凌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骄傲，“他是我见过最敬业、也是最有实力的队友之一。大家多多支持他哦~”

　　没有人会在出道比拼的时候帮别的练习生拉票，纪凌野身体微微一震，看向身边为自己据理力争的顾衾时。

　　【磕到了】
　　【咕咕宝贝真的是很好的宝宝】
　　【顾衾时和纪凌野真的好搭啊】
　　【糊咖别沾，我们顾宝独美谢谢】
　　【脸在江山在，纪凌野这么帅，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几乎是同时，纪凌野的投票数开始逆袭。
　　投票结束的时候，他的票数破万，稳稳占住了投票榜前二十。
　　顾衾时刷着网上的实时数据榜单，松了口气。

　　第二轮留下来的练习生人数还没公布，林禹泽却告诉顾衾时，自己要提前离开了。
　　MS影视部的负责人点名林禹泽去拍古偶，他被转到了影视部。
　　林禹泽不用再继续参加选秀，可以直接进组拍戏。

　　好友离开，顾衾时的情绪不佳。
　　目送着林禹泽坐着保姆车渐行渐远，顾衾时站在练习生大楼吸了吸鼻子，神色恹恹。
　　他讨厌离别，哪怕是暂时的。

　　纪凌野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给他带了一瓶最爱喝的香草味燕麦奶。
　　“开心点，还有我陪着你。”纪凌野不自在地假装看向别处，“我的意思是，拍戏至少要三个月，等节目结束，我陪你去探班。”

　　-
　　第二轮晋级毫无悬念，，顾衾时所在的队伍全员晋级。

　　三十强选手即将开始线下巡演，同时线上直播，由观众打投，最终会留下十二个人。
　　巡演就要比拼业务能力了，大家都泡在练习室里没日没夜地练唱跳，练习强度骤增。
　　大家跟导师们的关系也变得密切了起来。

　　孙一妮很看好纪凌野，常常私底下带他开小灶。练习时，她还会亲自上前为纪凌野调整麦克风。

　　某日顾衾时结束排练回到宿舍，恰逢纪凌野的手机响起。
　　顾衾时想帮纪凌野拿过去，铃声戛然而止，几条新微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孙一妮：考虑得如何？】
　　【孙一妮：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最后十二进九，我的特权票投给你】
　　【孙一妮：我还可以带你出专辑，在第三轮巡演开始前发布，帮你拉人气】
　　【孙一妮：如果你答应了，就来录歌房找我】

　　顾衾时不想看的，可是消息弹出来得太快了，全部被他看见了。

　　《掌心有你》节目组最后一轮投票，每一位导师会有一张特权票。
　　从节目往年的经验来看，特权票权重很高，有时候甚至能完全逆转形势。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顾衾时慌忙放下手机。

　　纪凌野推门而入。
　　“你刚刚好像有电话。”顾衾时指指手机，强作镇定地提醒，“手机响了。”

　　纪凌野朝他点点头，伸手去拿手机。
　　看到消息后，纪凌野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回复了几句便要出门。

　　“那个......你”
　　在顾衾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他侧头解释，“去录歌房。”

　　“哦。”顾衾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
　　他想告诉纪凌野，你不许去。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纪凌野获得更好的资源呢？

　　“怎么了？”像是发现了顾衾时的异样，纪凌野歪头问他。
　　顾衾时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事，你快去吧。”再不去，他都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纪凌野点点头，“晚上见。”

　　“等一下！”顾衾时突然叫住他。
　　纪凌野正拉开门，诧异地回头，“有事吗？”
　　“你能不能别......”能不能别去录歌房啊，顾衾时胡乱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没事，你去吧。”
　　他认命地坐在床上，开始酝酿眼泪。

　　本来以为纪凌野会关心一下他的，没想到“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带上。纪凌野竟然真的走了。
　　“坏男人！坏纪凌野！”顾衾时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