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归晚风

　　秋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放学铃声响过已有半个钟头，高一（5）班的教室里只剩下江辰依一个人。黑板上还留着下午物理课的受力分析图，讲台上散落着几根粉笔头，她正握着扫帚，把最后一堆碎纸屑扫进簸箕——早上早读课跟时煜晚吵架，被周老师抓了个正着，罚她这周负责教室值日。

　　“倒霉。”江辰依踢了踢桌腿，把簸箕里的垃圾倒进垃圾桶，背上书包往外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夕阳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铺成一道暖金色的光带，香樟树的叶子落在走廊栏杆上，被风吹得轻轻打转。

　　她抄了条近路，打算从教学楼后侧的小路穿去校门口——那条路少有人走，两旁长满了灌木丛，平时只有零星几个学生敢走。刚拐进路口，就听见一阵推搡和嬉笑声，夹杂着女孩的啜泣，江辰依脚步一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扒开灌木丛往里看——三个染着黄毛的校外混混正围着一个女生，女生穿着跟她一样的蓝白校服，怀里紧紧抱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肩膀在发抖，正是隔壁六班的女学霸池芊砚。周考时江辰依跟她在一个考场，记得她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连说话都细声细气。

　　“哭什么啊？”领头的混混伸手去扯池芊砚的书包带，“不就借点零花钱吗？学霸家里肯定有钱，别这么小气。”
　　“我……我没有钱……”池芊砚的声音带着哭腔，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另一个混混拦住了去路。
　　“没有钱？”混混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胳膊。

　　“住手。”

　　一声冷喝突然从灌木丛后传来。三个混混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江辰依站在那里，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冷得像冰。她个子不算矮，常年打篮球练出了挺拔的身形，此刻眉头紧蹙，周身那股“不好惹”的气场，让三个混混瞬间僵住了。

　　“江、江辰依？”领头的混混认出了她——谁不知道A中有个“大姐大”江辰依，打架狠，护短，上次有外校的人来欺负A中的学生，被她带着几个男生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从此没人敢在A中附近招惹她。
　　“滚。”江辰依没废话，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三个混混，“再让我看见你们在学校附近晃悠，下次就不是赶你们走这么简单了。”

　　三个混混对视一眼，没敢多说一个字，嘴里嘟囔着“走就走”，转身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江辰依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池芊砚身边，弯腰捡起被混混扯掉在地上的笔袋，递了过去：“没事吧？”

　　池芊砚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用力摇了摇头，接过笔袋，声音还有点发颤：“谢、谢谢你，江辰依。我……我知道你，你是五班的。”
　　“嗯。”江辰依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自在——她平时要么跟林忆燃他们打打闹闹，要么跟许安楠他们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怯生生地感谢。“你怎么走这条路？这里平时没什么人。”
　　“我……我想抄近路回家，没想到会遇到他们。”池芊砚把怀里的练习册抱得更紧了，“以前听同学说这条路不安全，我还不信……”
　　“以后别走了，绕远路也安全点。”江辰依说着，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我送你到路口吧。”

　　池芊砚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谢谢你。”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池芊砚小声说：“其实……我以前听别人说，你很凶，还总打架，但是今天……”
　　“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江辰依打断她，语气淡淡的，“我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他们欺负你，我总不能看着不管。”
　　池芊砚看着她的侧脸，夕阳下，江辰依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不像平时在走廊里看到的那样“凶巴巴”，反而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认真。她小声说：“我知道，刚才谢谢你。我叫池芊砚，六班的，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江辰依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满是真诚，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行啊，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时煜晚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还拿着一本《数学分析》，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满是惊讶。

　　江辰依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刚才的事？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却为时已晚。

　　时煜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辰依。刚才他被数学老师留下讲题，耽误了半个多小时，走这条路本是想快点回家，却远远看到江辰依站在灌木丛前，对着三个混混说话，那股冷静又强硬的样子，跟早上那个张牙舞爪、大喊大叫的女孩，判若两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目光落在江辰依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你……刚才是在帮她？”

　　江辰依挑眉，心里有点不爽——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他？但想到刚才他看到了全过程，也没必要装，便点了点头：“嗯，看不过去而已。”

　　池芊砚看出两人之间有点尴尬，连忙打圆场：“时煜晚，你也是五班的吧？刚才多亏了江辰依，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煜晚这才注意到池芊砚，点了点头，又看向江辰依，眼神里的疏离少了些，多了点探究：“我以为……你只会跟人吵架。”

　　“我什么时候只会吵架了？”江辰依立刻瞪了他一眼，但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不少，“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背后说我坏话，也不喜欢有人欺负弱小。”

　　时煜晚沉默了一下，想起早上许安楠说的那些话——“脾气差、成绩差、还动手打人”，可刚才江辰依明明是在保护别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恶意，只有认真。他心里突然有点愧疚，早上是不是真的误会她了？

　　“对不起。”时煜晚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早上的事，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你。”

　　江辰依愣了，她没想到时煜晚会主动道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以后别听许安楠瞎掰。”

　　“嗯。”时煜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叫你……校园大姐大？”

　　提到这个，江辰依倒是没生气，反而笑了笑：“去年有外校的人来我们学校门口堵人，我正好撞见，就跟他们打了一架，后来学校里就传我是‘大姐大’了。其实我就是爱管闲事，见不得有人欺负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成绩是差，但我没影响林忆燃和林苡冉，我们三个是互相帮助，他们帮我补语文数学，我教他们打篮球，上周周考，林忆燃的数学还进步了十分呢。”

　　时煜晚静静地听着，心里对江辰依的印象彻底改观了。原来她不是许安楠说的那样，她脾气直，却很真诚；她成绩不好，却很讲义气；她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总在默默保护别人。

　　“我知道了。”时煜晚的嘴角微微弯了弯，这是江辰依第一次看到他笑——夕阳下，他的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像是落了星光，清冷的气质瞬间柔和了许多，竟比平时更显干净。

　　江辰依看得有点晃神，连忙别过脸，假装看旁边的香樟树：“看什么看，赶紧走了，天黑了。”

　　“嗯。”时煜晚应了一声，跟在她身边，池芊砚走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们之间不再剑拔弩张，忍不住笑了。

　　三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香樟树的叶子落在他们脚边，发出轻微的声响。时煜晚忍不住问：“你平时都这么晚回家吗？”
　　“没有，今天被罚值日。”江辰依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早上跟你吵架，被周老师抓了。”
　　时煜晚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下次你别再信许安楠的话就行。”江辰依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他，“对了，你数学那么好，下次林忆燃问你题，你能不能多讲点？他脑子有点笨，得讲慢点。”

　　时煜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要是你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江辰依挑眉：“你愿意教我？我数学超差的。”
　　“没关系，慢慢来。”时煜晚看着她，眼神认真，“我可以帮你。”

　　江辰依心里有点暖意，她没想到时煜晚会主动提出帮她补数学，一时竟有点不习惯，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哦，行吧。”

　　到了校门口，池芊砚跟他们道别：“我家就在前面，那我先走啦，江辰依，时煜晚，明天见。”
　　“明天见。”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看着池芊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江辰依才转身对时煜晚说：“我家往那边走，先走了。”
　　“等等。”时煜晚叫住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微信号，你要是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随时问我。”

　　江辰依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工整清秀，跟他的人一样。她抬头看了时煜晚一眼，见他眼神真诚，便把纸条塞进裤兜里：“行，谢了。”

　　“不客气。”时煜晚看着她，又补充道，“明天……我们还一起走吗？我可以帮你讲早上那道你没弄懂的数学题。”

　　江辰依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行啊，不过你得等我值日完。”
　　“好。”时煜晚点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辰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时煜晚还站在原地，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那本《数学分析》，夕阳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她心里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好像早上的争吵、许安楠的挑拨，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煜晚看着江辰依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等着江辰依加他好友。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江辰依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

　　暮色渐浓，香樟树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往前走，一个站在原地，却都在心里期待着明天的相遇。他们的故事，不再是剑拔弩张的误会，而是多了一丝温暖的交集，而这交集，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生根发芽，开出属于他们的青春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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