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作者:云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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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克瑞特夫人


      沈峰爻下意识站起身,急忙抓起桌上的钥匙拉开了门,刚阖紧门,便从走廊快步流星奔向声源处。
      一路上不断有闻声涌出房间的玩家们,一位自称是老玩家的富态男人从中间的房间出来,见沈峰爻步伐匆匆,似乎有些好奇地凑近询问:“这位小兄弟,你也是听到那个女人尖叫出来观望的嘛”沈峰爻在行进过程中有些莫名地瞥了他一眼。
      “我和你说哦,这大半是遭遇凶险了,人大概率啊,要没了”他神神秘秘地道,边说还边摇摇头“这游戏里的人啊,除非是真有本事的,否则就如蝼蚁般,任由怪物宰割……”
      这其实是个悖谬,毕竟无论怎么说,对于他——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关于鬼神之说,在没有亲眼目睹死亡的话,一切可能都将会发生。沈峰爻不再理睬对方,声源在楼梯口,应该是在他们上来的大厅。
      腆着个肚子的男人自称已经经历过三场游戏,因为对他颇有眼缘,所以十分愿意带带他,就比方说,这么危险的游戏里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如果换句话说,一个随时随地会背后捅刀的盟友似乎不比被杀人信条所约束的怪物来的要好吧。
      他一边听着耳旁那人吹嘘自己的话,一边下楼梯累的气喘吁吁,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锻炼,作为一个近几年蹲守在办公桌前的社畜,对于在恐怖游戏里活命这一伟大的目标还是有些心有余力力不足的。
      更何况,在他望见眼前突然降落的阴影,眼神有些发昏,他不可思议地仰起头,是从…..那里?跳下来,啊?!整整3米多的高度,难道是说跳就跳的吗,难道是自己的想法太浅薄了?不多时,沈峰爻望着那哥们潇洒自如往下冲的背影,一瞬间说不清是羡慕居多,还是敬佩居多。
      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案发现场”,也算名正言顺能够转移话题。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趴躺在地上,目光惊恐地瞪着楼梯口的人型雕塑,身体剧烈痉挛。远远望去,像是溅在猩红浓稠血液上的一抹皑雪,坠入命运织网无谓挣扎的白蝶,在视网膜上留下刺痛,在灵魂深处留下哀楚和挽歌。
      沈峰爻见势不对,立马加紧几步冲下楼梯,刚想伸手扶她起来,这时神出鬼没的双麻花辫姑娘突然出现,顺势将她一把拉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和你一块儿那女孩呢,不是说过不要单独行动吗?”
      那是一个新人玩家,她抽噎着不停在摇头:“雕塑,在动,呜呜,她,在,在看着我!啊!我,我好害怕……”双麻花辫姑娘沉思片刻,当机立断抽出口袋里备的手帕“我知道了”她细心擦拭着女孩滚落的眼泪,笑着安慰“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哦”
      白裙女孩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像抓着救命稻草,力度之大令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到疼痛。沈峰爻皱了皱眉,有些想开口先劝说些什么,但见双麻花辫姑娘仿若丝毫未觉,只静静等待女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呜,我,我看到面前的那个雕塑,就是这个天使雕塑,她睁开眼睛了!对,对她的眼睛没有眼白,而且,她的眼睛从黑色,变,变成了血红!!有血,有血,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来!她,她还对我笑,特别渗人”她支支吾吾地比划着自己所目睹的一切,紧盯着双麻花辫姑娘,似乎十分渴望她能相信自己所言。
      双麻花辫姑娘听后若有所思,“然后,你就被突然吓到,躺在地上了?”女孩赶紧点点头。
      微笑的天使雕塑?沈峰爻转过身,仰视着面前闭眼垂首的雕塑,经年累月的洗礼让雕塑显得些微泛黄,拢起的洁白双翼,微微上扬的嘴角,柔和的双手定格在正弹奏竖琴的一刻。
      长时间盯着看心里总感觉不太舒服的,毛毛的。沈峰爻转移视线,就看到一道身影匆匆忙忙赶过来,“小莹!”“阿桑!”小莹急忙扭过头,哭哭滴滴去找好友诉苦了“你上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要被你吓死了!”阿桑抱歉地笑笑“这不是找不着路嘛……”
      再看双麻花辫姑娘,她又恢复曾经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好像什么都没能发生似的。
      那自称老玩家的一帮人总算晃晃悠悠下来了,刚才拉他入伙的富态男人嘴里嘀嘀咕咕“这小姑娘命可真大…..”一旁是一男一女,那女人浓妆艳抹,一副别人欠了她十万八万的模样,拽了吧唧地扯着嗓子懒洋洋道“我就说第一天没那么容易死人,烦死了,喊什么喊,不懂这会打扰到我睡美容觉吗?”
      她旁边的男人挺高,但瘦的跟竹竿似的,似乎不爱说话,闷葫芦似的,只冷眼俯视着雕塑,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沈峰爻见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转身欲走,这时,“蹬,蹬,蹬”的高跟鞋踩踏声响起,原来是女管家“各位客人,请跟随我到宴会厅用晚餐。”
      嗯,嗯?不对吧,这不才中午吗。沈峰爻求证性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瞬间哑口无言,原来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了啊。
      看来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不是恒定的,或者换个说法,至少不是以通常所认为的速度流动的…..那,五天就不再是五天,这简直就是在无序中找规律啊。
      不可能出现无解的情况,虽然他不太了解无限流世界观,但是所有发生中的事情都不该存在死局才对。
      望着女管家捧着烛灯挪动的背影,一如既往纯黑的拖地长裙,他咽下满腹的疑问与不解,正要跟上前去,突然注意到视野一角出现那道颀长的身影,罩着黑暗——最安全的保护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桑,像是响尾蛇找到了有趣的猎物,眼梢轻微上扬,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在沈峰爻印象中,似乎没见这人板着张脸过,和刚才站浮夸的女人边上的男人简直就是绝对的对立面。
      收回谨慎观察的目光,他随着女管家的步伐协同众人来到了餐厅。
      依旧是浓烈的火红色的墙纸、壁画,配有奢靡的浅金色堆满了整个厅堂,宽阔平坦的长桌铺满亮色的丝绸缎布,流云般倾泻在桌旁。桌上齐整摆放了雪白的刀叉,彩绘瓷碟,流畅的花瓶插上鲜嫩欲滴的玫瑰,清一色的红玫瑰;晚餐已经上完了,热气腾腾地散发出格外喜人的浓郁香味,让饥肠辘辘的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伴随着不知何时起的古典音乐,莫名有些滑稽,不过看某些玩家的反应,大抵是不太敢去吃的。
      一些选择抱团的玩家落座后各自小声就目前得知的线索展开讨论,还有一部分以年轻男人,骄横跋扈的女人以及双麻花辫姑娘为代表,已经大块朵颐,畅快开吃,就好像心大的一点都没担心过自己所吃的食物问题。
      而沈峰爻则不尴不尬夹在两种之间,他左看看,那帮人吃的乐不可支;右看看,女管家躲在阴影里,也不参与到晚餐中,只前背手杵着,并且脸仿佛被冻住了。
      最后还是遵从本能,喝了一碗和年轻男人一样的奶油蘑菇汤,再啃了几个干瘪的肉馅饼填饱肚子。今天摔倒在楼梯口的女孩似乎胃口不佳,只匆匆嚼了几口干面包,便呆滞地盯着桌布出神。
      用完晚餐,女管家便恭敬地引着他们回房间休息,为第二天参观古堡做准备。一路上,沈峰爻闷头走路,不幸中的大幸,没发生什么意外。
      送他们到楼梯口,女管家便停住了,可能是心中有事,他成了殿后的,赶忙加快步伐爬上台阶,在爬到头的时候,像突然抽错了筋,他莫名强烈地想要回过头看一眼。
      铺天盖地的冥暗之中,女管家手捧的烛台成了唯一的光亮,静谧中流溢出晦暗不明的幽幽光芒;衬得她抬起遮挡住眼睛的苍白脸庞愈发鬼气森森,并且,在他扭过头之后,女管家似有所感把脸仰起,咧开一个夸张至极的惨笑,甚至透过异常红艳的嘴唇可以看到煞白的尖利的牙齿。
      嘶——沈峰爻咽了口唾沫,肾上腺素飙升,以曾经赶公交地铁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二楼。
      双麻花辫姑娘也落在后面,见他赶着去投胎的速度跑上来顿时感到好奇“帅哥,咋了这是?”
      “我,我没事”似乎是觉得这么说可信度不高,沈峰爻换个措辞“大概是撞鬼了吧。”
      “哦,那听起来可不太好”姑娘大方地表示“之前你来的最晚,我们已经自我介绍完了。你好,我姓玄,叫我玄萱就好了。”
      “你好,我叫沈峰爻,很高兴认识你。”他握了握玄萱的手,便各自晚安回去睡觉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是怎么也睡不着,总感觉女管家那森然的惨笑仍浮在眼前,他翻了个身,辗转难眠,又过了许久,久到他都怀疑天快亮时,从洗浴间里传来小婴儿断断续续地哭噎,声音从一开始轻飘飘的无法被察觉到越哭越大声甚至能达到吵民的境界。
      沈峰爻很想控诉那个半夜三更哭坟的始作俑者,但又不敢去开洗浴间的门,怕直接给对方来个上门取餐。左右思忖片刻,他决定出门看看,确认这哭声是不是单纯只在自个儿房间听的见,并只针对他一人。
      走廊他看过了,非常狭小,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如果真碰上鬼怪偷袭,还是蛮容易发现了的。最终他蹑手蹑脚扒开了门,探出脑袋小心观察周围,黑暗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
      他提着烛灯和钥匙,轻轻微掩上房门,暗自压下剧烈起伏的心跳,侧耳谛听门内的动静,欸,哭声好像真的小了,难道今天他要搬出房间睡么?
      就在他暗自琢磨哪里适合暂时凑合一晚时,哭声在不知觉中消失了。在那一瞬间,黑暗的走廊间尽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冷汗如暴雨倾盆而下,瞬间蔓延到他整个身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心提到嗓子眼是什么滋味。跑,要赶紧跑。这几个血红的大字满溢出他的脑海。于是他顺着本能向前冲刺的时候,突然发现怎么没跑几步路就走到头了呢?!
      哭声越来越近了,面前唯独剩下一面玻璃彩窗,难道,他第一天晚上就要命丧于此?还是干脆撞碎窗户,跳楼至少能比怪物吃掉多给自己留个全尸呢。
      就当他闭上眼,把心一横,准备百米冲刺冲向窗户的时候,最里间那扇门开了,年轻男人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望向黑暗中传来尖利哭声的方向“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你妈没教过你大晚上不许影响客人休息吗?”
      话音刚落,哭声霎时就按下暂停键,恢复了原有的静谧。沈峰爻松了口气,怎么不哭了,难道也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嘛。他不顾抹去脸上横流的冷汗,充满感激地致谢:“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没有你,我差点就……”年轻男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开口提议了一个沈峰爻想都不敢想的解决措施“要不今晚你来我房间睡吧,我怕他阴魂不散的再找你麻烦”在沈峰爻心中,对方的形象变得无比伟大、万丈光辉照不出他的璀璨夺目,光彩照人……
      “然后吵着我睡觉。”
      沈峰爻:“……”
      好吧,伟大的高楼般屹立不倒的形象被他自己无情地推翻了,并附上踩进泥坑里的一脚,最后再在立牌上添上一句“买一送一”。
      睡睡睡,有安全的屋子不睡王八蛋。虽然只有一床被子,并且床还有点小,但是对方似乎不太介意和他挤一张床,再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温暖的被窝里,没有婴儿制造的哭嚎噪音,真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晚上啊。
      他很快陷入黑甜的梦乡。
      旁边的年轻男人睁开眼,侧过头端详着他安静的睡颜,那是一副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安祥的表情,就像一只晒着太阳露出粉嘟嘟肚皮“咕噜噜”求你撸它的猫。在这般残酷的世界里,他活的下去么,年轻男人倏地一笑,冷意攀上男人精致的眼睫,冲散了来之不易能够化开新雪的温和。
      天快亮了吧,他轻声呢喃,自言自语着不知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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