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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蓉城城门处,队列如龙,首尾相隔甚远,站尾端只瞧见形形色色各路人,不能一眼望头。
末尾,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后面。
马车上,青幔拂开,一女子探出脑袋一望“绵延”的队列。此女模样不比闺阁中的小家碧玉,刀剑眉、丹凤眼,一股飒爽英姿的巾帼形象。
她开口询问车夫:“劳问,这还要多久才能进城啊?”车夫是本地人,他牵着缰绳,抚了抚马匹的鬓毛,眺望一眼,开口:“最近城中不太平,治安就严了些,不过都是些简单的搜身罢,估摸着最多一个时辰。”
“不太平?”青晨将手搭在窗外,与车夫搭着话。
“两位小姐,你们刚要进城我就说过了,最近城里啊,丢了好多人,要么是小孩要么是跟你们差不多大的,最重要的是都是姑娘家——我开始就跟你们说过最近不要进城,那些走丢的小姑娘啊,一个都还没找回来。”车夫回道。
这时里面传来声音:“多谢关心,我们姊妹这大老远过来省亲,若是连面都没见到,怕是日后会去,家母怕会嫌我们只知贪玩,长辈的话一句都不放在心上。再且,看这如今治安这么严,城内当也安全。”其声语速平缓,语气温和,给人一种信服感,而且,这二人周身气质不凡,衣料华贵,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的掌上明珠。车夫心想,既然这些贵小姐自己都不担心,他也没必要操着老妈子一样的心了。
这车上二人,正是程以乐和青晨。
此时,正是人间冬季。虽然程以乐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冰系法术,但是她身体却畏寒,虽然用法术祛热会好上许多,不过此处不是妖界,低调行事方为上策。只见她裹着厚重的大氅,抱着暖手壶,正小口小口地抿着热茶。马车偌大,摆上一个小木桌也是绰绰有余。
正恰过一时辰,马车悠悠到城门口。青晨半掀青幔,瞧见旁有凡人修仙者解佩剑正接受审查。往队列一探,瞧见其中十人便有三位修仙者。问声道:“蓉城还是个风水宝地吗?”车夫笑着解释:“我们这在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哪来的什么风水。姑娘是说那些修仙的吧?——前几天一个富商家的独生女也丢了,老两口非说是看到有什么脏东西。不去报官,反而去求那些修仙的。那些修仙的一个个傲气的很,本来不想来的。那富商就说,谁能把他闺女找回来就给谁千两黄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一个两个都来。”
“那孩子现在找到了吗?”青晨听的认真,问道。
“要是找到,还能见这么多修士?”车夫反问道。
程以乐抬眸,往外一望:正瞧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黄色外衫黑色暗纹,人手一把佩剑,主心骨那人佩剑更是用玄铁所铸。
“居然是雪落剑道的人。”青晨顺着视线看过,说道。
程以乐挑眉,青晨会意解答道:“人界皇帝一手建立起的,瞧那一身黄色,颜色再深些是不是就像皇帝穿的正黄——那是人家专门规定的这颜色,就是为了彰显与众不同。而且那门派也是富得流油,听说里面都是用金子铺路。”
程以乐没顺着话茬说,转而问道:“人界修仙,无非不是想求个长生不来。那皇帝小儿建立个修仙门派是为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何不寻些个奇能异士找些长生方法。难不成剑道入仙还比制丹简单?”
青晨略一思考,回道:“或许?听说仙界现在人修仙十有八九都是剑修入仙。”
“哼,这心思昭然若揭。”程以乐鄙夷。
“不过雪落剑道应是瞧不上这点钱的,你瞧他们打扮,只有一人用的玄铁剑——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用。估计是带这些小辈来这见世面。”青晨又说。
两人说话自是建了个结界,因而在车夫眼里,这两个“脑子不好”的富家小姐,都是静静地待在车厢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两人先后下了车,客栈小二刚跑开迎接却撞见一老妇人被隔壁店赶了出来,店主一脸愤懑道:老子这可是正经生意,哪知道你什么南南北北在哪,娃丢就去报官,来我这找什么找啊,真是晦气!”
那老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锤地,哭喊道:“囡囡,我苦命的囡囡,娘不骂你了,快回家好不好。”
客栈小二看来不像是第一天见,叹息一声立马又扬起笑容,对程、青二人招呼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将二人带到角落坐下,瞧着二人身上面料价格不菲,更是低声下气,充满谄媚:“不好意思了二位,最近城里外来人多,若有担待多多海涵——不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青晨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来两间上房,再上些吃食,不过我还要找你打听点事,多的就当作小费了。”
“哎,好嘞!那小的先去把住房钥匙拿来,再拿咱店的招牌菜,二位吃好喝好,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毕,店小二将银子揣进兜里,麻利的端上热茶小菜,并将两把钥匙递给青晨,又道:“咱们家的酒烈,姑娘家不便多饮,自作主张拿了壶热茶给二位暖身子,咱家的茶香味也是一绝,给二位盛上一杯。”
二人默许了小二的自作主张,小二快速地上好茶,然后坐在一边:“不知两位小姐想打听什么?”
“我且先问你,那位老妇人是什么情况?”青晨开口问。
“这……”小二难言,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怜悯。
“怎么?不是知无不言吗?”青晨冷言,出言嘲讽。
自始至终都是青晨与店小二交谈,程以乐一言不发,不过许是位高者周身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她仅是轻抿热茶,小二瞧着也是令人发怵。江湖上打交道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这二人并不像外表那样“无害”。
小二又将热茶满上,赔笑道:“小的自是不敢欺骗二位姑娘。不瞒二位,那老妇人一家姓刘,原先是隔街买菜的,俩夫妇价格公道菜又新鲜。咱们店都去买过好几次。俩夫妻还有个姑娘,就是那个小名囡囡,人长得水灵又乖巧,还特别懂事,街坊邻居都夸他们生了个好女儿。小姑娘又是老来子,两口子宝贝得不行。
唯一一次骂她,就前不久,那天夜里,姑娘把给人家准备好的菜全糟蹋了——就那种地上全是菜叶子。那可是一大车的菜,大冬天的准备一车菜可不容易,那妇人一下子气头上来,就骂了姑娘一顿——打没打就不知道了。姑娘又说不是她干的,无故被骂了也气头上来,就离家出走,再没回了。后面就二位看到的样子,那妇人走街窜巷到处找。都有些失心疯了!”
“夜里有很多人看到?”青晨问道。
“没有,大晚上太冷了,没几家人愿意出来。”小二摇摇头。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又问。
“自从娃走丢后,她丈夫整天浑浑噩噩的,来我们这喝酒就好几回,他喝酒的时候说的。”
“他媳妇都在求人找娃,他就知道花钱混日子!有这钱喝酒难道不知道散点钱去找人?”青晨不满道。
“可能他抛不下这面子……”小二下意识解释。
“什么面子比命重要?难道他媳妇就没有面子?”青晨对峙。
“好了青晨,”程以乐打断她,又对小二说“那男人很喜欢来这喝酒?”
“差不多是吧,这段时间很爱来。”小二一下子焉了下来,原因无他,只因他莫名觉得不能得罪这人——他也很奇怪,明明这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可是与她对视心里总会犯怵。
“那男人喝酒总喜欢聊家里事吗?”程以乐接着问。
“是啊,他一喝醉就女儿长女儿短的,不瞒二位,就连他女儿走丢前一家人去了趟尼姑庵烧香祈福的事邻里八乡的也都知道。”小二摆摆手。
“尼姑庵?”青晨问。
“这是咱们这出了名的香火好,”小二摆出本地人的傲气,“里面那位住持就差一步得道飞仙,而且她专保佑女儿家,各个家有了女儿都会去那上香的。”
“这座尼姑庵是一直都在?”青晨追问。
“是的,但从现在这位住持管事后香火才好起来。应该也就这三四年间的事吧。”小二摸索着下巴思索。
程以乐使了一个眼色,青晨立马会意,说道:“先就这样,下次还有再唤你。”
小二麻溜的下去,留下“一方静土”给二人。
趁着程以乐品茶的功夫,青晨捏了个小结界。
“依属下看,那尼姑庵需一探。”青晨皱着眉头回味着那小二的话。
程以乐毫不意外她会提出这点,只是问道:“你想帮那妇人?”
青晨摇摇头:“人间事自有仙界管,犯不着咱们替他们操心。我只是想那尼姑庵只佑女童和这城里只丢女童会不会有关联。”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既然咱们能知道这条线索,那些修仙者难道不能查出来?你听那小二话里话外都是对尼姑庵的骄傲,想来要么那些修仙的都是群废物没有揪出这幕后黑手,要么这尼姑庵果真就是如此清清白白。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更小。再者,”程以乐伸手戳了戳青晨的脑门,“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来这的目的了。”
“殿下,当然没忘。”青晨揉了揉脑门,拖着尾音,撒着娇,倏而又正常,“说不定这事与米共有关,您不是说在他记忆中看到养了个外室在蓉城。”
“不错,正是这几年的事。”程以乐摩挲着手指。
“殿下,别怪多嘴,还是得提醒您一句。咱们这是暗中潜入,不是微服私访,您老要不把那周身气质给收一收?他们可不是锁牢里面的犯人。您这气压一出,他们大气都不敢喘,这不让别人一看就让别人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青晨苦口婆心地说。
“知道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说,”程以乐摆摆手,眼角一弯,嘴角上扬,露出梨涡,圆溜大眼充满笑意地看向青晨,“阿姊阿姊,这样可以了吗?”
“几位道爷里面请。”小二殷勤地将一群人请了进来——正是城门瞧见的那群人。
这结界只隔离掉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因此外界发生何事二人也一清二楚。两人停下话茬,青晨一挥衣袖,结界瞬间瓦解。
那群修士一进来,乌泱泱的一片黄色。雪落剑道的剑修,各个昂首挺胸、气宇非凡,只差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
“劳问掌柜,上房可还有多?”问完,为首那人朝着掌柜作揖,其余人跟着。那掌柜小本买卖那见过这阵仗,吓得打了个踉跄,揩了揩鬓角的虚汗,跑去将人扶了起来:“有的有的,仙长快快起身。”
此景倒是在程以乐意料之外,她与青晨咬耳朵:“我许久没来过人间,竟不知凡人搞这些虚礼越来越有一套了。”青晨同样也有些吃惊:“毕竟背靠皇家。听说这皇室中人最重视这些。”
整个场景都静悄悄的,两人窸窸窣窣的话音也显得明显。
为首那修士注意到她们,转身先跟其他人说了几句,一群人顿时“七零八落”,而后他朝着程以乐二人走来行礼,“两位小姐叨扰,在下名唤沈回,不知姑娘这可否再加一人?”
程以乐做出“请便”的手势,沈回便在对面坐下,“在下观姑娘二人气质不凡,不知二位可是同道中人?”说完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脸刹的红了,连忙摆手解释,“在下不是故意盯着姑娘看的,是当时姑娘们说话的时候瞧了一眼,在下并没有听到二位姑娘说些什么……”
“仙长不必再解释了,小女明白。”程以乐笑着打断他“长篇大论”的自证,“小女名唤程……乐乐是一名符修,这是阿姊程青是阵修,我们姊妹二人皆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自是和各位大门派剑修无法相比的。”
“既同为修者,二位唤‘道友’便可,‘仙长’一词担当不起。”沈回拱礼道。
“囡囡,我的囡囡,你在这么。”店门外,老妇人跌跌撞撞的进店里面。
小二本在收拾桌子,见状连忙放下手中事,准备将老妇人请出店外。
“小二,劳烦将那妇人请在这边来一下,”青晨冲着小二道,转头看向沈回,“沈道友来着应当也是为了蓉城这桩案子吧。”
沈回嗯了一声,起身给老妇人腾个位置,桌子是四方桌,他一换座坐到程以乐对面。妇人许是伤心过度,哭坏了眼睛,她握住程以乐的手哭道:“囡囡,是你吗?囡囡……”程以乐眼里闪过一瞬厌恶,遂又消散,从妇人的手中抽出,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说:“我是帮你找回囡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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