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夜宴毒酒·夫人露马脚
暮色如砚中倾覆的浓墨,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县衙二堂内,烛火早早燃起,在穿堂风中不安地摇晃,将人影拉扯得忽长忽短,投在墙壁上,仿佛一群沉默躁动的鬼魅。
陈谨言端坐主位,青色官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缎光。他面容沉静,目光如古井深潭,不见波澜。县令陪坐在侧,手中的素帕已被汗水浸得微潮,他强作镇定,眼角却不时抽搐。
堂审以“核查婚仪、厘清疑点”为名,赵府一干人等被依次传唤。
管家钱五被率先带上堂。他约莫五十,眼皮微耷,眼珠浑浊,跪在冰冷石板上时,先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刻意拖出悲戚的调子:“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家少爷……饮下合卺酒后,不过半刻,便七窍流血,倒地身亡!阖府皆可作证,定是那林氏命带煞气,克死了我家少爷啊!”他捶胸顿足,眼眶泛红,绞着衣角的手指却泄露了细微的颤抖。
陈谨言指尖在硬木扶手上轻叩两下,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合卺酒从何处取?经何人之手?”
钱五眼神闪烁了一瞬:“回大人,是……喜宴后从大厨房新取的酒。少爷房里的丫鬟杏儿端去新房的。”
“酒具可曾查验?余酒何在?”
“当、当时大乱啊大人!”钱五声音陡然拔高,“少爷和那妇人倒下后,酒杯酒壶都摔碎了……酒水洒了一地,无从查验了。”他言辞间的漏洞像水面浮油,清晰可见。
陈谨言不再追问,挥手令其退下。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堂侧那面厚重的靛蓝布帘。
帘后,后堂。
仅一帘之隔,气息却静谧如渊。一盏油灯散着昏黄暖光,林疏月端坐于圆凳上,面前宣纸雪白,墨已研浓。素白囚衣浆洗得发硬,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脖颈与手腕的红痕在灯下如烙印。她背脊挺直,凝神细听前堂每一丝声响。
闻得“酒具摔碎”四字,她秀眉微蹙,提笔蘸墨,落纸迅疾无声。字迹清秀舒展,筋骨隐现:
“合卺酒具乃御赐琉璃盏,薄如蝉翼,叩之声如清磬。赵家视若传家宝,平日深锁,非大礼不出。如此珍物,岂会置于易碎之地?且妾清晰记得,器物落地声闷哑如击朽木,绝非琉璃脆裂之音。管家所言不实,意在毁证。”
墨迹稍干,纸条由帘边静候的心腹衙役接过,悄无声息递入前堂。
陈谨言展开纸条,目光扫过那缜密观察与清晰逻辑,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传丫鬟杏儿。”
杏儿不过十四五岁,青色布裙裹着尚未长开的身子,跪地时抖如秋风落叶,脸色煞白。
“奴婢……只是送酒进去,放下就走了……”
“谁吩咐的?原话。”陈谨言声音放沉,目光如锁。
杏儿被那目光慑住,语无伦次:“是、是林姑娘房里的张妈妈……她说吉时已到,让奴婢赶紧送酒,莫误了时辰……”
后堂。
林疏月再次提笔,落笔更快:
“妾身并无陪嫁。张氏乃赵夫人婚前两日强行指派,名为伺候,实为监视。此人目光闪烁,性贪好利,右手腕常戴一褪色铜镯。新婚夜前,妾曾见她与一陌生仆役在廊下低语,神色鬼祟。”
笔尖顿了顿,她抬眸望向帘外隐约透入的烛光,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陈谨言心中有数,沉声道:“传张妈妈。”
那张妈妈进堂时姿态截然不同。她约四十出头,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眼中精光混着市井泼辣。“噗通”跪地,声如洪钟:“青天大老爷!您可得做主啊!就是那林氏,天生的灾星!老奴亲眼见她催杏儿送酒时神色慌张,定是那时在酒里下了毒手!这等毒妇,天理不容!”
她涕泪交加,言之凿凿。然而激昂陈词间,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几不可察地飞快瞟向端坐一侧、始终面沉似水的赵夫人。两人目光有刹那交汇,赵夫人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动。
陈谨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堂下众人的神色、言语的破绽、纸条上的线索,在他脑中如散珠般被迅速串联、推演。
惊堂木轻落。
“此案疑点重重,绝非‘克夫’可轻断。人犯暂由本官看管详审。退堂!”
“威——武——”衙役低喝。
众人神色各异地退去。赵夫人起身时,目光与陈谨言有一瞬接触。那眼底有关切、有焦虑,但更深处,藏着一线冰冷的审视,如暗处蛰伏的毒蛇,悄然吐信。
夜,接风宴。
花厅内红烛高烧,映着满桌珍馐。丝竹声靡靡流淌,却化不开空气中无形的凝滞。赵夫人以苦主身份在席,她换了身深青色缎面褙子,发髻一丝不苟,薄施脂粉掩不住眼下青黑。
酒过三巡,她忽然起身,执起温酒玉壶,步履从容地走向主位。
“陈大人奔波劳苦,妾身感念不尽。”她亲手将陈谨言面前那盏纯银雕花酒杯斟满,笑容哀戚而恳切,“唯愿大人明察秋毫,莫被巧言令色之人蒙蔽,使我儿沉冤得雪。”
酒杯递至眼前。
陈谨言含笑欲接,鼻翼却几不可察地一动。
一丝极淡的苦杏仁气味,混在浓郁酒香中,如毒蛇吐信,钻入鼻腔!
□□?!
这绝非寻常古代可得之物!电光石火间,他想起那夜古坛异动时隐约的不祥气息,还有潜藏暗处的“幽冥社”!他们竟已渗透至此?
心中警铃狂震,面上却波澜不兴。他从容伸手接杯,宽袖垂落。
就在指尖触及冰凉杯壁的刹那——
嗡!
左手腕上,智能手环屏幕骤亮!同心结图案灼灼浮现,传来急促如蜂鸣的剧震!
几乎同时!
县衙后院厢房内,一直沉寂的银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凄厉尖锐的“铃铃”狂响!如濒死哀鸣,穿透重重夜色!
杯沿,已触下唇。
陈谨言手腕猛翻!
“哐啷——!”
酒液尽泼于青石地面。
滋——啦——!
惨白泡沫瞬间泛起,苦杏仁味刺鼻弥漫!银杯触地处,一圈诡异的灰黑蚀痕正迅速蔓延!
死寂!
乐声戛然而止。满座宾客僵如木偶,所有目光死死钉在那摊冒泡的毒酒上。
陈谨言缓缓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山岳倾塌般的威压。青色官袍下摆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他目光如淬冰利剑,直刺向案几对面——
赵夫人脸上哀戚的笑容早已僵死、碎裂、剥落,只剩惨白如纸的底色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踉跄后退,撞上椅背,“咚”的一声闷响,却恍若未觉,嘴唇徒劳张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一杯……‘谢恩酒’。”陈谨言声音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地。
他踏前一步,威压如山:
“赵夫人是想毒杀本官,让你赵家秘密永沉海底?还是想伪造本官暴毙,再次嫁祸林疏月,坐实她‘灾星’之名,一箭双雕?”
再进一步,目光如电扫过赵夫人惨白的脸,掠过她身后那婆子下意识遮掩的右手腕:
“抑或——你真正怕的,是本官继续查下去,终将让那合卺之夜,真正举起毒酒,害死你亲生骨肉的真凶……”
他话音一顿,声线陡扬,如惊雷劈裂死寂:
“就是你赵夫人自己,和你安插在新妇身边的——张妈妈!”
“啪嗒!”县令手中象牙筷坠盘。
赵夫人双腿一软,瘫坐于地,裙裾散乱如衰败的花。
满堂哗然炸开!
而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的刹那——
“啊——!”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惊惧的女子惊呼,从县衙后院撕裂夜色,直刺而来!
是林疏月!
陈谨言瞳孔骤缩,契约印记传来烧灼剧痛!他再不顾堂上混乱,袍袖带风,转身疾冲而出!
夜色浓稠如墨,后院几点灯笼光在风中凄惶摇曳。
前厅毒局刚破,后院杀机又起。
契约两端,命运于此刻被同时拽入更深沉的漩涡。
插入书签
【危机升级】毒酒现形,真凶直指!
陈谨言以现代常识破局,赵夫人狗急跳墙。但毒酒从何而来?幽冥社的黑手已深入至此?
后院惊叫,林疏月遭遇了什么?是调虎离山,还是另一重绝杀?
双线危机高压叠加,契约夫妻能否携手破此死局?
收藏追更,今夜真相与危机一同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