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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上帝发誓
“靠……”
卡西米尔迷迷糊糊醒来，皱了皱鼻子，不自觉地用嘴开始吐气，一颗干涸的棉花球还堵在他的鼻腔里。
他试着活动面部，没有预想中疼痛，一切如常。
阿莎没有动手？
那她现在……在哪？
他本能地想要翻身，一挣，发现自己还被绑着，只是束缚比先前宽松了些，手腕可以旋转了，脖颈处的固定装置也已被解开，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带着雪花的黑色。
天花板在蠕动。
麻醉后他做了噩梦，清醒后梦魇并没有消失，那些扭曲的形体现在又黏了上来，它们顺着手术台边缘慢慢爬上身体，像霉菌般在皮肤上分裂。
致幻……这是药物导致的，他慢慢安抚自己。
卡西米尔想起了在地窖下的日子，也是一样的黑暗、寂静，不过那时候他至少还可以动一动。
胃部翻涌。
好晕……
好想吐……
密密麻麻的气泡顺着食管涌上。
他张开嘴大幅度地吸气，吐气。
卡西米尔突然觉得，跟着这位小姐出来，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
现在他又被囚禁了，真的……糟糕透了。
*
“咔嚓。”
卡西米尔竖起耳朵，他听见了阿莎的脚步声。
一直压抑着的怒气随着脚步声一点点放大，他在这张冰冷的床上躺了很久！
他原谅阿莎的无知。
但他要好好批判下阿莎这种行为，这简直是对人的不尊重！还有不能再使用麻醉剂了，这种东西对人体伤害太大了！
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朝卡西米尔涌来，他侧头看向门口，阿莎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那，她看起来颇为狼狈，深蓝色的衣裙上布满了暗褐色的血渍。
卡西米尔眼瞳一缩，本想发出的质问也都被咽回肚子里。
“施罗德医生。”他尊敬地称呼一声。
不知为何，卡西米尔不敢问阿莎去哪里了。
“抱歉，有一些事情，走得太匆忙了……只能稍微给你松下绷带。”
“没、没问题。”卡西米尔不敢有任何怨言，随着阿莎的靠近，血腥味愈发浓烈，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湛蓝的眼睛好似涌上了泡沫。
油灯直直悬挂在了卡西米尔的额头上，上面是施罗德医生的脸，黑色头发被头巾包起来，袖子被红色的血液浸透，金属圆底挡住了她的眼睛。
灯光恍惚，阿莎笑得很开心。
“我去接生了。”她说。
她准备一边给卡西米尔解绑一边和他分享。
刚到手术台旁，她的脚尖不慎踢到了一个瓷罐和散落的菜谱，阿莎手里的动作突然停顿：“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周围东西。”
她低下头看着已经凝固在陶罐底部的血液，脸上挂上了心虚的表情，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阿莎手忙脚乱地抱起抱起菜谱、陶罐以及手术刀往外走去，还是忍不住在门口顿了一下，回头大声宣布：“母子平安！”
*
“施罗德医生！”
门外站着个男人，他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掐进门框，嘴唇哆嗦着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难产……夫人她……”
“她……”
他是跑来的，没有交通工具。
阿莎的住处在城市边缘，离中心不近，离村庄也不近。
总之，这个男人来到这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她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轻车熟路地拿起备好的急救箱，去后院把马儿拉来，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那个小箱子。
阿莎向那个男人伸出手：“不必慌张，带路吧。”
一般而言，医生在出现在生产中并不是为了接生，而是堕胎。
马蹄踩在沙土上溅起黄烟 ，农舍里弥漫着血腥与汗水混合的甜腥气。
阿莎环顾四周，生产环境恶劣，拥挤、昏暗、不洁，助产士看起来也不算专业的，只是一位有经验的女性。
应该是个小问题。
*
胎位不正。
要死。
阿莎只能一边按压着肚皮，一边把手伸入子宫，慢慢调整着胎位。
*
“感谢上帝，那个母亲还有力气，否则我只能把孩子一片片取出来了。”阿莎慢慢解开皮质绷带，卡西米尔终于可以坐起来了。
长时间的躺卧让他的后脑有些钝痛，脑子也混沌，听完阿莎那轻描淡写却血腥的叙述，他感觉自己的幻觉愈发强烈了。
不过，救死扶伤的，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吧。
“施罗德……医生。”
他的脚刚触地，便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跪倒。
阿莎也是一惊：“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卡西米尔手撑着地板，整个人天旋地转，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这种麻醉剂对身体伤害很大吗？总之不要再使用这种东西了，我也不要整容了，也不想再被麻醉了。”
“什么？”
事实上，她今天没有动刀的打算。
棉球里的剂量最多让孩童昏睡，对成年男性毫无威胁，今天只是想试试他对药剂的敏感程度，好为以后做准备。
毕竟要和食物处理好关系。
可是现在食物对她说：“我不想再被麻醉了！”
“我不要！”他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
施罗德医生嘴里吐出了说了几百次的话：“卡西米尔，你是感觉难受是吗？你要知道，这是上帝对你的考验。”
“狗屁考验，这分明就是致幻！这就是滥用药物！这是折磨！”
阿莎沉默地站在食物面前。
卡西米尔从愤怒中惊醒，他现在身无分文，那也去不了，外面还有他的寻人启事，只能苦苦哀求道：“我不要，好不好。”
他仿佛看到了阿莎背后生长出来的梦魇。
“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真的……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什么是fork吗？”阿莎突然问。
卡西米尔攥着泪回答：“刀叉？”
阿莎勾起笑容，很好，是一个纯洁的小cake。
“好的，我尊重你，”阿莎蹲下，用手抹去泪水，“我不会再对你使用麻醉剂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上亮晶晶的泪水，压下心中的悸动。
“我向上帝发誓。”
*
“但您也必须立下誓言。请说，我愿为阿莎·施罗德做任何事。”
“我……愿为阿莎·施罗德做任何事。”
“否则——”
“否则——”
“我将万劫不复。”
“我将万劫不复。”
“死无葬身之地。”
卡西米尔一怔，良久才说出口：“死无葬身之地。”
“我向上帝发誓。”
“我向上帝发誓。”
“说出您的名字。”
“卡西米尔·范德维特。”
“啪啪啪——”阿莎开心地为他鼓掌。
她微微俯身，唇落在了卡西米尔眼角的位置。
太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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