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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导演在监视器的后面大喊了一声。
裴雾和梁砚修同时回头。
林玉明走了过来,皱着眉,先叮嘱裴雾:“你刚才的反应很青涩,确实是刘阿楠的气质,但是隐忍不够,你要记住,陈扬手里的钥匙对你来说相当重要!你现在哪怕有再多的不适,都得先忍耐,何况,后面有你出气的时候。”
裴雾思索着导演的话,在这个间隙,导演又将视线移向梁砚修:“梁砚修,你刚才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想把刘阿楠怎么样呢,那么凶干什么?你现在是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还很青涩。”
梁砚修目光认真的点了一下头,他承认自己刚才的表演有失水准,那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还在困扰着他,影响了他的状态。
他对林玉明说:“给我五分钟时间调整。”
林玉明和他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点了一下头,给他时间调整。
再次开拍,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就好了很多。
裴雾以前有看过梁砚修的电影,这是第一次见到梁砚修演戏的样子,梁砚修是科班出身,入戏的速度很快,并且可以通过自己的表演,把对手戏演员也带到那个情境当中去,这是一种很强的能力,裴雾也是受益者。
所以,在梁砚修的引导下,裴雾也进入了状态,只在第三遍就拍出了令林导和赵编同时满意的一条。
最开心的要数赵照了,拍完这一条,立刻拿着剧本离开,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林玉明、裴雾还有梁砚修坐在监视器的后面,导演在讲刚才的一些细节,裴雾和梁砚修听着,林玉明突然看向裴雾,道:“你是有潜力的,以后要多多锻炼。”
林玉明不是一个鼓励型的导演,这句话已经是很高的赞美了,裴雾刚要道谢,遭到了一旁梁砚修放出的冷箭:
“入戏太慢了,没有演员的基本素养。”
裴雾神色微黯,垂了一下眼睛。
心情有些遭,但是他心里清楚,梁砚修现在不可能看他顺眼,当然也给不出客观的评价。
好在林玉明鼓励了他:“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林玉明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梁砚修,小裴很明显是感受型演员,这种演员的上限是很高的。”
梁砚修冷哼一声,道:“你以前也用这话说过我。”
林玉明弹了弹烟蒂,一脸惬意,“所以我让小裴多锻炼,往上限努力。”
梁砚修显然不愿意同意林玉明的话,他也不喜欢闻二手烟,起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以后,裴雾终于把那句谢谢说出了声,林玉明反而安慰他:“不要在乎梁砚修的狗脾气,我们都习惯了,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怼怼他,其实说到底他是个明事理的人。”
“......谢谢导演。”虽然感谢,这话裴雾却是听不了的,他不敢想象,以梁砚修现在的心情,自己要是再怼他的话,场面得多难看。
但他和梁砚修之间的关系确实很棘手,或许得做点什么了。
很快,裴雾也离开了监视器,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乐橙摸了过来,给他递水,裴雾没有接,片场简陋,他坐在一个原本用来搁脚的小矮凳上,睫毛搭下来,在思考着什么。
乐橙没有打扰他,拿着水站在一旁,下一秒,他看见裴雾站起来了。
“我去趟卫生间。”裴雾说。
乐橙眨了眨眼睛,表示会给他占好位置。
裴雾进了洗手间,没有进到里面,只在盥洗台前洗了手,拧开水龙头,开到最小,任水流冲刷着他的手心,然后是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洗,看上去相当认真,缓慢,像在故意磨蹭。
脚步声响起,裴雾缓缓抬头,在身前的镜子里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眼睛见到他以后也没有多少惊讶,只仿佛不认识他一样,默然错过,也要低头洗手。
裴雾把水龙头关掉,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
甬道狭窄,梁砚修洗完了手,说了声“让开。”冷漠的声音像是在驱赶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裴雾却没有动,梁砚修比他高,他微微扬起一点头,对上梁砚修的眼睛:“你不想和我演戏可以不演。”
梁砚修微微侧了一点头,Alpha的性别特性,让他轻易就能流露出一种自己想要流露出的压迫感,“你以为我很想和你演戏吗?”他问。
裴雾眨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梁砚修的神情桀骜,“我的确不想和你演,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场戏。”
“哦。”听他这么说,裴雾反倒觉得正常,他原本就对这突如其来的加戏没有过高期待,得失都觉得正常。
梁砚修却受不了他这样,有种自己被忽视了的感觉,他眯起眼睛,凑近,看到裴雾睫毛忽闪,像蝴蝶忽然振翅,有种只可意会的脆弱感。
梁砚修心里一松,好在说出的话还是刚才就想说的:“其实我很好奇,你在网上演的那么好,怎么到了现实里,演技这么差?”
裴雾像是被他凑近时带来的火气烫到了,安静的向后退了一步,目的是离他远一点——他总是能靠这种微小的动作轻易触怒梁砚修,梁砚修垂着的手有点痒,攥了一下。
“裴雾,你好像没有心肝,是这样吗?”
很显然,他的这番言语也勾起了裴雾的某些回忆,他想起了两人的过去。
梁砚修激动的说他要见他,因为裴雾曾经说过自己很喜欢海,梁砚修就说他已经在海边买好了房子,就等着裴雾住进去了。
那时候,他那么热情,激动,裴雾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常常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明明不久前,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于是,他常常努力配合梁砚修高涨的热情,却总有无法投入到梁砚修的快乐里的时候,偶尔会冷淡,但得到的总是最热烈的回应,甚至过分热烈,比如有一次,梁砚修说要带裴雾去见自己的父母。
那时候,他们才刚开始...网恋。
梁砚修说,如果他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话,裴雾只用走一步就好了,剩下的都由他来走。
然而,裴雾连那一步也没走出去,匆匆删了他的微信。
看上去,的确是裴雾没有心肝,玩弄了一个纯情少男的感情。
“抱歉。”裴雾说。
梁砚修冷笑了一下,“然后呢?”
裴雾拿出准备好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你把我加回来吧。”
“你想做什么?”梁砚修冷眼看他。
“你可以把我删除掉。”
这已经是裴雾能够想到的弥补梁砚修的办法了,他完全能理解梁砚修对他的愤怒,那一定是一种“不甘心”的情绪,梁砚修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是他的初恋,对初恋不甘心,是人之常情。
给梁砚修留下了不美好的初恋记忆,这是他的错,但他想让梁砚修知道,自己答应了他网络上的表白,不是因为想玩弄他,他没有那么无聊。
然而,他的行为又一次触怒了梁砚修。
梁砚修看着他,这么天真,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克制住要打掉他手里那个黑色玩意的冲动,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裴雾,你在玩过家家吗?你删我一下,我删你一下,很有意思?”
裴雾看着他,眉微微蹙着,“那你想怎么样?”
梁砚修竟然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委屈,他被气笑了。
委屈什么?该委屈的人是他吗他就委屈?
他简直无法和他再待下去了,转身欲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裴雾拉住了。
睫毛微颤:“你告诉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
梁砚修的脚步顿住,他觉得裴雾简直像是会妖术,就是这么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刚才的火气好像走了大半。
这个认识没有令他感到轻松,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扣住他的手,放在一边。
“没什么要你做的。”
扔下这么一句,他走了。
裴雾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的在已经熄灭的屏幕上滑动着。
除了刚才那种做法,他不知道要怎么弥补。
梁砚修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如果......梁砚修实在无法原谅他,那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如果靠着讨厌自己,梁砚修的心里会舒服点,那也算是他为他做了点贡献。
裴雾感觉有些消极,事到如今,他最后悔的不是删除了梁砚修,而是答应了他在网络上的表白。
他以为网络世界是很安全的,所以能够放心,但他没想到,梁砚修对初恋的要求很高,还要在现实里接触。
傍晚的时候,裴雾回到了酒店房间,却在刚进门的时候被两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拦住了。
“请问您是裴先生吗?”其中一人问。
裴雾点头。
“是这样的,昨晚,我们酒店遭遇了盗窃,我们在查监控的时候,发现大概十一点左右,有一个可疑人员走进过您的房间,您的房间里没有少东西吧?”
裴雾错愕,他昨晚睡得很早,十一点的时候,正是他入睡的时间,会有人进他的房间?
“他怎么进的?”裴雾严肃的问。
保安道:“看着像是刷卡进的,您的房卡给过别人吗?”
裴雾摇头,他的房卡没给过任何人,连乐橙来都得敲门才行。
“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一下监控?”其中一个保安问。
裴雾立刻同意,他很小就建立了强烈的隐私意识,属于他的私人区域绝对不希望有任何陌生人踏足。
保安带着他走到了监控室,在满屋子的大屏幕里,很快就找到了他的那个楼层,有人在电脑上操作,倒回到昨天的录像,他看到一个始终低着头的男人,从电梯口出来,直直闯进了他的房间。
裴雾眉头紧锁,“这个人能查到吗?”他问。
“有难度,昨天我们整个酒店的监控都被黑了,保留的影像屈指可数,目前关于这个人,只有这么一段视频,而且,我们还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窃贼团伙里的......您有丢东西吗?”
裴雾缓缓摇头,心里正在浮现出一套缜密的计划,他觉得无论对方是不是窃贼,既然他可以靠刷卡进他的房门,有备而来的可能性很大,他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准备措施了。
从监控室里出去,他就外卖了两个针孔摄像头和一些防身的工具,打算今晚睡前提高警惕。
一抬头,一个背影从他的身前闪过,他很快就认出那人是梁砚修。
梁砚修低着头,正在和旁边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说话。
白天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瞬间几乎忘掉了监控室里的事,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脑子里装的都是梁砚修白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直到用房卡开门的刹那,他忽然想到,刚才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背影,怎么和梁砚修的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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