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你的心跳吵到我了

　　出租车在“庞老大酒馆”前停稳。小九尾步履轻快地跳下车，推开那扇沉甸甸的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是整齐阵列、琳琅满目的酒瓶。

　　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她闭上眼，鼻尖微动，细细品味：
　　“嗯…是阳光与田野的味道，还有汗水和发酵的气味。”
　　她几乎要馋出口水，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饮。

　　“小妹妹，是从许府来的吗？”一道含笑的嗓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小九尾抬起清亮的眸子，打量眼前这位肚腩浑圆、西装随意敞开的胖男人。他堆满笑容，伸出肉乎乎的手：“你好，是许小姐？”

　　小九尾伸手拍了拍他的掌心，算是招呼：“是我。”
　　庞老板看着被拍的手心，愣了一瞬，随即自我介绍：“我姓庞，是这儿的老板。你母亲之前打过招呼，让你来取些酒去卖。”

　　“这些，都可以拿吗？”小九尾的目光流连于架上形态各异的酒瓶，舍不得挪开。
　　“是的，许小姐。”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她那纤纤玉指便毫不犹豫地指向对面架子正中央一瓶肚圆饱满的白酒：“就要它了。”
　　从进门起，她就嗅到了它独一无二的醇香，早已心向往之。

　　“哎呀！许小姐好眼力！”庞老板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夸张的赞叹，“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名为‘松间露’。”他小心翼翼地将酒取下，介绍道，“此酒未曾掺入一滴水，全凭采集晨露酿制而成。”

　　小九尾却蹙起秀眉：“名字不好，往后它就叫‘圆滚滚’。”

　　圆滚滚？难道是来存心侮辱我？

　　庞老板脸色一沉，将酒瓶攥紧了些，紧贴自己的大肚腩，笑容收敛。
　　他上下打量着少女，见她瓷娃娃般精致，神态清澈如莲，倒不似存心来挑衅。
　　他压下心中不快，声音放缓，带着几分告诫：

　　“这酒，可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眼见到手的佳酿要被放回架子，小九尾有些气恼：“那要怎样才卖？”
　　胖老板提了提腰带，沉入一旁的老板椅中：“这酒，成本价就要四千。”

　　“什么意思？”
　　“瞧你这模样，就不像懂生意的。若非看在许府面上，我……”他想到柳无情的安排，本想继续揶揄她的话咽了回去，“你从我这儿拿酒，需先付我四千本金。卖价几何，看你本事，多出的便是你的。”

　　“我没有四千。”小九尾答得干脆，她只想痛快饮酒。

　　按原计划，他也知道柳无情不会给她本钱，却没料到她一眼相中最贵这瓶。这酒即便是老手，配上玲珑手段，妩媚身姿，也未必能轻易售出。
　　他语气染上几分慵懒，摸了摸油亮的头发：
　　“你换一款吧，这酒太贵，你卖不动。”

　　小九尾盯着那瓶酒，倔强地瘪瘪嘴：“不换，我就要它，它好喝。”

　　眼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沉入地平线，庞老板终究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小九尾正欲抱起那“圆滚滚”找个地方享用，庞老板却唤来一位姑娘：
　　“她叫灵儿，得跟着你。毕竟你没给钱，酒卖出去了，让灵儿把钱带回来。”
　　庞老板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这酒很烈，要是有客人劝你喝，你可千万别喝。”

　　小九尾气鼓鼓地抬眼，见那名叫灵儿的姑娘双手规整地垂在身前，神情木然，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
　　人类的心思，果然不纯粹。

　　“好吧，我去哪儿卖？”眼见偷喝无望，她只好认命。
　　“灵儿会带你去北城顶级的‘穹顶会’，那里汇聚的都是富家子弟。”
　　小九尾将“圆滚滚”紧紧抱在胸前，下巴轻抵瓶身，用力吸汲着内里透出的醇香，满心都是不甘。

　　灵儿垂首跟在小九尾身后步入“穹顶会”。门扉开启的刹那，震耳的声浪与躁动的热风扑面而来，斑斓灯光如野兽的瞳孔，在舞池中疯狂扫视。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在迷离光影中纵情欢笑，姿态恣意。

　　“倒像是回到了兽群之中。”

　　小九尾喃喃低语，随即向灵儿询问卖酒的章程。两人正停在狭窄的过道中央交谈，不慎挡住了一位风姿绰约女士的去路。那女士既不提醒，也不绕行，只静默立于身后。

　　很快，与女士同行的男子察觉状况，不由分说便大力推向正说话的灵儿。灵儿猝不及防，被他掼倒在地。

　　“眼睛长着是出气的？好狗不挡道，没听过？”男子出口成脏。

　　小九尾本能地俯身扶起灵儿，转身便要教训这狂妄之徒，却被灵儿死死拽住衣袖，疯狂摇头低语：“别冲动，咱们惹不起的。”

　　那男子目光扫过二人，被自己摔倒的那个相貌平平，倒是扶人的这个，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娇小得如同瓷娃娃，惹人怜爱。
　　先前被挡路的女士见他盯着对方看的入神，急忙扯住他的衣袖向内走去。

　　小九尾气不过，暗中凝气于掌，隔空一击。

　　她向来是遇强则弱，遇恶则强。
　　只见那男子身形一歪，毫无征兆地摔了个结实。

　　小九尾顿时眉眼弯弯，以手掩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灵儿也惊得睁大了眼，只道是老天开眼，恶人现世报。

　　男子迅速爬起，面红耳赤地环顾四周，生怕被熟人瞧见这狼狈模样，恰巧捕捉到小九尾未及收敛的笑意，顿时气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被女伴半推半就地拉进了包厢。

　　小九尾依灵儿所言找到前台。听闻是许家小姐，侍者便引她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宋云瑶，身段丰腴有致，妩媚入骨，见她进来便含笑迎上：“轻轻，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对方显然认得她，小九尾却毫无印象，原主的记忆里也不记得此人。

　　宋云瑶经营酒吧多年，阅人无数，长袖善舞。见她面露困惑，即刻柔声安抚：“不记得姑姑也正常，我们确实很少见面。”

　　姑姑？许老爷子不是只有四位公子？
　　见她依旧不解，宋云瑶红唇微扬，眸中含笑，暖如春晖：“我是许老太太领养的女儿呀，在府上住过的，想起来了吗，轻轻？”

　　原来是她。
　　名美人更美。
　　“云瑶姑姑真好看。”小九尾展颜一笑，右眼下的泪痣也仿佛随之灵动，极具感染力。
　　“轻轻，你比从前…明媚了许多。”
　　“我不叫轻轻啦，我叫‘小九尾’。”
　　“哦？是吗。”宋云瑶从善如流地点头，递给她一杯奶茶。小九尾转手塞给灵儿——她还得想办法留着肚子喝怀里这宝贝呢。

　　宋云瑶目光落在她紧抱的酒瓶上，细眉几不可察地轻蹙，将劝诫之言咽了回去。这酒，定然是卖不出去的。她转而取来另一瓶酒：
　　“小九尾，你怀里这瓶怕是难寻买主。试试这瓶吧，算姑姑送你，卖多少都随你心意。”

　　小九尾翕动鼻翼，嗅到一缕清浅的桂花香。虽不及怀中“圆滚滚”醇厚，却也是佳酿，更何况…不要钱。

　　她欣然接过，道了谢，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出了办公室。

　　望着那轻盈的背影，宋云瑶轻声喟叹：“何时起，竟变得这般灵动人心了。”

　　小九尾挨个推开包厢门，清越的嗓音在喧嚣中格外清晰：“请问，需要好酒吗？”

　　对她的回应简直五花八门——有正在亲热被她打断而出言咒骂的；有沉浸在歌舞里对她无视的；
　　更多的是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小妹妹，才几岁就来卖酒？”
　　“你这样可卖不出去，哥哥教你啊？”
　　还有一个打扮斯文，戴着眼镜的老男人，斜睨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眯起眼睛：“过来坐我腿上，我就买。”

　　若非灵儿死死拽着，小九尾早该让这群人知道什么叫狐妖之怒。

　　杀千刀的狗男人！

　　腹中却传来咕噜声，这具肉身从上午醒来还滴水未进。
　　她不由走神——远古森林的小木屋是否安好？今晚的月色亮不亮？还有花妖，她既然重创了我的元神，那凭我的力气，肯定也伤到她了吧。她今天，竟试图来人间抓我。

　　杀千刀的花妖！

　　正胡思乱想间，身后传来一道似曾熟悉的男声：“你，回来！”
　　有戏？
　　小九尾倏然转身，眸中碎星闪烁，却在看清对方时瞬间黯淡——正是方才推倒灵儿，语言恶毒的男子。包厢里不见先前那位女士，只有他和四个男性朋友。

　　旁边染着黄发的男人用手肘撞他：“陈总，好这口？”
　　陈总没理他，冲小九尾勾了勾手指：“卖的什么酒？”

　　小九尾心知来者不善，肯定是想报复自己，瘪了瘪嘴，没好气道：“你又买不起。”
　　四个男人哄堂大笑：“在陈总面前说这种话？”

　　初到人间，她竟无师自通了戳男人心窝子的本事。

　　灵儿紧张地拽她离开，陈总冷声喝止：“回来，我买。”

　　小九尾甩开灵儿的缠缚，立刻折返，乐颠颠的将两瓶酒往茶几一放，圆睁着杏眼等他开价。
　　“多少钱？”陈总扫了眼酒瓶，不以为意。

　　“不知道，你看着给。”小九尾确实不知行情，但心知绝不能低于四千。
　　起哄声再起：“陈总，这小美人不太给您面子啊？”
　　：“你是诚心要卖酒吗？”

　　见对方眉头紧锁，怕他不识货，给不了高价。

　　砰——
　　小九尾利落地开瓶斟酒，将酒杯推至他面前：
　　“你闻闻，香味醇厚，入口绵软，喝一口浑身舒畅，能通百脉。”

　　还有好多妙用，但她不屑于跟这个凡人细说。

　　看着陈总举杯一饮而尽，小九尾暗自心疼——这么好的酒竟进了这混蛋的酒囊饭袋。

　　陈总喝完酒，伸舌抿了下唇，确实好酒。
　　抬头看向她们两个，想起之前自己在她面前摔倒，她嘲笑自己的光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折磨她。
　　于是摆出一副流氓无赖的姿态来：“我给你两万。”

　　两万？小九尾一盘算——够本。
　　爽落点头：“成交。”

　　话锋一转：“但你必须喝完这两瓶。”他的唇角牵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心中笃定——莫说两瓶，只怕方才那一杯下肚，就够她受的。

　　余下四人亦是好整以暇，等着看这纤弱美人如何收场。他们已在脑中勾勒出她下一刻梨花带雨轻扯陈总衣袖，软语求饶的经典戏码。
　　届时，陈总自会温柔拭去她颊边泪珠，将她拥入怀中细声安抚。

　　这般引人入胜的场景，光是想象便足以令人心驰神荡。
　　尤其眼前这位姑娘，虽是几分单薄削瘦，但若真露出那等娇怯无助、气息微喘的情态，光是想想，便觉魂牵梦萦，几欲沉醉。

　　小九尾却杏眼圆睁：没听错吧？给钱还给酒喝？这是……人傻钱多？还是人类的某种陷阱？

　　见她迟疑，陈总施压：“酒可是你开的，卖不出去没法交差吧？”
　　他淡淡看向那两瓶酒，嘴角浮出猎物快要到手的喜悦：“要么喝酒，要么...”
　　他弯腰双眸对上小九尾明亮的眸子：“要么，向我求饶。”

　　果然人傻钱多！
　　灵儿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要拉她走，
　　小九尾却掏出手机：“转钱，我喝。”

　　男人们没等到求饶，反倒见她应下，纷纷吃惊。
　　陈总得意地挑眉：“加微信好友转你。”

　　寻常女孩子遇到这般情形，多半会心生警惕，不愿添加微信，只肯出示收款二维码。陈总这般深谙此道的老手，已在心中盘算着若遭拒绝，后续该如何出招。

　　可小九尾才刚学会转账，对收款码的存在一无所知。
　　她爽快地同意了好友请求。对方眼中略过一丝玩味，随即在小九尾的催促以及朋友的起哄声中，狠了狠心，把钱数转了过去。
　　小九尾垂眸仔细数过“2”后面的四个零，便轻轻一点，确认了收款。

　　此时早有男人斟满酒，推给她，可那杯子只有拇指大小。
　　小九尾蹙眉——太不过瘾！

　　男人们看她细眉紧锁，趁机起哄“妹妹不行就别逞强，撒个娇就好。”
　　话音未落，她已仰头饮尽。此时，她正攥着两个小拳头，微闭双眸耸着肩，感受酒液融入血脉的舒畅。
　　果然好酒！醇香润喉，直通百脉，血脉舒张。

　　五个男人瞪大眼睛，细细看向她：白皙的天鹅颈，散发着青春气息正在发育的小胸脯，还有那颗勾魂的泪痣……青涩中竟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娇媚，教人移不开眼。

　　咕咚咕咚...

　　小九尾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很快喝完了一瓶。
　　啊——舒爽！
　　浑身血液流淌加速，脸上也粉扑扑的，像是秋冬挂满枝条的水晶柿子。
　　正待要喝第二瓶，才突然觉得不对劲。
　　意识好像要溃散，眼神快要无法聚焦。
　　怎么回事？
　　小九尾强撑着心神，许久，一拍额头。
　　可恶！这肉身不能喝！

　　狗屁原主，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啥也不是！

　　她强装清醒，浅笑盈盈望向虎视眈眈的男人们，眼波流转：“陈总，五个大男人光看着我喝，是不是欺负人呀？”
　　末了，幽幽补充一句：“你们，该不会不胜酒力吧？”

　　又是激将法，偏偏男人们最吃这套。

　　见这瓷娃娃海量，一个人喝多少也没劲，他们果然举杯相陪。
　　小九尾只记得她喝到了琼浆玉液，不枉来人间一遭，还记得她乱吼了几首歌。

　　后面的就记不清了。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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