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之死

　　别墅的安静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时，时衍正坐在书桌前假装看书，指尖却在偷偷摩挲本子上画的手环结构图。是贺砚留在房间里的那部特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爸妈”两个字。

　　时衍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想接，手指刚碰到屏幕，手机就被人从身后抽走。贺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午饭的餐盘，脸色沉得像要下雨。

　　“别碰。”贺砚按下接听键，语气瞬间切换成平日的温和，甚至带着点笑意，“爸，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时衍转过身，看着贺砚背对着他，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有零星的话语飘进耳朵里。

　　“……时衍啊？他挺好的，在房间看书呢，准备比赛的事……”
　　“没打扰他，我让他专心复习……”
　　“放心吧，我照顾得好好的，吃的喝的都按他喜好来……”

　　时衍攥紧了手指，指甲嵌进掌心。又是这样，永远用谎言搪塞爸妈，把他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装作对他百般呵护的样子。

　　挂了电话，贺砚把手机放在桌上，将餐盘递到时衍面前，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淡：“吃饭。”

　　时衍没动，视线落在贺砚的侧脸上：“我爸妈是不是想我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贺砚拿起筷子，夹了块草莓放进他碗里，“他们问你近况，我都说了挺好的，你别胡思乱想。”

　　“我想跟他们视频。”时衍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就几分钟，让他们看看我，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贺砚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没必要。等他们回来，我带他们去学校附近见你，现在视频，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露馅？”时衍冷笑一声，“你怕他们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怕他们知道你用铁链锁着我，怕他们看到我手腕上的伤？”

　　他抬起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痕，是手环和铁链长期摩擦留下的，还有上次挣扎时被贺砚攥出来的淤青，甚至能看到几处细小的破皮，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这些天他故意没好好护理，就是想留下点痕迹，万一能见到爸妈，也好让他们知道真相。

　　贺砚的目光落在那圈伤痕上，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伸手就想捂住他的手腕：“别胡说，这就是不小心蹭到的，过两天就好了。”

　　“是被你锁出来的！”时衍猛地抽回手，铁链“哗啦”作响，“贺砚，你敢让爸妈看看吗？你敢告诉他们，你把他们的儿子当成犯人一样囚禁着吗？”

　　贺砚的眼神阴鸷得吓人，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贺时衍，你最好安分点。别想着在爸妈面前告状，没用的。他们只会信我，只会觉得你不懂事，觉得我是在为你好。”

　　时衍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贺砚说的是真的。爸妈常年在外工作，从小到大，都是贺砚在照顾他，在他们眼里，贺砚是稳重可靠的哥哥，而他，只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就算他说了真相，爸妈大概率也会以为是他闹脾气，是他误会了贺砚。

　　可他不甘心。

　　午饭吃得沉默又压抑。时衍没再多说，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饭，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个月爸妈回来，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贺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他的看管更严了。不仅每天都会检查他手腕上的伤，还特意带来了药膏，逼他涂抹。

　　“涂了，好得快。”贺砚拿着药膏，坐在床边，眼神不容拒绝，“别想着留着伤给爸妈看，没用的，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时衍被迫伸出手，看着贺砚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药膏是清凉的，可贺砚的触碰却让他浑身不适，只想躲开。

　　“别躲。”贺砚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让你受伤。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只能由我来碰，只能因为我疼，不能有别的原因。”

　　时衍的身体僵住了，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个男人的偏执，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天晚上，贺砚的手机又响了，还是爸妈打来的。这次，贺砚没有避开他，直接按下了免提。

　　“小砚啊，”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担忧，“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时衍。听说他最近压力大，你多照顾着点，别让他太累了。”

　　“知道了妈，我一直照看着呢，他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复习有点投入。”贺砚的语气温和，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疯劲。

　　“那就好。”爸爸的声音接着响起，“对了，上次视频，我好像看到时衍手腕上有点红，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你让他多注意点，别受伤了。实在不行，就带他去医院看看。”

　　时衍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抬头看向贺砚，眼里带着一丝急切。爸妈看到了！他们注意到他的伤了！

　　贺砚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着说：“爸，您看错了吧？就是他看书太投入，不小心蹭到桌子了，一点小伤，已经涂了药膏，没事了。您放心，我会盯着他，不让他受伤的。”

　　“那就好，那就好。”妈妈的声音松了口气，“小砚，时衍从小就依赖你，你多让着他点，别总跟他发脾气。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也别管得太严，给他点自由，不然他该有逆反心理了。”

　　“我知道，妈。”贺砚的眼神暗了暗，扫了一眼旁边的时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我会注意的，会对他好的。”

　　挂了电话，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下来。贺砚看着时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听到了？爸妈让我对你好一点，让我别管太严。”

　　时衍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或许爸妈的话能让贺砚收敛一点？

　　可下一秒，贺砚的话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可他们不知道，对你好，就是把你牢牢留在我身边，就是不让你有机会受伤，不让你有机会逃离我。”贺砚一步步逼近他，眼神里的偏执像野草一样疯长，“他们让我别管太严，可他们不知道，一旦松开一点，你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走。时衍，我不能让你飞，所以，我只能把线握得更紧。”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时衍手腕上的伤，动作温柔，眼神却狠戾：“爸妈心疼你这点小伤，可他们不知道，比起你离开我，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如果锁住你需要让你受点苦，那我认了。甚至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你伤得更重一点，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时衍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他看着贺砚眼里的疯狂，知道爸妈的关心不仅没能让贺砚收敛，反而让他更加偏执，更加坚定了要把他锁起来的决心。

　　“你疯了……你彻底疯了……”时衍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是你逼我的。”贺砚伸手，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冰凉的触感，“是你总想逃，是你让我不得不疯。时衍，记住，不管谁来劝，不管谁来说情，你都逃不掉。爸妈的话我会听，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对你好的方式，就是把你焊在我身边，永远不让你离开。”

　　他转身，走到门口，拿起桌上的手机，回头看向时衍，眼底闪过一丝警告：“从今天起，我会在这里多装两个摄像头，24小时看着你。还有，这铁链的长度，我会再调短一点，省得你总想着到处乱动，再弄伤自己。”

　　“不要！”时衍嘶吼着，“贺砚，你不能这样！你已经把我关得够紧了，你还想怎么样？”

　　贺砚没有回应，只是“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外面传来锁门的声响，还有他打电话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再买两个高清摄像头”“铁链再短三十厘米”的字眼。

　　时衍瘫坐在地上，看着手腕上的铁链，看着房间里隐蔽的摄像头，眼泪无声地滑落。爸妈的关心，像一道微弱的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绝望，却最终被贺砚更深的偏执和疯狂吞噬。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熬。贺砚会用更严密的方式监控他，用更紧的枷锁束缚他，直到他彻底放弃反抗，直到他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可他不想认输。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本子和笔，在手环结构图旁边，又加了一行字：爸妈回来那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哪怕希望再渺茫，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也要试试。他不能让贺砚的疯狂，毁掉他最后的人生。

　　铁链“哗啦”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在预示着这场注定惨烈的博弈，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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