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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顾昙音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都已重伤濒死，灵力耗竭到几乎撑不住剑身，不想着如何自救，不问术法是否靠谱，也不确认突围的胜算，满心满眼，竟只惦记着她会不会因此受损？
明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连彼此的过往都一无所知。
可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愿意为她拼上性命，此刻还在忧心她的安危？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痴傻的人？
真笨。
心底翻涌着怨怼般的念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司景琛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悄无声息，却重得像压在她心上的秤砣。
从她短暂的沉默里，司景琛已然猜到了答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握着剑柄的手攥得更紧，拒绝的话刚要冲出口，便听见她的声音轻轻传来：“……会有点副作用。”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软意：“但你放心，对我没什么大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笃定的试探，“而且，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哥哥。”
那声“哥哥”软乎乎飘入耳膜，司景琛只觉得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热意顺着脖颈往上窜。
他犹豫不过几秒，望着身前愈发密集的狼魔，攥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喉结滚动，吐出一个字：“好。”
说服司景琛后，趁着他挥剑格挡狼魔攻势的间隙，顾昙音周身悄然泛起淡紫色微光。
她将全身灵气尽数调转，顺着掌心凝于指尖，再透过攥着他肩头的力道，缓缓涌入司景琛的灵脉，直抵丹田。
原本蒙着薄翳的眸子此刻彻底褪去遮掩，瑰丽的紫眸流光溢彩，像盛着旋转的星空，又似淬了光的剔透水晶，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妖异。
顾昙音启唇，古老的咒文自唇齿间流淌而出。
那声音褪去了先前的柔缓，裹着穿透时空的韵律，每个音节落地，都似有惊雷在虚空暗涌，引动天地间无形的共鸣。
银发挣脱束缚，无风狂舞，根根泛着月华般的冷光。
紫色衣袍猎猎作响，如蝶翼振翅，又似云浪翻涌。
她周身浮起点点细碎光纹，缠缠绕绕，如同破碎的星河倾泻而下，将她笼在一片朦胧光晕里。
此刻的她，眉眼间不见半分柔弱，唯有一种凌驾于尘嚣之上的漠然与庄严，连那双紫眸都似与天地相连，流转的光华中，藏着不容亵渎的威仪，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只觉心神都被这股磅礴而圣洁的气息震慑，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以永夜为契。”
咒文落定的刹那，她指尖轻划，顺着司景琛的脊背缓缓掠过。
那触感微凉，却带着穿透衣料的灼热力量，所过之处，一道刺目的金色铭文骤然自他额间迸发，光芒炽盛如烈日，将周遭狼魔的嘶吼都压下几分，符文流转间，透着不容违抗的契约之力。
“授汝破晓之锋。”
第二道咒言落下的瞬间，司景琛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灵脉如被惊雷劈开，瞬间贯通！
视野里的世界骤然变了模样。
百米外狼魔獠牙上的黏液泛着腥光，地下虫蚁爬行的窸窣声清晰可闻，连顾昙音贴在他后颈的肌肤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都在顺着血脉传递着滚烫的震颤，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魔潮发出此起彼伏的不安嘶吼，獠牙打颤，先前的凶戾被无形的威压碾去大半。
顾昙音的第三句咒文，几乎是冲破喉咙嘶吼而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双手交叠，重重按在司景琛后心，那点微凉的掌心此刻滚烫如烙铁，眸中紫芒亮得骇人，仿佛盛着两簇燃烧的星焰，字字铿锵：“碾碎它们！”
——轰！
金光如海啸般自司景琛体内轰然爆发，瞬间席卷全场，将狼魔的嘶吼淹没在璀璨洪流中。
他缓缓站直脊背，原本微颤的肩背挺得笔直，脚下土地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实质化的光焰缠绕周身，如同燃烧的鎏金铠甲，灼得靠近的魔物纷纷哀嚎退散。
当他再次睁眼，那双原本漆黑的眸子已化作熔金之色，瞳孔深处倒映着万千星辰，锋芒毕露，再无半分先前的疲惫，只剩睥睨众生的凛然威压。
魔物们终于被这毁天灭地的威压攥住了心脏，獠牙颤抖，转身便要逃窜——
但太迟了。
司景琛缓缓抬起手，不过是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周遭空气却似被无形巨力压缩，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尖锐得刺耳。
他目光冷冽，锁定魔潮最密集之处，薄唇微启，指尖轻轻一弹——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穿透所有喧嚣。
世界在刹那间陷入死寂，狼魔的嘶吼、风的呼啸、兵器的碰撞，尽数归于虚无。
紧接着，纯粹到极致的光以他为中心，呈环形轰然炸开！
那光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所过之处，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溢出喉咙，便在璀璨中灰飞烟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沿途的树木瞬间化为晶莹粉尘，随风飘散。
就连笼罩天际的厚重阴云，都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狭长璀璨的裂痕，漏下漫天金辉，刺破了长久的黑暗。
爆炸掀起的浓烟滚滚弥漫，遮天蔽日，将残余魔物的视线彻底笼罩。
司景琛周身的光焰已然褪去，眸子恢复了原本的漆黑，只是气息依旧带着术法残留的灼热。
他俯身，小心翼翼将顾昙音抱起。
她本就带着伤，此刻又因灵力耗竭脸色苍白如纸，睫毛轻颤，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不敢耽搁，抱紧怀中轻得惊人的少女，足尖一点，循着记忆中东边的方向，踏着满地狼藉，疾奔而去，身后的浓烟与零星的魔物嘶吼，正被越来越远的距离抛在身后。
望着怀中少女苍白如纸的脸庞，唇瓣毫无血色，连呼吸都轻得像要断掉，司景琛的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着，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开来，又闷又涩，堵得他喘不过气。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远处魔物不甘的嘶吼、胸腔里剧烈擂动的心跳……所有声响搅作一团，在耳膜上疯狂撞击，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视线死死盯着前方，终于，在昏暗森林的尽头，一道粼粼水光刺破沉沉暮色——是河！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树林的刹那，怀里的少女突然动了动。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树林、粼粼河光触手可及的刹那，怀里的少女忽然轻轻动了动。
“……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司景琛浑身骤然一僵。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侧方密林猛然窜出，利爪泛着幽蓝寒光，直扑怀中的顾昙音！
司景琛反应极快，腰身猛地拧转，抱着少女险之又险侧身急闪，那利爪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那团黑雾在半空剧烈扭曲、翻涌，最终凝化成一只身形庞大的狰狞魔物——遍体鳞甲泛着幽光，锋利的獠牙间不断滴落腐臭黏液，落地便腐蚀出点点黑斑。
阴魂不散！
司景琛额角青筋突突暴起，抱着顾昙音的手臂因极致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先前术法爆发早已耗尽他所有灵力，此刻丹田空空如也，连握紧剑柄的力气都快支撑不住，只觉得浑身经脉都在隐隐作痛。
“别管它。”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清冷如碎冰，划破紧绷的空气。
昏暗光线下，她的眼眸依旧利得像刃，不见半分慌乱，仿佛早已预见这场绝境，镇定得惊人。
司景琛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的灼痛与心底的焦灼，将她抱得更紧，足尖蹬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河岸的粼粼水光，狂奔而去——
三秒。
他听见她的倒数声，没有往日的冷淡疏离，反倒裹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像敲响最后的审判钟。
“三。”
魔物利爪擦过后背，布料撕裂的声响伴着刺骨疼痛，一道血痕骤然绽开。
“二。”
河面近在咫尺，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微凉的腥甜。
“一。”
她的尾音落下的瞬间，一声清厉的“跳”划破夜空。
司景琛没有半分犹豫，抱着她纵身跃出，身体朝着粼粼河面直直坠去——
坠入水中的刹那，司景琛猛地翻身，将顾昙音紧紧护在胸前，自己的后背重重砸向水面——
“砰——！”
沉闷的巨响溅起漫天水花，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刺骨的寒意如千万根细针，狠狠扎进皮肤，顺着毛孔钻进骨髓。
司景琛呛了口浑水，喉咙火辣辣地疼，却仍死死搂着怀中的少女，指尖扣得发白，任由湍急的水流卷着他们，朝着下游飞速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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